体内的那股莫名情愫如流云消散。就像恍恍惚惚从浑噩的梦境中醒过来一般,苏璎骤然清醒,淡蓝色的身影轻灵飘到风瑶身边,一把扶住风瑶的右臂,煞白的小脸上盈满了担忧:“娘亲您没事吧”风瑶不觉退了一步,待要推开苏璎的手,却看到她明亮的眸子里盈盈欲滴的泪水,淡淡的悔意满满的关怀,似乎,她急得都快哭出来了萦绕在苏璎身边的那股气息,那股冰冷陌生得让人不寒而栗的气息,骤然消失。从她柔软的手掌里传来的是一股熟悉温暖的气息,盈盈泪光中的关切让人渐渐踏实,所有的不安和惊栗一扫而光好像是璎儿是璎儿吗“璎儿”风瑶迟疑地叫了一声。“娘亲”苏璎颤抖的声音中含着浓浓的愧疚和悔意,“娘亲璎儿、璎儿不是有意的对不起对不起”悬在心头的石头终于落地,风瑶不觉松了一口气,脸色渐渐恢复如常,挤出一丝笑意来有气无力道:“娘亲不怪你,不怪你”“呜呜”苏璎哭丧着脸道,“娘亲可有伤着”“不碍事”就是,胳膊还隐隐作痛,可是看到女儿担忧的脸庞,看到那熟悉的脸庞,看到她俏丽的脸庞神色如常,这点痛,又算得了什么离朱一直静静站在一旁,脸上早已没有微笑,惊讶得合不拢嘴,睁着一双大眼睛震惊地看着“苏璎”的反常行径,好不容看到苏璎脸色恢复如常,她才回过神来奔到她们母女身边:“没事吧没事吧”“没事”风瑶摇了摇头轻笑道,眼眸深处却隐隐一丝忐忑,一丝不安,一丝惊怕。玄冥心中虽是惊疑不定,可脸上已恢复平静,泠泠的眸子盯着苏璎看了许久,待苏璎和离朱将风瑶扶到竹凳上坐下才慢慢踱过去,眉峰一拢,淡淡道:“凰后可有伤着”260第260章 鬼迷心窍风瑶明眸一转,迅速看了苏璎一眼,连忙挤出笑容来柔声道:“我不碍事不碍事”也许,她是怕苏璎担心,怕她自责,怕她眼中盈盈的泪水会簌簌掉落“娘亲”苏璎哽咽道,“我这是咋了方才怎么会对娘亲呜呜,真真是鬼迷心窍了”对鬼迷心窍瞬息之间,有一股诡异而强烈的感觉瞬间控制住她的心绪,有一股无形而强大的力量支配着她的肢体,让她思绪迷惘,让她身不由己,让她心中涌起一股巨大的爱意,如火如荼,只想将玄冥帝君燃烧殆尽那种感觉,就像是鬼迷心窍玄冥思绪翻滚,一股不安如闪电般迅速闪过他的脑海,然而,他告诉自己不会的,璎儿不会有事,佛主亲口说的,丢了凝碧珠,对璎儿不会并没有影响风瑶抬头看了玄冥帝君一眼,四目相接之时,他看到了风瑶眼中的不安,登时明白风瑶的忧虑与他的忧虑一般无二看到风瑶并无大碍,苏璎才放下心来,可是却说要陪在娘亲身边,执拗不肯离去,又是倒水又是捶背,显然是心中愧疚,想要弥补自己方才的无心之失。看了一眼在梧桐树下逡巡徘徊的玄冥帝君,风瑶心下明白,望着苏璎柔柔笑道:“璎儿,娘困了,想去睡个午觉,你陪离朱姐姐去弱水之滨浣衣吧”苏璎秀眉微蹙地打量着风瑶:“娘亲果真没事”“没事啦”风瑶轻轻推了推她,笑道,“去吧去吧娘亲要去困觉了”苏璎这才依依不舍地离开,从始至终都没再看玄冥帝君一眼,仿佛早已忘记自己方才的深情款款和浓浓爱意。直到苏璎的背影转过长廊,风瑶才将眼神收回,看了一眼仍蹙眉呆望的玄冥身上,淡淡道:“帝君可是有话要说”玄冥回过神来,淡淡一笑,心下有些佩服:“凰后果真聪慧机敏”风瑶无奈地摇了摇头,轻笑道:“并非机敏,此乃为人母者的天性,做母亲的人,岂有不识子女之理帝君可是也觉察到了”帝君心中颤颤,轻声道:“可是璎儿与往日好像大不同了”“正是”风瑶忧心忡忡,秀眉蹙得紧紧的,“连我这做母亲的都察觉出了方才,璎儿好像变得很陌生就像、就像是另一个人”难道,果真如璎儿自己所说,是鬼迷了心窍另一个人玄冥心中一凛,一股骇然的感觉瞬间攫住他的心,让他如入寒冬,身边骤然寒冷是的,另一个人,另一个人就在方才,璎儿双眸盈盈地望着他时,那含情脉脉的眼神,那么熟悉;璎儿轻轻拈起他银白的发丝秀眉微蹙时,眼中的疼惜,那么熟悉。另一个人另一个人这个人,到底是谁一直轻叩着桌面的修长手指戛然而止,清凌凌的眸子骤然深沉起来,淡淡漠漠的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和惊骇,眉峰聚拢,凉薄的唇抿得紧紧的261第261章 有事相询看着他凝肃的模样,风瑶狐疑地望着他,低声道:“帝君难道,帝君不觉得惊异”不,不会另一个人另一个人不会,不会玄冥回过神来,凝结的眼角渐渐散开,勉力挤出一丝淡淡的微笑来,似乎是想安慰自己,也想安慰风瑶:“璎儿不会有事的佛主也说了,丢了凝碧珠,对璎儿并无影响。”是的,风瑶是璎儿的母亲,如今,一切都只是自己内心的胡乱猜测,是一种难以言喻的第六感,他万不能轻易意开口搅了一个为人母者的安宁。是啊。当日,佛主亲口说了,璎儿并无大碍心中的疑云顿时被风吹散,一缕阳光照进心田,让她心中大安,顿时释然,低声喃喃道:“是的,佛主说的璎儿不会有事”然而,心中终究还是有一丝忐忑一丝不安,也许,这番说辞有掩耳盗铃自欺欺人的嫌疑,可是,她还是愿意相信佛主说的话,璎儿不会有事,不会有事是的,璎儿她大伤初愈难免失态,也许过几日就好了看到风瑶脸上阴云散去,唇边终于露出一丝微笑来,玄冥心中也渐渐宽慰,这才想起自己来找风瑶的目的,于是正襟危坐,肃然道:“玄冥有一事相询,望凰后能知无不言”“哦”看到玄冥正襟危坐神情严肃,风瑶不禁泛起一丝不安,一颗心抖得厉害,双手紧紧拢着,指节泛白,然而,她还是极力微笑道:“玄冥帝君有事相询但说无妨,风瑶若是知道,定然不敢有丝毫的隐瞒。”说着不觉屏住了呼吸,唇边虽挂着微笑,莹亮的双眸紧紧地盯着玄冥的唇,只等着他开口相询也许,是那件事这么多年了,玄冥他终于知道了看到风瑶眼眸深处的不安,看到她拢在鹅黄色长袖里的手微微发抖,看到她的额上渗出涔涔冷汗,玄冥心中忽然笃定,是的,从狐疑变成了笃定一双淡淡漠漠的眼眸蜻蜓掠水般扫过风瑶的脸,眼神陡然凌厉,凉薄的唇边泛起一丝微笑:“五十万年前那天凰后是不是也在思无崖”那天,那天无需明说,她已经知道他指的是哪一天是夜心死的的那天,不,更确切地说,是夜心被魏宛害死的那天风瑶的脸色骤然白得似寒冬里的雪地,除了白,没有一丝生机,除了冷,再无任何情绪来了,来了,这一天,终于还是来了也罢,该来的终究还是会来的佛主说了,一切皆有因果,你今日种下什么样的因,来日定会结出什么样的果。这世间,没有逃得过的惩罚,没有躲得过的宿命,没有什么事会将错就错五十万年了,即使过了五十万年,如此久远悠长的时光,久得她都快要忘记当年犯下的罪恶,久得她都要厌倦了这终日自责的日子,久得她差点以为自己逃过一次惩罚了,可是,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自作孽,不可活啊262第262章 一念之差只因一念之差,这五十万年来,她饱受良心的煎熬,多少个夜晚被噩梦惊醒,抚着胸口瑟瑟发抖,在无尽的黑暗中垂泪独坐到天明。多少次偷偷跑去思无崖,站在悬崖上看浩浩荡荡的海水在脚下猛烈呼啸,控诉着她的罪恶,听呼呼的海风诉说无尽的冤屈是的,是她害死了夜心如果说,魏宛是阴险歹毒的刽子手,那她这个躲在背后的帮凶又是什么呢风瑶啊风瑶,你简直比魏宛还要罪恶,更该受到众神的谴责,该千刀万剐,该推入诛仙台,该挫骨扬灰,该入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翻身是呵,魏宛本是夜心姐姐的情敌,因此魏宛对夜心姐姐所做的一切阴险之事都是预料之中的罪恶,面对魏宛时,夜心处变不惊,镇定从容,可是,当看到她站到魏宛身边时,夜心姐姐惊呆了。是呵,夜心姐姐肯定没有料到,没料到总是亲亲昵昵叫她“夜心姐姐”的人竟会出卖自己;没想到八百年的真心相待姐妹相亲,竟会换来无情的背叛和冷冷的嘲讽;没想到这份全心全意的珍贵友情,竟会得到如此不堪的结局她永远都记得夜心姐姐倒下时眼中的嘲讽和恨意,永远都记得她苍白的脸上那一抹冷冷的讥笑,永远都记得,永远。许多次,她在思无崖边盘旋徘徊,闭上眼睛想要纵身南海,然而,她终究还是没有勇气迈出那一步如今,长久悬在头顶的利剑终于落下,竟堪堪落在她的心上,斩断了她这五十万年来所有的痛苦,让她忽然坦然,忽然释怀,忽然勇敢也罢也罢终于还是等到了这一刻,这件事,迟早都会大白于天下,迟早都该有个了断,对夜心,对玄冥帝君,还有凤王她迟早该有个交代泪水顺着她的眼眸滚滚而落,她的唇边却噙着一抹淡淡的笑,释然的笑,舒心的笑,仿佛终于走出了无垠的黑暗,仿佛终于穿过了迷雾笼罩的森林,仿佛终于在冰冷的海里找了一截浮木如今,她终于可以抱着这截浮木将自己渡到彼岸,无论彼岸是满地荆棘还是鲜花似锦,是烈火烹油还是天宫玉阙,她都要坦然面对,用下半生,甚至是用生命,去赎自己犯下的罪她站起身来,慢慢走到玄冥身前,噗通一声跪在他的脚前,泣不成声,哽咽得话不成话,句不成句:“是对不起我、我去过思无崖边夜心姐姐恨我杀了我吧我该死”玄冥冷冷地看着跪在自己面前哭得瑟瑟发抖的风瑶,看着她涕泗横流的脸庞,听着她低声而痛苦的哽咽,心中的仇恨并不因为那泠泠的泪水而消散,那低低的哭声反倒是一剂猛火油,让他的怒火腾腾燃烧。自年少开始,他便是谦和温润的男子,纵是当年被魏宛纠缠得心中厌恶,他也不曾有半句失礼之言不曾有任何失态之举,对于心中厌恶之人,他素来是敬而远之,冷冷地避开,然而此刻,他却失态了,心中的怒火如火山爆发263第263章 沆瀣一气他猛然站起身来,一脚将风瑶踢开,虽然力道不大不会伤及她,然而,对他来说已是惊骇之举,他何曾做过如此粗暴之事何况还是对一个女人风瑶跌坐在地上,仰起头来望着玄冥,失声痛哭:“我对不起夜心姐姐是我做了魏宛的帮凶你杀了我吧你杀了我吧”玄冥凌厉的目光居高而行,眼中是浓浓的轻蔑和不屑,腹中是咬牙切齿的仇恨,是的,如果可以,他恨不得即刻就杀了风瑶高,然而她毕竟是璎儿的母亲“起来吧你不必如此”他的语气无比冷冽,“我不会杀你的”罪有应得,这是世道轮回,有罪就会有得。然而,无论风瑶将得到什么,报应,痛苦,自责,悔恨,众叛亲离,甚至是灰飞烟灭一切一切都与他无关,至少,风瑶无法从他这里得到的是原谅是的,他不会杀她,仅仅因为她是苏璎的母亲,然而,他亦不会原谅她风瑶并未起身,依然跪坐在地上,泪水纵横,鬓发微乱。玄冥忽然心生厌恶,不禁皱起眉头,冷冷道:“起来说若是让璎儿看到这副模样,还以为我欺负你了呢”风瑶一怔,终于缓缓起身,摇摇晃晃走到桌边坐下,与玄冥遥遥而对,泪水如珠,贝齿轻咬,脸色依然苍白。“说吧”玄冥冷冷道,“你且说说,你为何要害夜心又是如何同魏宛勾结的”勾结勾结这两个字听来,着实让人惊心可是,她着实是同魏宛勾结的狼狈为奸,同流合污,沆瀣一气,臭味相投,一丘之貉,同恶相济果然呵,究根结底,她只不过是个像魏宛一样不堪的女子不,她比魏宛还要不堪,还要险恶微微一怔,风瑶终于缓过神来,知道玄冥帝君的意思,是让她说说五十万年前的事,一颗心忽然发抖五十万年了,那些不堪的记忆,她都么想忘掉,许多次,她甚至异想天开地希望自己能够失忆,忘记一切罪恶,忘记自己的丑陋,多好可是,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