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了”洛芊颜激动道。“可是,此番我若不把事情弄明白,恐怕我这一辈子都不会安心,难道你就忍心看我遗憾永生永世吗”柳清明的语气忽然软了下来。洛芊颜说:“天帝已经把抓捕星宿宫凶手的事交给师父去办了,我们把这里发生的一切都告诉他。等这个弄玉公子关进天牢,到时候你再问也不迟啊”“不行。”柳清明反对:“我们还没弄明白这到底怎么一回事,是我的错觉,还是另有隐情又或者愫君根本就是被挟持了,那我们这么做岂不是会惹急了弄玉公子,害了愫君。”洛芊颜说:“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到底该怎么办”柳清明说:“事到如今,只能你和无忆先找个隐蔽的地方躲起来,我一个人去找弄玉公子。”洛芊颜一听,极力反对,无忆思虑片刻,觉得也唯有如此了。无忆道:“我们跟着,清明一边要对付弄玉公子,一边又要保护你我二人,到时候只会拖累他,倒不如让他一个人去。”在无忆劝说下,洛芊颜终于松了口。柳清明帮二人找个山洞躲好,以免洛芊颜的仙气引来不必要的敌人,柳清明特意在洞口设了一道屏障,千叮咛万嘱咐两人,千万不能离开这个山洞。洛芊颜点头:“你也要小心行事。”柳清明淡淡一笑,说:“好,等我回来,一起去找麟渊喝酒。”柳清明的笑很轻很柔,如他身上纤尘不染的白衣一般淡然,却不知为何洛芊颜总觉着有种生离死别的悲壮。、六、重逢海底牢狱不似人间花红柳绿,所有的树木都是石头堆砌,所有的花瓣都是幻术凝聚,没有城镇的地方沙粒飞扬,荒凉空旷如鸿蒙之初。翌日,柳清明回来,远远看见山洞外,风沙里猎猎飞舞的浅蓝色衣袂。他快步跑过去,解了无忆身上的定身法。无忆脸色煞白,剧烈咳嗽片刻,断断续续说:“师姐,师姐被弄玉公子抓走了”“什么”柳清明诧异。就在不久前,左右不过一盏茶的时间。不知怎么的,地面剧烈抖动起来,接着洛芊颜神情变得呆滞而迟钝,吵着说听到有人唤她,不顾无忆的阻拦强行冲出洞外。谁知,弄玉公子突然出现,无忆尚来不及反应,就被施了定身法,洛芊颜也被带走了。柳清明道:“只怕又是弄玉公子搞的鬼。”话音未落,半空传来响亮的笑声,弄玉公子手持玉笛站在不远处的石树上,紫衣风流,俊丽的容颜宛如女子。“柳清明,你以为我相信你会乖乖取回她的声音吗既然你两千年前能抛弃她,如今又有什么做不出来”弄玉公子不屑道。柳清明发怒:“放了洛芊颜。”弄玉公子讥笑:“看你紧张的样子,还敢说你们之间没什么吗你对得起痴痴等你这么多年的她吗”柳清明压制怒意:“我说过我们只是朋友”弄玉公子冷冷:“放心,只要你取回她的声音,我自然放人,到时候,随你们怎样怎样,只要别再来打扰我们。”说完,瞬息消失在风沙中。柳清明垂眸不语。无忆气息平复,问:“你见到愫君了”柳清明点头。昨天,柳清明离开山洞后,暗中打听到一些情况。很久以前,魔狱是个蛮荒之地,弱肉强食,毫无秩序。像当街女子这种小事,几乎司空见惯。没有人想管,亦没有人敢管。直到有一天,不知从哪里冒出个弄玉公子,修为高深,魔域之中没有人是他的对手。弄玉公子成了海底牢狱的王。他制定了魔狱的规则,禁烧杀,止掠夺,点长明以光照,鸣钟声以作息,并且效仿人界,建街市,兴商业,让魔族人即使在这暗无天日的海底牢狱亦能安居乐业。奇怪的是,此人生性风流,却从未娶过任何一个女人。有人说弄玉公子有断袖之癖,甚至有人亲眼看到他与男子动作亲昵;也有人说,弄玉公子其实金屋藏娇,在家中藏了美娇娘,只可惜是个哑巴。后一种说法引起了柳清明的注意,他认为世上没有空穴来风的事,便乔装打扮,打听到弄玉公子住处,趁其流连烟花的时候,悄悄寻了去。一个离城镇不远的位置。既没有精致重叠的亭台楼榭,也没有华丽金贵的青砖碧瓦,只是一处再普通不过的别院。门上贴着人界称之为春联的诗句:柳眼才舒芳草地,桃腮正晕碧云天。是一种春回大地,百花盛开的意象,怎么看都与这寸草不生的魔狱天壤之别。往里面走,院子里有一块巨大的石头,雕刻成了垂柳树的样子,做工细致,每一条枝,每一片叶子都清晰无比,疾风吹来,仿佛真的随风摇摆。再往里去,是一间石屋。柳清明怔了怔。就是这股气息从他走近这里就闻到了,虽然隔了这么多年,他却不会记错,是愫君的气息就在面前这间屋子里柳清明几乎是冲到里面去的,女子纤瘦的背影映入眼帘。女子正在灯下做针线活,听到推门声,站起来,转过身来,抖了抖手中新做好的紫色长袍,却在看见柳清明的时候愣住,而后笑着摇摇头,揉了揉眼睛。“愫君。”柳清明的声音带着哽咽。女子怔住,表情僵在脸上。两人之间不过三尺的距离。柳清明看到对方眼中不断滚落的泪水便知道,他没有认错人,她就是愫君。尽管她的头发有些干枯毛躁,不再像以前乌黑亮丽;尽管她的眼睛盛满沧桑,不再像以前一样澄澈明亮。但,他不会认错。柳清明上前一步想抱住她,女子却躲开了。“愫君,我是柳清明啊”愫君不说话。柳清明一步一步上前,女子一步一步后退。女子虽然在躲,眼睛却没有从他脸上移开半寸。柳清明将愫君逼到墙角,刚要发话,却被用力扯开。“谁允许你进来的,这不欢迎你”柳清明被扯得一个踉跄,抬眼见紫衫风流的弄玉公子一脸怒容地挡在愫君面前,薄唇抿成一条线。柳清明看看愫君手中的紫色长袍,像是明白了什么,低低质问:“愫君,当年你不告而别,就是跟这个男人走的吗”愫君愣了愣,没有回应。“是他威胁你,是不是你是被强迫的是不是”柳清明问。弄玉公子一脸迷茫,但很快明白过来,轻蔑一笑:“什么威胁什么强迫当年愫君是自愿跟我走的。何况,是你先不要她的,你有什么资格厚着脸皮来责问她”说着,弄玉公子接过女子手中刚做好的新衣,往身上一裹,紫光一闪,衣服穿在身上,服服帖帖,袖口领角没有一处不合适。弄玉公子抬起头朝柳清明得意一笑,轻轻揽过愫君柔软的腰肢,在她额头浅浅一吻,柔声道:“不是说了吗衣服够穿就好,何必费心做新的”这一举动激怒了柳清明:“愫君,他说的是真的吗”愫君还是不说话。弄玉公子脸色倏忽一变,上前一步,揪住柳清明的前襟。弄玉公子的个头虽比柳清明矮了些,气势却十分强劲:“柳清明,你的女人你不相信,你的女人丢了你不知道找,你活该得不到她告诉你她是我的,生生世世都是我的”横出玉笛,周身杀气涌现。愫君眼神一变,急忙上前,死死抓住弄玉公子的胳膊,含着泪拼命摇头,眼神中带着祈求更似乎含着怒意。柳清明彻底被激怒,长剑出鞘,指向弄玉公子。弄玉公子甩开愫君,迅速躲开。二人跳出屋子,在院子中央缠斗起来。愫君在一旁不说话,却是急得直跳脚。柳清明不知这个弄玉公子到底是什么来历,只觉招式霸道怪异,暗藏浓烈异常的魔气,感觉竟与师父提到过的两千年前发动神魔大战的九罗睺有几分相似。柳清明手中所持乃为六界之中少有的神兵“散魂”,削金断铁,而对方手持武器看起来不过一把普通笛子,然而与散魂剑几次短兵交接,竟不见丝毫损坏,反而随着主人跳跃挥舞,发出悦耳的长鸣与绚烂夺目的青碧光芒。柳清明的实力本在对手之下,又加之为一旁的愫君分了心神,渐落下风。弄玉公子见柳清明疲态尽显,半空中一个三百六度翻身,躲过对方的散魂剑,借着院中柳树,足下法力,长笛如剑,攻向柳清明。一旁观战的愫君陡然一惊,迅速奔过来,张开双臂,挡在柳清明身前。玉笛蓦地顿住,停在愫君面前一尺的距离。弄玉公子,道:“让开”愫君纹丝不动。弄玉公子怒道:“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你等了他这么多年,可一见面,他却只知道怀疑你,一点都不关心你这么多年是怎么过来的,过得好不好,你现在还这么维护他,值得吗他们这些神仙一个个冠冕堂皇,道貌岸然,柳清明说白了不过天界一条狗他”弄玉公子话未说完,“啪”地一声脆响就炸开在耳边。弄玉公子那只未被遮住的眼睛用力睁着,不可置信地看着女子,久久不说话。弄玉公子缓缓收了玉笛,讥笑:“哈,柳清明,没想到到头来你竟还要女人保护,可笑。”柳清明不说话,只怔怔看着愫君,一遍遍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弄玉公子淡淡道:“她不会说的,你师父早在两千年前就拿走了她的声音与表达能力,你现在再怎么问也是白费口舌,除非你能取回来。”柳清明诧异。师父为什么这么做,难道当年的事还另有隐情柳清明伸手抚摸女子那早已被海底牢狱的风沙吹得干燥枯黄的脸:“愫君,对不起,这么多年来你一定过得很辛苦吧”这一次,她没有躲开。弄玉公子又是轻蔑一笑:“何止辛苦即不能说话也不能用文字表达,就连平日身体有个小病都要等到躺在床上起不来了才能被发现,好几次命悬一线,这些岂是你一句对不起就能了事的”愫君笑着摇头。柳清明没有说话,良久,道:“愫君,你等着,我去找师父要回你的声音。”愫君一怔,使劲摇头,死死抓着他雪白的袍袖,仿佛还是当年那个整天只会跟在柳清明身后长不大的小师妹。柳清明淡淡一笑:“放心,我很快回来。”、七、重来回首她站在那里,喉间呜咽,却不敢发出一丝声音,嘴巴腥咸,血渍还残留在唇齿之间。月光如洗,透过天窗倾泻下来,照在女子惊恐而慌乱的眼睛里。眼前是十二师姐血肉模糊的身体。她听见师兄弟们的骂声,无数柄银剑指着她,喊道:魔物魔物她捂着耳朵拼命摇头,大颗的泪珠被甩落下来。“愫君。”她听见有人叫她的名字,那般熟悉温暖。缓缓抬眼,一袭素净的白衣便那样穿越重重人海,踏歌而来。柳清明缓缓向她伸出手,语气轻而缓:“愫君,我相信你。”梦境戛然而止。这是愫君反反复复做了两千年的梦,只是,她知道,梦境终究只是虚幻。两千年前,他疑她,伤她,她本该心如死灰,甚至恨他入骨,可为何,这么多年过去了,她的梦境里仍然全是他的好,原来,自己是这般下贱的女子吗她记得昆仑上仙说过,天地为炉兮,造化为工;阴阳为炭兮,万物为铜,人是无论如何都逃不过命的。她苦笑,或许,这就是命吧。愫君记得第一次遇见柳清明,不过五十岁,柳清明也不过刚满一百岁,刚变成成人的模样。愫君出生的时候正逢神魔之战,父母皆在战乱中身亡。后来,她流落到人界,被一对年轻夫妇收养。夫妇给她吃最好的,穿最暖的,即使在那样饥荒严重的年岁里,她还是长得白白胖胖。不像姐姐,那对夫妇亲生的孩子,面黄肌瘦的,已经十五六岁却仍像十来岁的孩子。当时,愫君年纪尚小,不知道人界十五六岁的女子已经到了可以出嫁的年纪,当然更想不通为什么这对夫妇对自己比对亲生女儿还要好,如果想通了,她大概会偷偷逃走吧,那样也不会遇到柳清明了。不过,后来想想,天命难违,即使当时不相遇,那一定也会在未来的某一日、某个地点,以另外一种方式相遇吧。第二年开春的时候,她才知道,自己是被夫妇买来顶替他们的女儿作为献给天神的祭品。那日,烈阳灼灼。她被村民绑在一根柱子上,四周、脚下是淋了烈酒的干柴,再往前,是大碗大碗的鸡鸭鱼肉。她看见许多人站在高台下面看着这些食物直流口水。她不明白,为什么要把东西放在这里,她不明白,为什么不拿下去,大家一起分着吃。直到所有村民齐刷刷跪在自己脚边,直到有人拿着火把点燃干柴,直到火舌舔舐上自己的脸颊,她才隐约想起这是许多年前,爹娘跟她说过的,人界特有的“人祭”。她开始大哭,却没有人理会。就在她的衣服快被烧起来的时候,她看见云端似站了个白色的人影,再一恍惚,竟朝这边飞来,狂风呼啸而过,她听到村民的惊呼声,感觉被人抱了起来,再睁开眼,已经到了昆仑山脚下。昆仑仙山,四季如春。少年白衣,墨发披肩,剑眉星目。他说:“我叫柳清明。”她呆呆望着面前长身玉立的大哥哥,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