露西的年纪还远不到能完全理解这句话,但她无疑从中受到了鼓励。她迷茫的神情渐渐变得明朗,又用力点点头,“我记住了!”
心上那块大石多少卸下了些,她忍不住张望起来。
“说起来,”露西问,“艾丽姐姐呢?”
果然还是问到了啊。
祝槐心道。
“她啊,”欺诈师沉吟了下,只选择了最简单的谎言,“她去了很远的地方。”
与方才不同。
露西一愣,她当初再怎么年幼也是在一个连续杀人狂身边生活过的,隐隐约约地从这话中听出了不寻常的意味。
她的笑容有些落寞了,“这样啊……”
“不过其他人就在那边,”祝槐抬抬下巴,“去跟他们打个招呼吗?”
厅堂角落的客座沙发上,罗曼正在拿着他的小本本奋笔疾书——他一度想方设法地说服祝槐同意他的采访,可惜被根本不想曝光于大众视野下的欺诈师无情拒绝了,只好转投于其他人那里唠个不停,目前正致力于搞个群像小说出来,版税就直接并入世界树的文娱方面。不过以他的拖稿速度,这怕是不知道猴年马月了。
他的问题实在是太多了,连好脾气的贺兰舟都被问得没脾气了,干销售出身的买买提迎面顶上,侃侃而谈根本不在话下。
两个社牛严重挤压了社恐的生存空间,阿里巴巴默默缩在沙发边边,看起来很后悔自己会来这种公众场合,好在她旁边就是陆鸣。他临出发前刚如约去和郁双扫了墓,此刻忆起往昔峥嵘岁月就连连灌自己闷酒,得亏是吴克还没看着这边,不然非来拼一下谁更能喝不可。
在他们对面的是更奇怪的组合,楚望舒拉着杰弗里嘀嘀咕咕,祝槐知道他们在说什么——他在伊斯猫的点拨下奇迹般的将自家医院扭亏为盈,世界树的任务又让他在出差途中发现了别的商机,正兴致上头准备开分店呢。
而杰弗里……或许是因为本身是游戏强行安排的背景,阿维丝·贝奈特的所谓养父母如今根本不记得有过这么一个女儿,不过缘分仍以一种诡异的方式留存了。他还是贝奈特先生的助理,并且对方十分看好这个年轻人,大方地给了一些权利,支持他去为公司视察点新的业务。
宠物医院就是个不错的方向……大概。
露西朝着她示意的地方看去,还真在其中的一些人身上找到了点熟悉的影子。
“嗯!”她迫不及待地应道。
她避过其他客人,小步往那边跑过去。眼见得她走远了,祝槐收回视线。
毕竟大家都当过调查员,共同话题不说多也是能找到那么一点的——特别是专业对口的情况下。她的目光掠过正以沉思状坐在单人沙发上的薇拉,在殡仪馆工作的管彤一边悠闲地摇晃着红酒杯一边回答对方的提问,看起来竟然也不违和。
不过现在的重点肯定不是这个。
“看起来,”祝槐说,“你已经找到想走的路了。”
伊莱弯弯眼睛,“可能吧。”
“其实……我觉得自己还在探索的过程中,”他笑道,“这应该也是道路的一种。”
他的画作如今存放在世界树总部,尽管本体搬来搬去有些吃力,但不可否认他在辨认和感应一些受到邪神或其眷族影响的工艺品上的确有非常独到的心得,为回收工作解决了不少麻烦。
“或者应该说是找到了想做的事?这副身躯还是有一些好处的。”
“虽然我不是人类,”伊莱说,“可我想让人类的故事流传下去。”
“话说在前,我不在乎那些身外之名。”祝槐摆摆手,“不过,做你认为值得的事就好了。”
“祝你顺利。”她笑道。
她在伊莱目送的视线中离开,而客厅的另一侧,江北然顿时如蒙大赦,当机立断地果断开溜——他还是那么不擅长和他塞哥打交道。塞缪尔啧了声,正要再出声,余光也瞥见了那个身影的靠近。
“……你聊完了?”他问。
“聊完了啊,”祝槐笑盈盈道,“你不会在吃醋吧。”
塞缪尔:“……”
咳……!
“——没有。”他生硬地说。
根本就不足为惧!
还没来得及走远的江北然回头看到这一幕不由感叹真是一物降一物——紧接着就被塞缪尔似有所感投来的视线吓得一缩脖,识时务为骏捷地加入了罗曼的采访。
“哎,你们在这儿啊,”祝槐也没来得及再打趣他,维尔莱特的声音忽然从不远处响起来,“正好,我才收到了这个。”
她这话更多是冲着祝槐说的,这也不奇怪,塞缪尔是名义上的上司,但究竟作主的是两人中的哪一个真是谁了解他们谁知道。不过现在听来又有些不一样的意味——答案就在维尔莱特拿着的几个信封上。
“这是受了邀请又来不了的人寄来的贺卡,”她有些迷茫,“但有一张我不知道是谁的。”
祝槐“诶”了声,从她手上一齐接了过来。
最上面的那个,信封表面上用烫金色的花体英文直接写了休谟的字样,毫无疑问是来自桑德拉——还在过渡期的大小姐理所当然地腾不出时间,就以贺卡的方式恭喜了世界树这一阶段工作的圆满结束,信里特别表示了今后也会继续和他们合作,争取把那些到处瞎搞的眷族还有不死心信仰邪神的家伙杀得片甲不留。
……好强的杀气。
而另一张有点出乎意料,祝槐竟然在上面看到了加尔·特里的名字。
恭贺的语句如其人一样冷漠简洁,他的家族在离开托萨后似乎发展得不错,甚至成功踢掉当地原本占据了大半地盘的黑手党,自己重新坐上看头把手的位置。
不得不说真是有能力的人到哪里都混得开。
只是这封信落进塞缪尔的眼里,他就不怎么乐意了——他一直因为某次轮|盘赌记着某位黑手党老大的仇,根本不可能就此抵消。
祝槐对此也有所耳闻,安抚地用胳膊肘碰碰他,翻开了据维尔莱特所说、不知来源何人的最后一个信封。
因为是寄到世界树的,信封已经被开过口了,她直接从里面取出那张薄薄的贺卡,注意到里面还留了一小把瓜子。贺卡很奇特,她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纸质,粉红色的信纸上却是与画风截然不同的歪歪扭扭的字迹。
——【送给我最好的玩家】。
只有这么短短一行。
旁边还盖了个爪印,似乎是某种节肢动物留下的。但理所当然地,按常理来说,世界上不会有如此体型巨大的节肢动物。
连塞缪尔也不由得有点迷惑了,“这谁寄来的?”
祝槐倒是明白了。
“嗯,我猜……”
她勾起嘴角。
“应该是个爱看热闹的家伙。”
“啊,难不成这封信是寄给你私人的?”维尔莱特恍然,“那就留下来吧。”
“好啊,”祝槐笑着重新将信折回去收好,“多谢啦。”
这无疑佐证着一丝游戏落幕的实感。
“对了,”维尔莱特突然想起来,“你们的计划才实行还不到一半吧?正好说一声,你们那边的任务份额差不多了,最近就先放一阵假,想去哪里随意自己安排好了。”
哎呀。
世界树的首领如今是个大忙人,嘱托完就又急匆匆离开了,留下祝槐二人面对着这突如其来的假期。
“乍一说我还真没主意了。”祝槐陷入了思索,转头看向旁边,“来点建议?
塞缪尔一怔。
“……德州,怎么样?”他眼神游移了下,难免透露出一点紧张,“我有些想带你看的东西。”
故乡所在的地方,初次见面的地方,重逢的地方——这涵盖了太多含义,就算光是说起都能勾起复杂难言又莫名欣喜的情绪。
祝槐有些忍俊不禁。
“好啊。”
她还有很多想去的地方。
这一次,就从那里开始好了。:,w,