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是这样带着沈荼离开,以为可以这样远走高飞,那时他的心情可以说是很好的。而今,相同的场景重新上演,只是如今再也没了开心,有的只是悲伤与惆怅。他看了一眼,慕隐,明明不老,但白得刺眼的头发却使整个人都变得沧桑,这三个月,他的表情一点都没有改变过,一句话都没有说过,呆滞得甚至可以把他当成一个死人。太医都说他的病没有救了,梓檀想,假如沈荼还在,他会不会有恢复神志的那一天想了想觉得自己真幽默。在距离皇城不远的一个偏僻的山脚,他命人盖了一间竹屋,将慕隐安置在里面,并叫了一个小童伺候他。竹屋的前方,是沈荼的墓碑,沈荼没有葬在这里,这只是一块墓碑而已,但梓檀还是希望慕隐有一天会因为沈荼的墓碑而清醒过来。将慕隐安置好,他又给了那个小童一些银两,便坐上了马车,返回皇城。这一路上他的心情平静了许多,沈荼的死,慕隐的发疯,这一切的罪魁祸首都要归结于慕鸢,他要为沈荼和慕隐报仇。想到这双手不禁地握成拳,目光赤红。刚到皇城,便被士兵截下。“站住里面什么人”梓檀拿出圣卿王府的令牌,亮到士兵面前,士兵看了看,脸色猛地一变,对身后的人说:“来人,拿下”梓檀什么状况都没有搞清楚就被抓了,换做以前,他肯定会大吼大叫,但他此刻犯了错不会再有一个沈荼为他撑腰,他只是平平静静地问:“我是圣卿王府的人,你们凭什么抓我”那个士兵唾之以鼻:“圣卿王都不在了,哪来的圣卿王府,八王爷的命令,凡是跟圣卿王有关的一切都抓起来。”梓檀被押着进了皇城,所走的方向是牢狱。走着走着,压他的士兵忽然不走了,然后梓檀听到了一个女子的声音。“把他交给我,你们可以走了。”那女子是素眉,穿着浅绿色的衣裳,梳着简单的发型,从怀里掏出银子递给了那两个士兵:“辛苦了,拿去喝酒吧。”其中一个士兵笑着接过银子,一脸赔笑奉承道:“多谢素眉姐姐,姐姐以后有什么事我们兄弟一定赴汤蹈火。”素眉笑,“赴汤蹈火就不必了,只是今日的这个犯人非同凡响,八王爷不希望他的消息泄露出去,你们明白吗”那两个士兵连连说了几个“是”,又说了一堆好话才离开。梓檀在一旁看着素眉笑,素眉给了他一个眼色,然后转身离去,梓檀跟上她的脚步。到了一个荒芜的宫殿,大门已经被雨水腐蚀地看不清原来的形状,上面还有青苔。素眉将梓檀带了进去,说:“以后有事就来这里,这里几乎不会有人来。”“难道这是冷宫”素眉不屑地说:“冷宫也比这好,这里闹鬼,没人敢来。”“闹鬼啊,素眉姐姐的胆子真大,以后我们接头应该都是在晚上,也就是说我们每晚都要来这里和鬼见面喽。”素眉有些不耐烦了:“你到底想说什么,你还想不想跟我合作了”梓檀也不屑:“我连你真实身份都不知道,怎么敢完完全全放心地跟你合作虽然我们有共同的敌人,虽然你也帮过我,但难保你以后不会出卖我。”“哟,变聪明了啊,梓檀。”素眉无奈,伸手撕下了脸上的人皮面具,给梓檀看了一眼又戴了上去。梓檀愣住,那张脸是天盛国的绾妃,也是不久前差一点就成为慕隐的王妃的苏绾绾。素眉笑着说:“现在你相信了吧,我们的目的都是一样的。轻玦已经离开了,留枫背叛了慕隐,现在能帮慕隐的,也就只有我们两个了,而你,在这个皇宫里,唯一可以信任的人,也只有我了。”梓檀点点头,看向素眉的目光流露出同甘共苦的信任,他问:“我相信你,那我要以怎样的身份留在皇宫里。”“这个简单,你懂武功的是吧慕鸢身边缺懂武功的人,我帮你介绍,另外,只需你改变一下声音和说话方式,戴上一张人皮面具即可。”素眉的这个方法十分管用,梓檀的武功虽比不上留枫,但在慕鸢的一般的侍卫里算是最出色的,慕鸢对于这样一个侍卫的出现并不吃惊,梓檀化名为阿呆,以侍卫的身份留在慕鸢身边,与素眉相互照应。梓檀侍卫的身份无法得到更多的情报,于是套取情报的事便交给了素眉,每隔一段时间,他们便约到老地方商量。“三天后皇上举行家宴,王府定会有所松懈,我在慕鸢身边脱不了身,你按照我说的偷偷潜入王府密室,将所有记载着慕鸢罪行的奏折偷出来,我在皇宫接应你,只要这些东西送到皇上面前,我们的目的就达到了。”素眉来去匆匆,似乎有很重要的事情,梓檀听了她的叙述,用心记住便没有再问她。素眉告诉梓檀,在午时三刻的时候慕鸢肯定出门,他只用在午时三刻之后行动即可。宴会当天,梓檀被派遣出去办事,梓檀想这也是个好机会,王府里的东西被盗,而他可以用他当天不在作为最好的推卸借口。午时三刻之后,他按照素眉说的方法,在慕鸢的寝室里,床的侧面,往右旋转那个凸起,果然听到了石门打开的声音。他循着声音,来的一幅很大的画面前,掀开画,里面露出了一条通道。梓檀准备了蜡烛,但显然用不上,里面一片火光,仿佛是主人经常进去而一直点着的,他缓缓地往里面走,光亮也越来越亮。然后,他看到了闪动的人影,在烛光的照射下,那确实是一个人形的影子。梓檀不相信鬼神的说法,所以他肯定那是一个人,但想到那是一个人他忽然间开始恐惧起来。那种恐惧他无法形容,他宁可那就是一个鬼而不是人。能进来这个密室的人只有慕鸢一个人,那个人影极有可能就是慕鸢,那么那个人是慕鸢,知道他来这里,他还有活下来的可能吗很快,那个影子便来到了他的面前,一脸的冷冽:“好大的胆子,居然敢进来这里梓檀,你是活得不耐烦了吗”来人确实是慕鸢,此事只有素眉知道,一瞬间,他开始怀疑素眉,是素眉出卖了他。这个念头更加令他恐惧,如果素眉都不能相信,那么这个世界上,他便没有能信任的人了。震惊之余,梓檀问:“你什么时候认出来的”“从你出现的那一刻,对于人皮面具,我看一眼就能认出来,你以为你们的那点小伎俩骗得了我我只是闲着无聊,放任你们表演一段时间罢了,现在,我不想玩了,戏也该落幕了。”“呵呵”梓檀无所谓地笑笑,将脸上的人皮面具拿了下来:“被你认出来了,要杀要剐,悉听尊便。”慕鸢从另一间石室里拉出了一个人,正是素眉,素眉身上全是伤痕,最严重的是脸上的烙伤,容貌恐怕已经无法恢复了,但她的表情却冷静地可怕。女子都是爱惜自己的容貌的,但她似乎一点都不在乎,她看着慕鸢冷冷地说:“你休想用我来威胁梓檀。”说完便想咬舌自尽,慕鸢眼疾手快将身边的一团布塞到他的口中,防止她真的咬舌自尽,她将目光投向梓檀,似乎想要梓檀给她一个痛快。梓檀不忍心,看了一眼素眉,实在看不下去,将目光投到慕鸢身上,问:“你真是丧心病狂,连女人都不放过,有种你冲我来。”慕鸢不动怒:“我说了,我不想玩了,戏就该落幕了,她的戏该落幕了,不过,要是你愿意,你可以继续演下一场戏。”“你想要我做什么”梓檀不喜欢兜圈子,直接开门见山问。“很简单,帮我杀一个人,杀了之后,我就放过你和素眉。要是你不答应,那么死的人就不仅仅是你们两个了,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我的七哥慕隐现在在哪里。”梓檀由心底发凉,他以为他将慕隐藏得够隐匿,却原来都在慕鸢的掌握之中,这世上,恐怕除了慕隐,没人能与他抗衡,可是,他让杀的人是谁呢如果是慕隐,梓檀肯定不愿意。“你要我杀谁”“我的父皇,洛樱国皇上。”梓檀虽有震惊,但震惊之余觉得很正常,历代历朝,有多少皇子弑父夺位,已经数不清了。“此事我可以答应,但你要我杀的人非同小可,我需要时间。”“多久”“三年。”第五十三章 救赎更新时间:20140614 15:17:20 字数 3095字尽管梓檀努力地用他自己的方法保护慕隐和素眉,可素眉终归还是死了,在梓檀成为御前侍卫的那一天,服毒自杀。按照她的遗愿,死后用一只筏子,将她葬入大海,她说,在海的尽头,有一个小岛,那里是她跟洛景的愿望。她说她从小便注定是棋子,不当棋子就没有命,一出生就和慕隐定下亲,后来因局势所逼被当成棋子嫁给敌国的皇帝。她生时无法选择,一生按照别人规划的路走,死后,她不想一个人孤孤单单地躺在阴暗的地下,她要随着海水,漂流到那一个小岛上,她知道,洛景在那里等着她。春节的那天,太子献上了七名舞姬献舞,舞姿之动人,三年来一直多病的皇帝看了都面露喜色,连连鼓掌,最终将领头的那个叫做翩翩的女子封为了妃子。还让那个女子走到他面前,将一对凤凰耳环赠给她,谁知她走上前来接的时候袖中一对飞镖射了出来,正正地对准皇帝的心口。可人算不如天算,皇帝那天身上穿了一件特制的衣服,一般的刀剑是无法伤到他的。翩翩用完飞镖发现自己失算了,正想逃离,但已经被梓檀等御前侍卫制止住,搜了搜身,原来不只袖中,连头发里都藏满了暗器。皇帝一时竟来了精神:“朕不会因为你是个女子而对你网开一面,你最好老实交代是谁指示你来的,或许朕还能给你一个好看点的死法。”翩翩闭口不言,紧密着眼睛,一副等死的模样。皇帝将目光移到其它舞姬身上:“你们谁说出主谋,朕便饶她不死。”几个舞姬已经惊恐得说不出话,口不择言:“奴婢不知道,奴婢们冤枉啊”“奴婢们都是听从翩翩的话做的,我们什么都不知道,皇上明察”舞姬们说的话全然不似假话,但皇帝却一点都不相信:“不说是吗来人,先杀两个再说。”梓檀应了一声,走上前,轻轻一抬手,那两个舞姬似乎还想开口求饶,转眼连眼珠都不会转了。三年前,梓檀别说杀女人,连女人都不会打,可是现在,自从当了御前侍卫,哪天不杀人久而久之也就麻木了。此方法果然管用,才杀了两个人,其中几个舞姬就急忙将自己知道的全部说了出来,说完之后,她们全部丧生于梓檀的手上,唯独翩翩一人没有,但她的下场不见得比她们好,被送到了军营当官妓。舞姬供出来的人是太子,就在当日,太子被废,梓檀立了功,被封为侍卫总管。出了大殿,梓檀走到慕鸢身边,低声问:“还要继续吗现在你的太子之位是万无一失了。”慕鸢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冷道:“当然要继续,不过,我更希望你下手快一些。”慕鸢已经离开,梓檀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刺杀皇帝这件事,他其实在这三年里有很多次万无一失的机会,但是他没有,他怕皇帝一死,慕鸢继位,到时慕鸢决对不可能留他的命。再者,慕隐的病,三年了,也才稍稍有了一些起色,他此刻是持着能拖多久就拖多久的态度,只能祈求老天让慕隐快点恢复。春节的事务忙完,梓檀去了一趟天盛国,天盛国如今已经成为洛樱国一部分,样子倒是没变,只是更加繁华了。醉烟湖的旁边有一间竹屋,梓檀走到那里,敲敲门,并没有回应,隔了一会儿,又敲了敲门,依旧没有回应。梓檀知道她在里面,只是不想见任何人而已,不由地开始劝说。关于慕隐的每一件事,慕隐这三年里的很多让人琢磨不透的举动,比如会抱着大树呢喃着:“沈荼,对不起”比如会一次次地撞墙,撞树,撞墓碑,撞得头破血流,似乎看到血就很开心。他一件一件地说着,从清晨说到黄昏,屋子里没有半点动静。他甚至怀疑里面根本没人,可当他撞开屋子时,正好对上沈荼冷冰冰没有任何情绪的眸子,她语气嘲讽:“说完了你可以走了。”沈荼起身,将梓檀推出屋子,门重重地关上。外面开始飘雪,先是如同蝴蝶的蝉翼般熙熙攘攘,后面便铺天盖地地席卷而来,风声呼啸,梓檀穿的衣服薄,被冻得瑟瑟发抖,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心瞬间冷成了冰。隆冬,洛樱国。竹屋里缓缓地走出一个男子,蓝衣素纱,青丝如雪,他步履蹒跚走到了竹屋前面的墓碑前停住了脚步,眼神转都不会转盯着墓碑,伸出一双削瘦如同白骨的手,用袖子轻轻擦去上面的雪花,动作轻柔至极,唯恐墓碑会喊疼。随后迅速将外衣脱了下来披在墓碑上,浅蓝色的衣角垂到了堆积着厚厚的积雪的地上,很快浸入了雪水变成了深蓝色。雪花不偏不倚的落到了衣衫上,慢慢地开始堆积,男子笑了起来,三千银丝如同月华,掩盖了一张冠绝天下的容颜,那青丝是与雪一样的颜色,那笑容是与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