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汐的腿脚都已经惊得动弹不得,慕尘放在肩膀上的手不知何时滑到了她的手背上,紧紧握住她的手。井中人的样子越来越清晰,这是一个男子的轮廓,和慕尘说的一样,只一个男子,却看不清面容。安子汐用劲眨了眨眼睛,还是没法清晰的去形容这个男子的五官。除了五官,胸口以上都格外的清楚,甚至连他垂在颈项上的发丝都可以分辨的出。五官模糊的男子也看到了他们,他似乎在微笑,也似乎根本没有什么表情。“浔烟”安子汐转头,浔烟不知何时已经昏迷躺在了地上,很明显,千辛万苦给他们传递信息的这个人清楚的知道他们的身份,并且拥有难以估计的力量。安子汐也顾不得浔烟,她鼓足勇气对井中的人喊道,“你到底是谁”井中的人张张嘴,没有一点声音,倒是水中深沉的红色开始涌动,红色散去,原来的井水颜色还原游动,没一会儿,井面上浮现出一行字来:红色玛瑙,名之为“夙”,其为一双,另名为“未”。字迹一看完,就渐渐融化开来,转而换成了另外一行字:“夙”以泪为引,即可知过往,“未”以血为引,即可晓未来。紧接着,一句跟着一句:天生异象,非灾劫,乃天命。往事错乱,已然大祸,待错位之事转正,往事之过补救,便可回归原处。若一错再错,天数混杂,时空崩坏,则再无回天之术。忌忽然,水中的文字大乱,一团浑水搅动,接下来的文字根本没法看清。安子汐伸长了身体往前探去,只见一道亮光朝着她眼前袭来,慕尘挥手挡在她的眼前,握住从水中飞出的玛瑙串。“忌什么怎么说一半就没有了”安子汐惊魂未定的看向慕尘手中的红玛瑙,若不是慕尘手快,这串红玛瑙一定会“稳准狠”的砸中她的额头。慕尘摇摇头,“这个给我们讯息的人一定有不得已的原因,否则不会留下这样凌磨两可的一个忠告,他这个忌是想让我们防住什么。”“防什么他不说清楚我们怎么可能知道”安子汐焦急的往井口里面看,井水一如从前,只见遮住的半轮明月,已没什么不寻常了。“不急。”慕尘将玛瑙上的水擦拭干净,迎着月光仔细打量它,“至少我们得到了有利的讯息,这个人知道我们是不一般的存在,又给了我们这串可以通晓过往的手链,看来接下来的日子不会好过。”安子汐静下心来,身旁的浔烟呼呼大睡,她将她的脑袋摆了一个舒服的位置,然后席地而坐,开始分析刚刚井水中的文字,“那人说,这串红玛瑙名叫夙,如果用泪水为引,便可以知道以前的事情这样的话,我是不是就可以恢复记忆,想起来靖文之乱和千雪的事情了”慕尘点点头,安子汐迫不及待的狠狠掐了下自己的大腿,疼的倒抽一口凉气,愣是没掉半点眼泪。“慕尘,你过来一下。”安子汐招手,他不解的靠近。“再近一些,靠近一些。”安子汐一把捞住了他的颈项,逼得他和她之间几乎快鼻尖碰到鼻尖了,“对着我的眼睛吹气,快”慕尘狭长的眼睛微微眯起,嘴角浅浅的一笑,嘴上送气,一时之间,两人之间,莫名的有些暧昧气息。安子汐撑大自己的眼睛,干涩的眼睛很快的又痛又涨,自动分泌的泪水也积累在眼角越续越多,她看准时机松开手,让眼角的泪珠滴落在他手心上的红玛瑙上。红玛瑙的血红更深沉了,她脑袋了忽的一阵眩晕,心中暗暗的念叨:“我忘记的事情我忘记的事情求求你告诉我,到底有什么被我忘了”慕尘搂住她快要倒下的身子,手掌中的红玛瑙越发的冰凉了,最后直接冰冷到他难以抓住,他将红玛瑙放在草地上,很快,以玛瑙为中心,空气中缓缓的展开一幅画面,画面中,一个女孩正焦急的趴在窗口上张望稚嫩的小孩眉目间也可辨认出正是幼时的安子汐,她睁着一双忧虑的大眼,趴在窗沿上向外张望,她秀气的眉毛紧紧的锁在一起,呼吸也是轻轻的,生怕惊动外面的每一个人。“子汐小主”从远处的草丛中弯着腰跑过来一个扎着两个揪揪的小女孩,她手里攥着什么,小心翼翼的越过屋前的石阶,顺利的跑到了窗边,她甚至没有时间去喘一口气,就急急的将手中物品递给了趴在窗沿上的安子汐。安子汐伸手接过,是一片手帕,绣着素色的铃兰,她无措的捧着手帕,问喘着粗气的浔烟,“这可是千雪姐姐给我的姐姐可安好”浔烟搭下眸子,抿着唇沉默下去,安子汐急的抓住她的肩膀,追问,“顾伯伯如何”“小主。”浔烟声音低低的,她不想说出这些话让小主伤心,可是不说的话,小主又会胡思乱想,百般犹豫后,浔烟压低声音道,“顾府全家都逃了,千雪小主让我把这东西交给你,她说,若是多年后相遇,希望你还能记得她。”安子汐扶着额头,脚步一软,险些跌倒,多亏了浔烟翻窗而入,稳稳的扶住了欲倒下的安子汐。安子汐哽咽着,“逃了也好”烛台上的灯火晃了几晃,安子汐蹙眉望向远方,远远地传来兵戈相向的咆哮声,似乎有什么挡住了眼眸,夜空下透出红光,想必宫中已是大乱。“浔烟,你说我和爹娘苟且偷生,我们安府苟存于世,会不会背上千古骂名”安子汐轻声道,没有哀伤,没有自责,只是淡淡的突然问道。浔烟一愣,连忙否认,“老爷自有他的考虑”“和顾府一比,我觉得我们太窝囊”安子汐面色如常,但是浔烟能感受她心中扬起的波澜。子汐小主虽说是个女儿家,可是心中是非十分明白。第八十一章,回忆太痛浔烟被堵的无语,藏在心中的话再三考虑后还是说了出来,“小主,浔烟有些话不得不说前几日老爷被召进宫,就一直没有回来夫人不让大家告诉小主,可是浔烟偷偷得知,那几日,老爷受尽了苦就这样,老爷也没答应那群逆贼的要求可是南荣皇后拿你和夫人的性命威胁老爷,老爷不得不从”“爹他”安子汐不可置信的转过头,对上浔烟坚定的眼睛,心里一酸,她被瞒得好苦,浔烟红了眼睛,劝道,“小主,别怪老爷,老爷也是无可奈何。”安晟的软肋没有别的,只有她们母女俩。安子汐扶着墙软了身子,她摊开手望了眼手上的娟帕,眼睛缓缓的放下,眼睛滑下一颗晶莹的泪水,顺着脸颊一路滑到了下颚,才堪堪的砸在了地上。“浔烟,我好累。”安子汐淡淡的开口,带着哭腔。浔烟心疼的搀扶起安子汐,“小主,先去休息一会儿吧。看现在的仗势,天亮之前,一切都定乾坤了。”天边的火光更烈,遥遥看去,像是盘旋的火龙匍匐在北辰宫宇之上。“好。”安子汐当真是累了,守了一晚上的消息,已经耗尽了她的体力。浔烟扶着她走到了床前,她脑袋刚刚沾上了枕头,就闭上眼睛沉沉的睡了去。安晟似乎是知道她和顾千雪的情谊,担心她会做出过激举动,才将她禁足在了梓月阁,但是她拦得住她的身体,拦不住她牵挂着顾千雪的心。一觉醒来,禁足消了。安子汐精神不太好,但是想到安晟为她吃得苦,一起身就要浔烟帮她梳洗,整理出几分人样,才移步安晟的书房。一脚踏进书房,就听见安晟沉声怒喝,“你说什么”安子汐神经一绷,她第一反应安晟现在说的定和顾府有关。安晟与顾烜羽同朝为官近二十年,顾千雪和安子汐便是从小的玩伴,这么一晃,也有十三年了。按理说,爹爹和千雪父亲的情谊不会比她们之间浅,爹爹能放手朝政,选择站到顾烜羽的对面阵营,定也是下了很大的决心爹爹的苦,只有他一人知道为了妻儿,背叛朋友,背上助纣为孽的罪名,一向重视礼仪道德的爹爹,如何能够承受的起拱手站在一旁的男子是安晟的得力密探,他肯定的道,“这消息不会有假,顾烜羽昨夜独身一人赶回广安,上书证明三皇子和宁妃的清白,后被南荣皇后的人给暗杀了。”安晟沉默了很久,眼睛不知不觉间竟然泛起了红色,他半晌开口,声音喑哑的道,“你,帮我去把烜羽的妻儿找到我会代替烜羽照顾他们”“老爷。”拱着手的男子打断了安晟的话,他一字一句道,“顾烜羽被暗杀后,逃出广安的顾府的每一个人都死了顾府已经被灭门。”安晟手臂一抖,弄翻了砚台,他颤抖着双手,抬眼,重复道,“被灭门了”安晟的唇紧紧的抿在一起,他颤抖的右手猛地拍在书桌上,低声怒喝,“畜生烜羽的儿女才多大他们如何下得去手”安晟的怒气还没完全发出来,就听到门外浔烟一声惊呼,“小主小主你怎么了”安晟深觉不好,起身赶到书房门口,看见安子汐扶着墙,浔烟拿着手帕捂着她的嘴,可鲜血还是从缝隙间顺着手帕流了下来,锦帕上的素色铃兰被染得血红,触目惊心“子汐”安晟看着,只觉得胸口的鲜血在翻腾,挚友一家被灭门,爱女吐血,他的拳头攥在一起,怒气滔天,现在看安子汐面色苍白,连忙叫人去喊大夫。安子汐推开浔烟,抹了抹嘴角的血迹,抬眼望向刚刚说话的男子,“顾千雪顾千雪的尸首在哪里我要见到她的尸首否则我不相信”“小主。”男子欠身,“顾千雪身中数箭跌入深潭,虽找不到尸首,但她也没有活下去的可能了。”安子汐愣住了,她攥着带着血的锦帕,不可置信的后退两步,撞上了木质的目光,发出一声闷响,她怔住的脸微微变化中,似乎在隐忍,似乎在酝酿,不知过了多久突然发了疯似得大声哭道,“千雪,你说多年后相见的你怎么能食言”哭声悲怆,惊得枝头的鸟雀尽数飞走,安子汐跪倒在地上,浑身的力气都被夺走了,她颤抖着,哭泣着,胸口那块地方疼的厉害,快叫她窒息。“小主”浔烟抱着她的身子,大夫赶来的时候,安子汐已经陷入昏迷。画面一转,昏迷的安子汐被抱回了梓月阁,安晟坐在大堂的中央,底下跪了一片丫鬟和家丁,安晟满目严肃的道,“子汐心痛过度,我已请青玄先生开了副药,让她忘记今日的事情,忘记顾府的事情。你们若是敢说出去,不管是谁,我定然让你们后悔自己的多嘴记住,现在没有顾府,更没有顾千雪”安晟说完,觉得内心的气血上涌,攥紧了身侧的拳头,喃喃道,“烜羽,不要怪我”两日后,安子汐醒了,守在旁边的夏岚张张嘴,叹了口气,“子汐,你可把娘吓掉了半条命,没事玩水把自己掉了进去,还昏迷了两日你若是有什么,娘可怎么办啊”安子汐迷茫的眨眨眼,忽的笑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娘,女儿这是有福的命”夏岚松了一口气,安子汐安抚的笑笑,忽然觉得心里空空的,也不知道为什么,只当做是落水的后遗症了。“是爹抹去了我的记忆。”安子汐觉得浑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也不知道是因为红玛瑙,还是因为这段痛心回忆。第八十二章,拦路之徒她的左心房又抽痛起来,安子汐深深的吸了几口气,“我就知道爹爹不会是苟且偷生的人,他是为了我和娘。”“你身体怎么了”慕尘注意到她的虚弱。安子汐摇摇头,“本以为以泪为引比以血为引简单多了,没想到竟然这么的消耗元气,我只是觉得有些累,有些头疼,并没什么大碍。”慕尘的手不由分说的覆上她的手腕,脉搏正常,如她所说,没有其他的异常。安子汐费力的从他的怀里站了起来,起身把玛瑙串捡回来戴到了手上,微微一笑,“我就知道,我和爹爹都没有想象的那么不堪,爹爹不是怕死胆小,他是为了保护我们。而我也没有弃我和千雪的情谊于不顾,我只是还没有强大到可以保护她。但是为什么知道这些之后,我并没有释然的感觉。相反的,我好难受心口好难受为什么我保护不了任何一个人,为什么我要拖爹爹的后腿为什么唔。”慕尘将喋喋不休的她大力的按在自己的胸口,轻而易举的夺去了她口中那些自责的话,他的胸口传来清晰的心跳声,伴随着他身上赶紧清爽的味道,安子汐眼角一红,微微抽泣了下。“那不是你。”慕尘声音低哑,“那是安子汐,别忘了,你是苏筱苏筱才是你。”安子汐抬头,被他轻轻的按住,“你可以担起她的担子,但是你不用承担她的无可奈何。既然事情都清楚了,你爹并非投靠了景帝,而是无奈之举,而他更是痛恨景帝和南荣皇后,那么就不要自责,不要让你的爹娘知道你已经知道了这一切,不要让他们担心难受。”“可是我”慕尘将她的话简介的打断,“没什么可自责的,过去的都已经是过去式,听我的,只当做你什么都不知道,放在心上徒增烦恼。”安子汐深深的吸一口气,郑重的点头,“我听你的。”慕尘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安子汐从他的胸口抬起脸来,尴尬的后退一步,为了打破尴尬话锋一转,“这红玛瑙告诉我们往事错乱,已成大祸。所以,它是想让我们让错误的事情走上正确的轨道吗那它提到的错误的事情,究竟是什么”慕尘抿着唇,忽的开口,“北辰发生的错事太多,一件件,一桩桩,但最错的蹊跷的当属靖文之乱。靖文之乱来的蹊跷,阿钰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