仍旧闪烁着的小片光斑,抬手指了指自己,表情有些摸不着头脑。“你已经连续发呆了很多次了。”方佑澄仔细地捕捉着她的每一个表情,“无论是看书的时候,还是走路的时候,甚至是跟我说话的时候,你的心里都一直想着别的事情,对不对”尹宝蓝怔了怔,还是极力地缓和自己的表情,用最淡的语气想要抹去她真正的心情:“我一向是这个样子的。”“不,不一样。”方佑澄摇头,“以前的你虽然也一直很安静,不爱讲话,可是眼神却很清澈很平静,但是最近,我却可以在你的眼睛里看到很多东西。”“什么东西”尹宝蓝试探地问了句。他居然把她看得如此透彻了,她的心头瞬间闪过一抹温柔的惊慌。“有一点迷惘,一点依恋,一点担忧更多的,是一种心痛,一种脆弱和一种不舍得”他柔和的语气一点一点地缠绕上她纷乱的思绪。尹宝蓝的心忽地一痛,她惊异于他的敏锐和准确,却不知道他是否更深地知道,她的迷惘依恋和担忧是为了谁,那脆弱不舍和心痛,又是因为谁“也许,马上就会好了吧。”她淡淡地扯出一抹笑容,“刚才你说到哪魔术道具么”看着她努力想要岔开话题的模样,方佑澄也只好用轻快的口吻和她讨论起了橱窗里各色各样的魔术道具,以及他的表演项目。尽管话题已经转移了方向,但方佑澄看着面前那个强打起精神谈笑着的女孩,却怎么也无法压抑下自己的怜惜和心疼。宝蓝,是你让我找回了回忆与笑容。但是,你呢你丢掉了你自己的幸福么从魔术商店出来,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方佑澄照旧步行去yar酒吧进行魔术表演,与尹宝蓝分道扬镳。下着点毛毛雨的街上,已经有行人撑起了伞,遮住头上那方寸的天空。尹宝蓝微仰着脸庞,感受着朦胧的湿气一点一滴地覆盖住她的脸庞,沾湿了她的睫毛,双眼却直直地望着已接近灰黑色的天空。云很厚,天边还有未散尽的霞光,不要说星星了,就连月亮的影子也无处寻觅。夏天,越来越近了。天琴座,也快要出现在银河以西的位置了吧。还记得姐姐曾经说过,天琴座是属于织女的星座,在织女星附近有四颗小星,组成一个小小的菱形,那个小菱形就是织女织布用的梭子。织女一边织布,一边抬头望着银河岸的天鹰座,因为那里有她深爱的牛郎。虽然牛郎织女只有七夕之缘,但比起天琴座的神话故事,显然可以算是拥有一个比较圆满的结局了。所以,尹惜白喜爱天琴座,是因为美丽的七夕鹊桥,而尹宝蓝却对凄美的神话故事情有独钟。就在她怔怔地看着天空迈步朝前走时,右肩不小心重重地和一个迎面而来的人的肩膀撞在了一起,往旁边打了个趔趄,才勉强站住了脚步没有摔下去而那个女孩子手里的东西却掉了一地,也来不及看撞到的人是谁,只是一边道着歉一边低头捡着东西,有些手忙脚乱的感觉。尹宝蓝凝视着那个纤细的身影蹲在人来人往的马路上,那么熟悉的身型,却有着截然不同的气质。尹宝蓝缓缓地走到那个女孩的面前,蹲下来,帮她捡起剩下的东西,送到她的面前。“谢”莫黛抬起头来,表情还有些茫然,却在看到面前尹宝蓝的脸庞时,哑住了声音。天边忽然滚过一阵沉闷的雷声,撑起雨伞的行人越来越多,各色的伞花纷纷在雨中绽开,假若从天上往下望的话,也许会看见汇成一条的鲜艳灵动的河。开着暖气的咖啡馆,空气因为缺乏流动而稍显沉闷。两个女孩在最靠里的位置相对而坐,彼此的身上都有微微的湿气。大雨洗刷着整个城市,莫黛的侧影淡淡地映在玻璃上,看着绸缎一般的雨水顺着玻璃整个披挂下来,那恍惚摇曳的样子,让尹宝蓝忽然觉得有种时光交替的错觉。仿佛那玻璃倒影出来的,是她已经去世两年的亲姐姐。“你是叫宝蓝吧”长长的沉默过后,当桌上的咖啡都慢慢变凉,莫黛才终于开口打破了沉默。尹宝蓝凝视着她的双眼轻轻点了点头,眼神柔和,没有一点点抗拒和敌意。是不是因为,她和姐姐也有相似的一面呢“我知道,你叫莫黛”她的声音如表情一般亦是淡淡的。莫黛只是轻轻地愣了一下,随即便又恢复了平静的笑容,她拿起小勺象征地在咖啡中轻轻地转动了几下,便抬起头来:“为什么跟佑澄在一起”“我没有。”尹宝蓝虽然惊讶于她的开门见山,却还是很快地否定了她的说法,“所有人都是这样认为,但我们两个人知道,我们并不是,并没有。”“可是自从你出现以后,他的身边就只有你一个人。”尹宝蓝诚恳而平稳的语气和表情让人无法不相信,但莫黛还是问出了自己心中的疑问。“那是因为,我要帮他走出过去。”尹宝蓝微微地笑开,“他曾经在我迷途的时候给过我温暖,现在我想要加倍地把光芒反射给他。”在说出这番话的同时,她差异地发现自己竟然可以这么坦然毕竟,他是她曾经喜欢了那么多年的人,但现在她却不敢很确定地说出,是因为喜欢他,所以才想要呆在他的身边,一直现在想起来,仿佛,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窗外的雨势依然很大,乌云密布的天空时不时地滑过一个轰鸣的响雷。尹宝蓝发现自己竟然无比怀念起阳光来。那抹如影随形耀眼无比却毫无预警地消失掉的光芒她直到现在还无法习惯他不在身边的感觉。“那么,尹惜白”莫黛的双唇再次犹豫着碰出一个名字。“她是我姐姐。”尹宝蓝回过神来,接口道,“从见你的第一面起我就知道,姐姐就是你的替身吧。”“对不起”莫黛的神色渐渐地变得不安起来,只有啜嚅着道歉。“我没有怪你的意思。”尹宝蓝截住了她的话,“意外的发生是谁都无法预料的,你没有必要道歉的。”莫黛的眼睫轻轻地颤了颤。“还是,很难过要是小白没有出意外的话,那么,现在的一切都不会发生,对么”尹宝蓝我这小汤匙的手悄悄一僵。是啊。假如小白没有死,那么她就会和方佑澄一直在一起,一直那么幸福地生活下去。而她自己也会持续着那一场永远都没有结果的暗恋,方佑澄也永远都不会去注意到她的存在,那个作为“尹惜白的妹妹”的存在“不管将来他的身边是谁不管谁曾经离开过他的身边,只要珍惜那份喜欢的心情,我想大概就够了吧”尹宝蓝的眼神有些恍惚,呢喃出的话语也断续得如同梦呓。“喜欢的心情吗”莫黛重复着,眼底缓缓地浮现出一抹暖色,恍若回忆的温度,“也许,真的是我太固执,太傻气了也说不定。”“嗯”尹宝蓝没有听明白她的话,微微地挑眉,语气疑问地上扬着。“没什么。”莫黛轻轻一笑,站起身来,扬了扬手里提着的袋子,“雨也差不多停了,我要回去啦。”尹宝蓝望向窗外。雨果然已经小了许多,漆黑的天空渐渐地恢复了本来纯粹的面目,被浸湿的路面即使是看着都仿佛能够闻到雨后清新的气味。“宝蓝,你也要一直看着前方哦”莫黛经过她的身边时,亲切地拍了拍她的肩头,并弯下身来,“偷偷告诉你,明天是佑澄的生日,不过我想你大概已经知道了”带着暖意的轻柔话语流淌过尹宝蓝的听觉神经。说完,她纤细的背影逐渐地在尹宝蓝的视线中远去,带着一丝柔和的香气,一如她的人一般。“其实,你跟我姐姐,一点都不像呢。”尹宝蓝对着那抹背影轻喃道。再过一天,便是方佑澄的十八岁生日,真正意义上的成年了。尹宝蓝翻看着尹惜白留下的日记本,脸上的表情似在沉思。方佑澄的十六岁生日,是尹惜白陪着他一起度过的,当然也是尹惜白的日记中不可缺少的一个重要记录。尹惜白的日记和她的人一样活泼而利落,平淡的遣词用句,却无处不流露着她甜蜜浓郁的感情,只可惜,这抹红线被一场意外给生生地截断,一对原本可以非常幸福的情侣从此天人永隔。尹宝蓝不敢想象,方佑澄的十七岁生日是怎样渡过的。日记里,记载着两个人的约定。从十六岁之后的每一个生日,尹惜白都会陪着方佑澄一起过。只是转瞬之间,誓言还犹在耳旁,那人却已经不在。尹宝蓝默默地合上日记本,看了看墙上的挂钟,站起身来。尽管他说过已经可以不见小白,虽然他微笑着告诉她,他已经找回了回忆,学会渐渐地看向模糊的未来,但是,她只想让他再幸福一点。所以明天晚上,最后一次,最后一次为了他而化身为尹惜白,即使是欺骗,她也要让他知道,他不是孤单的,不是只有他一个人记得曾经的誓言。昼夜的交替仿佛只是一瞬间。又是一个夜晚再临,方佑澄今天并没有到yar,向值班的经理请了假。在再次出门之前,他一个人静静地留在家里,整理着一些零散琐碎的物品。抽屉的最深处,有一个木制的相框,自从尹惜白消失起,它已经在这里悄悄地沉睡了近两年。这两年中,方佑澄无法面对相片里微笑得生动灿烂的尹惜白,也无法面对尹惜白身边那个一脸幸福和满足的自己,一切似乎都恍如隔世。他看着那个已经有些旧了的相框,唇角画出淡淡的弧线。就在他看着那些照片出神的时候,一阵细碎的敲门声打断了他的思绪。小心地收起相框,方佑澄一边想着到底是谁会现在来访,一边穿上了拖鞋,快步走过去打开了门。门外,双手捧着一个小圆盒子的娇小女孩正站着朝他微笑。“宝蓝”上扬的声线里有毫不掩饰的惊喜,方佑澄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她手里的盒子,语气有些猜测的不确定,“你知道今天是我生日”“我是小白”闻言,女孩佯怒地撅起了嘴巴,伸直了手臂把盒子往他手里一塞,“好哇,我只离开你两年,你就开始念想别的女生了”“小白”方佑澄的笑容僵了僵,仿佛有些摸不着头脑,拿着蛋糕的手也愣在那里,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动。宝蓝,为什么又再次让小白出现了呢“橙子,你好像一点都不高兴。”她径自走进房间内,转过身来,“难道你真的已经放下我了真的对我一点依恋都没有了么”“怎么会。”方佑澄眨了眨眼,缓过神来,脸上才浮现出温和的笑,“只是,一时间太惊讶了”“我们不是约好了每个生日都要一起过的吗”她拉着他的手臂,笑眯眯地把他按在沙发上坐下,接过他手里的蛋糕放在茶几上,自己也坐了下来,托着腮看他,“我是专门来这里给你过生日的呢,为什么要惊讶”“因为方佑澄犹豫了一下”,“因为,我曾经告诉过召唤你的女孩,也就是你现在这个身体的主人,叫她不要再为了我而让你出现了。”坐在沙发上的她,背脊明显地轻颤了一下,还是强打起了笑容。“看来,你是真的已经放下我了,对不对”“不,我从来就没有停止过想念你。”方佑澄坐得离她近了些,轻轻地握起她那双有些冰凉的手,“只是,我害怕因为我的想念,而会伤害到其他人。”“橙子,还是那么善良呢。”她微微笑开,抬手捏了捏他的脸颊,“其实,我刚才都是跟你开玩笑的你啊要是真的学会放下了,那我才能够放心啊”“先不说这些了。”方佑澄含笑地打断她的话,“既然你专门过来问我庆生,那么可不能浪费了我们小白的一番心意。”“那先点蜡烛,吃蛋糕”她的眼底开始闪烁起欢快的光芒,在得到他的点头允诺之后,便轻松地拆开了蛋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