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瑟把头微微转向一边道:“李霁,你该回去了。”她不是在赶他走,而是她该回去了。李霁闻言眯了眯眸子,旋即站起了身:“你收拾好,我再走。”江瑟轻声应了一声,把书案上那堆书归好类,重新放置在书架上。李霁看着她做完这些,柔声道:“瑟瑟,明日我会给你一个惊喜。”他会让她正大光明地嫁进将军府。江瑟神色极其认真地看着他道:“我等着。”只要不是惊吓就好。“我走了。”李霁说完,身影一闪便没了踪影。江瑟望着李霁离去的方向,嘴角不禁漾起一丝笑意,随即吹灭了灯火,出门落了锁。过了片刻,典籍室中闪进一条身影,那身影在一书架前呆了片刻,旋即抱着一堆书复又闪了出去。是夜,将军府书房中的灯火彻夜未熄。、第四十四章无耻单府的一处凉亭中,殷氏正和一位夫人聊着天,旁边立着几个小丫鬟。丁夫人杨氏觑了一眼殷氏,双眼一转抿着嘴笑道:“你今天这身衣裳的花色瞧着真是漂亮,在哪家绸缎庄买的,改日我也去挑一匹。”丁大人和单谦同在翰林院为官,两家走得颇为熟络。殷氏面上浮现一丝得色道:“这是我们家老爷特地给我挑的。”这么多年来,单谦虽纳了几房妾室,但满心眼里还不都是她。杨氏心中冷哼一声,面上却带着艳羡道:“还是你福气好,不像我们家的,整日就知道围着那几个狐狸精转。”殷氏闻言,面上的得色更甚。杨氏心中暗恨,得意个什么劲儿,要不是为了她儿子,她才不会来触这霉头。心下一转,惊诧道:“你知道么,李将军和太子府的一个女官定了亲,听说那女官的模样比太子府中的秦侧妃还要更胜一分。”那女官的模样她没见过,但肯定比单慕菡那个疯丫头强。要不然跟在李霁身后那么多年,却怎么也没入人家的眼呢。再说,中间还隔着个宜康长公主,这殷氏和单慕菡母女俩还真是异想天开。殷氏神色微僵,勉强挤出个笑容开口道:“是么,我未听说呢。”杨氏微微撇了撇嘴,笑道:“这事都传遍了,那可是太子府的女官,就是我想为儿子求娶,还找不到门路呢。宫里出来的,那容色气度,就是和一般官宦家的小姐相比,那也比得上。”她只有两个儿子,到底比不比得上,反正跟她没有半点儿关系。殷氏脸色一白,阿菡倾慕李霁的事,杨氏从一开始就知晓。今日竟还在她面前夸起那女官来,这不是在打她的脸么。殷氏忽然想起阿菡昨晚上对她说的那些话,面上一缓道:“这太子府的女官怎么会跟李将军扯上关系。哎呦,你看我都忘了,李将军是太子殿下的表弟,又是朝中重臣,平日里他定会到太子府议事。这一来二去的,那女官总会时不时跟李将军碰上几面。你说,是吧。”她确实也是这么想的,要不然一个小小的女官怎就会跟李霁定了亲。不过,这事儿到底是不是真的,那还不一定呢。杨氏在心中暗暗翻了个白眼,开口道:“这可是太后娘娘亲口应允的,我听我家老爷亲口说的。太后娘娘看上的人,那还能错得了。太子府的女官可不是那些贱奴婢,一天到晚就知道想着往主子床上爬。我家老爷虽纳了妾,可那都是从清清白白的人家出来的。要是哪个丫鬟心高,妄想做什么姨娘,我非打死她不可,更别说什么夫人了。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啊,单夫人”这殷氏是奴婢出身,旁人不怎么清楚,她可是知道的一清二楚。要不是宜康长公主放过了单谦,她可不会进这单府一步。殷氏气得浑身直发抖,她最怕别人提起这事儿,哪怕是单慕莹都不行。杨氏拿她说事,她还不能反驳,难不成她会纵容府里的丫鬟爬上单谦的床。这杨氏,现在还不能跟她撕破脸。殷氏深吸了一口气,捂着胸口,有些虚弱地开口道:“丁夫人,真是对不住了,我身子有些不舒服。”杨氏闻言忙抚上殷氏的手道:“既然身子不舒服,还是回房好好歇着吧,那我就先回去了。”殷氏忙吩咐身边的丫鬟送杨氏回去,杨氏今日心情大好,回去的步子也轻快了不少。叫你看不上我家儿子,到时候就是做妾,殷氏也得向她低下头来。殷氏看着杨氏的身影消失在远处,心中不由暗恨,旋即转头吩咐道:“来人,备车,去长公主府。”如果真是太后娘娘点头应允的,那她的阿菡岂不是没半点机会了。今日,她必须得见到宜康长公主。长公主府中,醉清正向宜康长公主禀告李霁把婚事准备的如何了。宜康长公主听着不住地点头,李霁都把事情给办的差不多了,看来她只要等着喝儿媳妇的茶就行了。这一点儿,李霁和李肃像得很,从来不用她操心。醉清翻着手中的册子,接着道:“公主,将军要向您借一处宅子,说成亲之后,立马归还。公主,您借还是不借”宜康长公主闻言挑了挑眉毛,不紧不慢地开口道:“借,当然借。”这个李霁,媳妇儿还未进门,就已经挺在了人家身前。好在她和李霁知晓各自的脾性,俩人虽说是母子,但相处模式跟兄弟哥们似的。李霁尊重她的男人,她自然就会看重他的女人,虽说李肃是李霁的生父。宜康长公主思忖片刻道:“就西边的那处宅子吧。”江瑟虽是太子府的女官,但也不好从太子府直接嫁去将军府,还是另寻宅子为好。江瑟以后就是李家的媳妇儿,跟太子府就再也没半毛钱干系。西边的宅子可是几个宅子中最大的一个,醉清有些诧异,但还是仔细记了下来。这时一个小丫鬟进来小心翼翼地禀告道:“殿下,单夫人求见。她说如果殿下不见她,她就跪在公主府门口。”对于长公主府中的一干侍婢小厮们来说,这姓单的一家就是一颗颗老鼠屎。宜康长公主黛眉微挑,还以为她不来了呢。殷柔如果不来,还有什么热闹可瞧:“去请单夫人进来。”那小丫鬟心中大感讶异:“是,殿下。”随即不动声色地退了下去。长公主见了那个女人,会说些什么呢,她好想围观呐殷氏见了宜康长公主,一时间有些怔愣。饶是她保养得再好,可面上仍可看出些细纹,可宜康长公主的容色,和当年竟几乎没有什么差别。醉清有些不耐地低咳了一声。殷氏回过神来,想起此番的来意,朝宜康长公主径直跪了下去:“奴婢见过长公主殿下。”宜康长公主如若未闻,微微偏着头玩弄着自己的指甲。有什么话直接说便是,扭扭捏捏的不像个样子。殷氏见宜康长公主不理睬自己,跪着爬上前拽住宜康长公主的裙角,眼中盈盈含泪道:“殿下,阿菡她差点儿就成了您的孩子,您就忍心拂了她的意么”当年殷氏主动要求把自己生的所有孩子都记在宜康长公主名下,她宁愿一辈子都不认他们,只求能留在单谦的身边。啧啧啧,多么伟大的牺牲。醉清立在一旁,眼角微抽,直接被殷氏给恶心到了。宜康长公主面色如常,猛然伸手捏住殷氏的下巴道:“啧啧,本公主见过无耻的,但还没见过你这么无耻的。你肚子里出来的那两个孩子到底是谁的,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他也知。”、第四十五章赐婚宜康长公主看着面色惨白的殷氏,接着轻声道:“我要真计较当年的事,你觉得你和单谦在这京都城里还能呆得下去吗。”她眼里虽容不得沙,但他们之间的恩怨,罪不及一个还未出世的婴孩儿。那个婴孩当然指的是单慕莹,至于单慕菡,那是殷氏仍不知悔改的结果。殷氏闻言不可置信地瞪大双眼,哆嗦着身子瘫了下去,过了片刻,满眼愤恨地指着宜康长公主道:“你,你血口喷人,身为一国公主,自己生不出孩子,却来污蔑我”她不知道,她肯定是胡说想来诈她的。宜康长公主面色如常,轻笑一声道:“将军府中将要办喜事,我不想看到一些不想看到的。”她之所以会见殷氏,就是因为李霁将要成亲,她不想出些什么乱子罢了,她相信殷氏会听得懂她的意思。她一直以为自己打败了宜康长公主,没想到,这么多年来,她在宜康长公主眼中就是一个笑话。不行,这事儿决不能让单谦知晓。宜康长公主手中定没有什么证据,再说那人不是已经死在宜康长公主的手上了么。殷氏想到自己一时心急,竟乱了心神,于是缓了缓脸色,故作镇定道:“阿菡这孩子年纪小不懂事,我回府定会好好管教她的。”阿菡若能嫁进将军府,那是最好不过了。不过眼下,她必须先护住自己。殷氏这女人的脸,变得还真快。宜康长公主闻言嘴角不禁漾起一丝讽意,她如果找到了那人,到时候要不要放过单府的人,一切还不一定。宜康长公主轻声道:“哦,那就最好不过了。”殷氏不由松了一口气,她知道,有些事,宜康长公主不屑于说出口。她当年就是摸清了宜康长公主和单谦的性子,才得以成为单夫人的。殷氏走后,醉清不由忿然道:“殿下,奴婢不明白您为什么一直忍着”宜康长公主做事一向干脆利落,可一遇上那单谦,反而有所顾忌起来。宜康长公主看了一眼醉清,含笑道:“他一手养大的宝贝女儿,结果却是别人的孩子。你说他如果知道了,会有何反应。”那场面,一定精彩极了。当年她虽求先帝饶了那单谦,可并不代表着她忘记了一切。醉清了然地点了点头。李将军和太子府女官定亲一事终于有了个确切的说法,因为太后娘娘亲自给二人赐了婚。京都城中的有些人瞬间变了说法,纷纷称道起李霁和江瑟来。说什么美人儿配英雄,是一桩好姻缘。事实上他们和那杨氏一样,都没听说过江瑟,更别提江瑟到底长得如何了。“这婚,哀家可是给你赐了,你可别忘记你自己说过的话。”吴太后斜躺在软榻上,旁边跪着个小宮婢,低着头给她有一下没一下地捶着腿。李霁闻言敛眉回道:“皇祖母大可放心。”吴太后极疼爱宜康长公主和李霁,遂让李霁和刘琚一样,喊她皇祖母。“你记住就好。”从吴皇后一直到吴太后,叱咤后宫几十载,而承武帝的皇位却是她用一生才谋得的。年近古稀,她心中却愈发不安稳起来。承武帝宠爱哪个女人她是管不着,但她绝不允许别的皇子觊觎太子的储君之位。她当年在这上面吃过太多的苦楚,所以即使是她所疼爱的外孙李霁,她也要加以利用。都是快入皇陵的人了,其他的,吴太后已经顾不得了。李霁娶了太子府的女官,女官的身份虽低些,但李霁至少已表明会永远站在刘琚这一边。李霁望着已露出些许疲态的吴太后,低声道:“皇祖母,我先告退了。”吴太后若有如无地应了一声,李霁再抬首看过去时,躺在矮榻上的吴太后已睡了过去。李霁朝跪在一旁的小宮婢微微示意,那小宫女朝她点了点头,似乎对吴太后的这种状况早已司空见惯。李霁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他刚一走出吴太后的寝宫,便瞧见了钱公公。只不过一向对他笑脸相迎的钱公公,今日看向他的神色却有些不善。李霁微微眯了眯眸子。“李将军大喜啊,不过娶了一个小小的女官,真是可惜了。”钱公公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地打量了李霁一番,真跟第一次见他似的。李霁面色一沉,伸手径直扼住钱公公的咽喉冷声道:“她现在是我的未婚妻子”江瑟是他的媳妇,他不会再让任何人折辱她半分。钱公公的脸涨得通红,双手掰住李霁的手求饶道:“李将军,还请手下留情,咳咳。”他什么人没见过,没想到竟看走了眼,这李霁分明是个手辣心狠的煞星。李霁此时的眼神,连他见了都不禁有些胆寒。李霁闻言倏然松开了手,随即转身大踏步地走开了。钱公公揉了揉疼得火辣辣的脖颈,想到柔弱纤细的江瑟,不禁感到有些肉疼。这么个狠厉的东西,还不得把小瑟瑟给欺压地死死的。钱公公已自动忽略了刚才李霁对江瑟的维护。另一厢江瑟在太子府中一干宮婢艳羡的目光注视下,面色平静地回了房。她不是不高兴,而是没料到,李霁竟让吴太后给他们俩赐了婚。时至今日,李霁为她已不知做了多少事情。江瑟走到床榻边,从一个匣子里拿出了那盏金元宝花灯。花灯节已过去好几个月了,这盏金元宝花灯的颜色已有些暗淡。可那晚的情形,她还记得清楚,她的绣花凉鞋,是被李霁给拿去的,她还没忘。江瑟盯着花灯盯了半晌,复又把它放回匣子中,这时窗口传来鸽子咕咕的叫声。江瑟心神一凛,是阿公找她。江瑟展开黑鸽腿上绑着的纸条,仍是“速来”二字。江瑟以为钱公公定有要事相告,遂迅速换上夜行衣,潜入了皇宫。“一,二,三十六。”江瑟很有耐心地一下一下敲了十六次,如果没记错的话,她应该十六了吧。江瑟敲完以后,等着钱公公给她开门,可她等了半晌,房内就是没半点儿动静。江瑟心中一沉,以为钱公公他遭遇了不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