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东君并没有等她回答,兀自说道:“本君要你拿着这根发簪去青丘将九郎带到东皇宫来”此话一出,阮音瞬间了然嗤笑出声。呵这个狂妄自大的男人怎么了竟然沦落到抓只仙宠回来都不敢“帝君为何自己不去”阮音撑着半坐起来,她嘴角勾着讽刺,一双媚眼直勾勾得盯紧对方,仿佛质问天下最负心的人。东君突然有些窘迫,他想就此作罢然后杀了这只讨厌的玩宠。然而,心中又忍不住渴望若是阮音真的能将九郎带回来,好好的带回来,像从前一般模样他似乎也可以答应阮音的所有要求。这种想法把东君自己吓到,他赶紧掩饰地追问:“本君只问你,答应还是不答应”“答应什么拿九郎换华烬”“是”东君咬牙切齿,跟一只下贱的玩宠谈条件已是他此生最大的耻辱了。然而,对方似乎还不怎么愿意。阮音不着急回答,她静静地打量着对面这位绷着骄傲的神仙。模样是神子天生的俊美,法力是三界难敌的高深,性子却是叫人太过讨厌的傲然如此人物,果然是极易令人喜欢也极易令人讨厌。“好”阮音叹了口,终是答应。“然而,我只能答应你将人带回来,至于其他”“可以只要人回来就可以”仿佛怕对方反悔一般,东君忍不住抢白。他不是没去过青丘找过,也不知没对那人闹过,只是对方变了心,把自己忘得干干净净终于还是挨不过脸面,一向了不得的东君大帝最后竟然逃了。他发现自己再也无法直视对方那双清澈而淡漠的眸子他的九郎不应该是乖巧听话的么他的九郎不应该是痴心相对的么他的九郎不,如今已经不是他的九郎了他变成了一个只有躯壳相像的陌生人。阮音知道时间紧迫,也顾不得身上的伤了,她拿着东君特许下界的腰牌一出东皇宫直奔青丘而去。青丘其实一片山峦地脉是传说中九尾狐仙及其子孙的住处。阮音虽然一直都有认知,青丘美人众多,可是真的到了才知道什么是狐媚惑神。山青水秀的人间福地被狐族美人装点得堪比仙境。阮音因为有九郎的信物,一路被热情相迎,不多时竟被带到一处隐秘的洞府前。“听说你手上有我的信物”人未至笑先闻,温润好听的嗓音带着久违的亲切笑意随风而至。一朝分别终是有缘得见,阮音看着眼前气质全然不同的昔日好友,忍不住喜极而泣。“九郎你现在真都是太好了”阮音太过惊喜,一时间竟忘了九郎如今身份早已不同,往日仙宠的自卑与委屈全然不见,只有无比的惊艳与自信,这才是九尾神裔该有的模样。九郎虽不认得眼前之人,心中却有一种自然的熟悉感,想来与失忆前的自己关系匪浅。加之,阮音相貌出众,一身气度非凡,九郎也不再多问,只顾欢喜地将人领入府中。“你真的认得我”阮音点点头,怕他不信,赶紧拿出怀中信物。九郎眼睛一亮,旋即接过,仔细查看。阮音不敢打扰,只好忐忑地悄悄观察他的表情。九郎的脸上一直带着怀疑,眸中闪烁,似有所思,终于在阮音等到快要绝望时才绽出一个微笑来。他抬头,此时神情却已不同,隐隐带着些压抑的情绪。终于,一行清泪下来,九郎拉住好友,轻轻唤道:“小音好久不见”若是有缘,终会相见。阮音上前搂住九郎,她经历至此,自然知道一个贴心好友的可贵,一时间激动到难以自持。“哦,对了,小音,你怎么一个人下凡了华烬上仙怎么没有一起”九郎想起了天界那些麻烦的条例宫规,不禁有些担心,好友若是私自下凡来看望自己,恐怕会有麻烦。说起华烬,阮音又是一阵心伤,她不好意思跟九郎讲明自己此番前来的目的,却又担心拖得太久华烬会有不测,只好躲躲闪闪道:“他他出事了其实,我此次前来就是求你去救他的”九郎闻后大惊,华烬上仙那么厉害,怎么会出事还有,自己一介小妖,如何能救啊然而,阮音这副样子并不像玩笑,他咬咬牙,起身道:“走要我做什么你吩咐就是”九郎一脸以身赴死的架势让阮音更加愧疚,他连问都不问就愿意帮忙,简直单纯义气到家了这样的好人,自己如何能害他之前在天界,九郎就为她做了许多,东君那般折磨九郎多少也与自己有关,如今人家好不容重获新生,自己若是自私地将人再带回去简直就连畜生都不如了阮音虽然算不得什么纯良之人,可是对于自己在乎的人就算是冒天下之大不韪也不忍伤害一分。前世她为了徐邈甘愿成了万人唾弃的妖妃,今生待九郎即便不能像对华烬那般无畏也做不出太过伤害的事。果然,当时答应东君实在太过草率了。她摇摇头,挤出一个温暖的笑意,上前拉住九郎缓缓道:“哈哈哈哈你呀还是老样子”就像真的太过欢喜,阮音竟笑出了泪。“我方才开玩笑呢你那时说会前尘尽忘,如今这么快又想起来了,我就想看看你记起了多少”这话演得逼真,九郎性子又太单纯,竟然释然一笑,信了九分。“小音,你放心我记得你,还有华烬上仙我们第一次见面在天河,那天我去找织女恰好碰到了你,后来还有华烬上仙,他那天好凶,还吃醋了呢”九郎兴奋地讲述那些回忆,阮音恍然发现,这些故事里尽然全无悲痛。他们第一次遇见时,九郎分明是在哭的,哪里是在寻什么织女。还有最后哪里是什么相约再见,那句扰了她数日的心痛之言也像不曾讲过听他说起天界的那些年,九郎的记忆里好像只有自己和华烬,别的一切都朦朦胧胧。这些所谓的记忆就像一个被人静心编织的梦,篡改了所有的不美好,只留下那些快乐的部分让人念念不忘。阮音突然理解了九郎那时纵身一跃的心情,他并非获罪而归,而是涅槃新生。他给自己织了一个美梦交给最珍重的朋友,因为只有爱自己的人才不会拿伤痛的真相再去伤害他他那样相信她,而她差点又害了他阮音拼命掩饰住自己内心的翻腾,颤抖的手紧握住九郎,一遍一遍赞同道:“是的,是的就是那样”九郎他现在很好,以后也应当很好。他不应该作为筹码去换谁回来,若是真的需要一命换一命也该是自己阮音下定了决心,心中愁雾一朝清散。她释然一笑,耐心地听着九郎那些美好的过往。东皇宫的那个人,既然已经被选择遗忘又何必再提。总要等到失去后才舍不得,这世上有过一个徐邈就已经足够了挥手告别,江湖不见。幸而,在有生之年知道你过得很好,这便无挂了、内情还未等阮音回无尘宫,敖瑾已打听到些消息在那方等候了。他这几日也受了不少折磨,神情疲惫,头发胡子一大把,乱糟糟的,似乎都不曾打理过。敖瑾之前按照小蛇的嘱咐去安抚华烬,见好友一脸沉重,神智不清,似是受了大苦,就算不嘱咐也估计闹腾不起来,又心酸又难过。想好友那时与自己在魔界边境大战时意气风发的模样,再观他一夜之间颓唐至此,忍不住泪湿满襟。天后谨慎,那日瑶池宫中之事无人晓得,就连当时还有哪几人在到底因了什么事惹得华烬动武也被瞒得密不透风。“好友此去,勿念勿悲,此事皆因我而起也只能因我而平。”像是遗言,虽有遗憾之意却全然无悔。敖瑾想要再劝,临出口却无甚言语,只得嘱咐他一再保重。“你从来都不愿多说打算,有什么事也喜欢放在心里,可是而今毕竟不同,你早已不是孤家寡人孑然一身,做什么决定之前至少想想小蛇”或许是好友之间的感应,敖瑾总觉得华烬在计划一件危险非常之事,他突然感觉心中慌乱,赶紧找了个寄托相劝。然而,华烬只是惨然一笑,眸中星光点点,终是一声长叹。转身摆摆手,不再多言,他如今被封了周身术法连个凡人也不如,索性还有这样一个好友,即便不便嘱咐也晓得如何处理身后之事。华烬已经决议赴死了。这倒不是怕了天界那帮神仙,若是放作之前,他定不会这般甘愿。尔虞我诈之事他在还是个凡人时已经懂得不少,只是那时无牵无挂,所以勇猛无畏,别人自然都怕他。然而,天后这次是算透了他,旁人都以为是瑶池宫中酒水醉人,却不知真正逼他屈服的是杯中幻化出的蛇影敖瑾惨白着一张脸告别好友,他抬头看着天牢上那块牌匾,痛恨非常又无可奈何。正当苦无头绪时,身后竟有些奇怪的动静。敖瑾是龙族武将,体感敏捷,说得夸张点身后长着眼睛。他此刻虽然怅然无措,基本的警觉却没有放下。身后有一个人正鬼鬼祟祟地观察他,悉悉索索的动作应是个躲避经验的看客。天牢是九天禁地,这儿关着的都是是非之人,来探望的也是胆大非常之客。这个人既然跑来却又害怕,只敢躲在暗处查看,必定有鬼送上门的杂鱼岂有放过之理敖瑾顺势一声长啸,哭得惊天彻地,口中埋怨华烬罪恶深重不知好歹,眼睛耳朵却密切注意着身边的动静。暗处那人似被他吓了一跳,隐隐约约有些动作,仍然没有现身。但是当敖瑾哭道华烬时日不长之时,他明显感觉到那人急迫又慌乱的气息,哭得更惨时还有些似有似无的抽泣声。此人果然与华烬有关。然而,那人耐心极好,敖瑾不便强硬逼他出来,干脆将计就计,说了声:“你且放心,吾这便前去安顿好无尘宫中众人,定让他们都有个好去处,也不枉你我二人在世的情谊”接着就掩面去了。暗处那人见敖瑾走远,这才踱步出来,他带着兜帽,身材娇小,又是孤身一人前来,分明是瞒着上下自做的打算。那人像是前来探望又像不是,在天牢外徘徊却不进去。正当踟蹰时,那人突然感觉肩上一痛,未来得及回首便已被人擒住。敖瑾终于逮住了暗处的人物,他冲冠怒发,直把对方当作了魔界之贼。“汝乃何人为何会出现在天牢重地”一声怒喝迫使来人转身过来,一抬头惊得敖瑾气势全无。“玉绮仙子怎么是”柔弱的仙子眼中含泪,几日不见已经消瘦不少,天界众人皆知他对华烬痴心一片,如此形状倒也不难猜测。敖瑾顿时有些泄气,原以为自己抓着的是个晓得内情的人物,谁知竟是华烬那小子的风流债。哎自个儿闯祸,还得身边的女人一个比一个难过,真是造孽“吾方才性急,冒犯了仙子,还请莫怪”敖瑾拱拱手道歉,“仙子一片痴心,华烬若是知道也定会感激,只是此地仙子还是莫要再来了,此事终归不好”玉绮听到华烬的名字浑身一震,似是想到伤心处,一行清泪再也不忍,竟哭得更加梨花带雨,这番情景竟不像单纯感悲,甚有些难辞其咎之感。敖瑾也没想到他的反应,但好歹过去与女人交往甚多,隐隐也察出些蹊跷,于是试探着问道:“仙子莫不是知道些内情”玉绮光顾着难过,没想到被人看出了端倪,当下紧张非常,忙忙摇头似是要逃。敖瑾见她如此,更肯定了自己的想法,于是不再放过,赶紧拦在对方身前,动情求道:“仙子莫怕吾虽是武将也晓得怜香惜玉,此番实在是好友有难才不得已为难,若是仙子真的知晓什么,万请告知”这番话说得也算低声下四,然而玉绮仍是甩着泪拼命摇头,躲闪不及的模样更像是此地无银三百两。敖瑾自然不会放她,索性道了声得罪,一点眉心夺了对方灵识,趁左右无人一溜烟绑走了。于是,当失魂落魄的阮音终于踏进家中之时,看到的便是土匪一样的敖瑾以及昏死过去的玉绮。阮音赶紧让仙童锁了门,又命人各自坚守不得出入。冒犯天颜的罪名还不够么如今还摊上个绑架一等上仙揉揉额头,阮音努力平复自己的情绪,正色道:“麻烦龙君给我个合理的解释”敖瑾也知道自己此法太过鲁莽,只是当时情急,玉绮又肯定知道点什么,于是也没多想就将人绑了。可是绑了之后他就傻了,人家一个娇滴滴的仙子,严刑逼供肯定不行。哄骗诱导敖瑾想起自家夫人,打了个冷战赶紧打消念头。思来想去,还是将人带到了无尘宫。小蛇儿上辈子可是七窍玲珑心,怎么也该比自己办法多吧于是,便成了现在这副样子。阮音叹了口气,实在无奈,可惜如今只能如此,既然敖瑾说玉绮知道内情,说不定能推敲出天后突然对华烬下手的原因。此法虽然冒险,却是唯一线索。阮音将玉绮扶到软榻上舒适躺好,这才叫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