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检查一遍,确认连一根头发也没有留下后,她返回卧室,慢慢地坐在床沿上。六年前的那晚她在厨房做晚餐时,段叙初跟她提出分手,她的手中攥着将要拿出来的检验单子,竭力压下心中的狂潮,她很平静地点点头,解下围裙就要去收拾自己的东西。段叙初以再为他做最后一餐饭的理由挽留住她,然后她又在他的要求下陪他吃完,他又说太晚了,让她明天再走,于是那一夜她抱着段叙初,躺在他的胸膛上,始终没有阖上双眼。她不想把最后一刻的时间浪费在睡觉上,害怕再睁开眼睛一下子就到了天亮。但再怎么奢望,第二天还是到来了,她起身要下床,抬头却发现段叙初睡得正沉,双臂霸道强硬地箍着她的腰,她动也动不了,也不想吵醒他的睡眠,于是她一直泪眼朦胧地凝视着他沉睡的脸,越看心中越痛,越看越舍不得离开他。他一直在睡,黄昏时她到底还是将他叫醒,这才下床拉出行李箱,谁知走到门口又被他拽回去。而六年后的今天,她再一次要离开他们一起住过的地方,所不同的是他不在,更不会像那晚找出各种理由,一次又一次地挽留她。于是她给了自己挽留自己的机会,从昨天晚上一直拖到现在,其结果还是跟六年前一样注定她还是要退出他的生命。蔚惟一趴在床上,把整个身体和脸埋入被子里、床单中、枕头上他身上的气息越发浓烈了些,她想起这段时间他在这张床上抱着她、亲吻她、深埋在她的体内久久不愿出来;他抵在她的额头、唇上、耳边软语低喃情意绵绵,他用他好听的声线说着温柔动人的话,他一遍遍唤着她的名字,深刻入骨,“惟惟惟惟”蔚惟一突然间感觉到有一种撕心裂肺的疼痛包围了她,眼中的泪水涌出来,她埋在枕头里,压抑的哭泣声传遍寂静的房间,“阿初,怎么办我痛得想死去怎么办”“最后一次离开你,我知道我们这辈子大概都不会再有机会见面了,如果六年后的最初我以报复为理由回到你身边,那么此时此刻,我又要找什么样的借口留下来没有了我找了千万种理由,还是不能改变最终的结果。那么阿初,后会无期,若是有下辈子,请命运安排我做你的女儿。”段叙初把车子开得飞快,在红绿灯口猛地一个紧急刹车停下来,他的身子一下子往前倾去,最终他的两条手臂放在方向盘上,脑袋埋入臂弯中,肩膀颤动着,沉重的喘息声发出来。红绿灯换过几次,段叙初还是伏在那里一动也没有动一下,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抬起头,把电话打给下属,面无表情地说:“撤掉对蔚墨桦和蔚惟一的所有保护,也不要再跟踪,或是监视他们了。”以后蔚惟一的死活与他无关,蔚惟一在乎的人的安危,也与他无关。他说他会护她周全,护她在乎的亲人周全,可是到头来他才发现自己才是最傻的那个。也难怪蔚惟一会烦他,原来他为她做的一切,在她眼里就是一个笑话。呵呵段叙初,你究竟还要被她伤害多少次,才能不再天真,才能对她,以及有关她的一切,做到心如止水红灯在这时亮起来,段叙初猛地踩下油门,“嗖”的一下闯过去,差点与一辆车子撞上去,他却丝毫没有减下车速,一路疾驰驶回住所。囡囡还没有睡觉,两手放在膝盖上端正地坐在沙发上很安静认真地看着电视,这个时候几乎静止的小女孩越发像是橱窗里漂亮精致的娃娃。囡囡见段叙初走进来,她下了沙发跑过去打过一声招呼,随后乖巧地拽住段叙初的手,跟段叙初一起走进厨房。段叙初挽起袖口,摸着囡囡的脑袋,唇畔噙着一贯柔软的笑意,柔声说:“囡囡不是要吃蛋糕吗爸爸现在亲手做给你。”段叙初难得允许囡囡晚上吃甜食,囡囡的眼睛晶亮,立即用力地点点头,比划着问段叙初:“会不会有妈妈的味道呀”段叙初闻言唇边的弧度一点点僵下去,变成讥诮和嘲弄,他蹲下身抚上囡囡的脸,认真地说:“不会有妈妈的味道,以后都不会再有,都只有爸爸。但囡囡你要知道,爸爸对囡囡的爱,全在这个蛋糕里面。”囡囡眨了眨乌黑的眼睛,细长漂亮的睫毛颤动着,随后她突然伸出手臂抱住段叙初的脖子,在段叙初脸上用力亲过一口后,她比划着,“囡囡也爱爸爸。”段叙初心中蓦地绞痛,一把将囡囡用力揽入怀中,声线嘶哑地说:“对不起囡囡爸爸只有囡囡了,囡囡不许抛弃爸爸知道吗”囡囡在段叙初温暖宽阔的怀抱中坚定地点点头。她不会抛弃爸爸,也没有任何人能抢走爸爸,她要一一辈子跟爸爸在一起。蛋糕做好后,囡囡尝过一口,不等段叙初说话,她放下刀叉眉开眼笑地对段叙初比划,“很好吃,爸爸做得东西是这个世界上最好吃的。”段叙初的心尖又是一片柔软,微笑着抬起手刮着囡囡的鼻子,“那就不许剩下哦”囡囡点点头,转过去拿起刀叉,又开始解决起蛋糕来,期间她偷偷瞄了爸爸几眼,见爸爸眉眼间的苍白色散去,她的唇角也翘起来。实际上她没有跟爸爸说,其实这个蛋糕是咸的,除了搭配的水果外,蛋糕没有太多甜味,爸爸肯定把盐放进去了。她看得出来,今天爸爸的精神状态很不好,一直都是恍恍惚惚的,也不知道爸爸都在想些什么。不过没关系,她相信只要有她这个小宝贝在,爸爸就不会孤单,爸爸很快就会开心起来。段叙初哄睡囡囡后,原本想回自己的卧室,周医生打电话告诉他蔚惟一已经离开了海边小木屋。段叙初就那样僵立在走廊里,不甚明亮的灯光照在他的身上,烘托出一种说不出的寂寥悲伤意味来。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段叙初突然疾步跑下楼梯,出门后开着车子,一路往海边疾驰而去。第126章:段叙初下车后甩上车门,一路跑向屋子里,又在卧室门前猛地顿在脚步,他伸手握住门锁,慢慢地推开门。空空如也。她确实已经走了。段叙初高大的身形立在门边,目光恍惚地看着房间里的一切,半天都没有动一下。他还记得那晚在大海中,她紧紧地抱住自己,滚烫的泪水暖热他冰冷的皮肤,她哭着说:“阿初,不要丢下我一个人”;那晚摇曳的烛火下,她泪流满面地吻住他,“阿初,我爱你”;那个黄昏他们面对面躺在海滩上,她握着他的手与他十指相扣,凝望中情深入骨;囡囡生日那晚她纤细的身形站在璀璨的霓虹灯火中,笑着眼中便泛起泪花一切的一切,随着她的离开,都变成了真正的回忆。段叙初迈开脚步往露台走去,在那条木质长椅上坐下来,又想起这是他们曾经嬉笑打闹的地方,心顿时痛如刀绞。他在那里坐了很久,最后拿出手机来,在手机讯息栏里一个字一个字地输入进去,“你离开吧蔚惟一我放过你们。你最好是走得越远越好,不要再让我看见你,我没有时间和精力去恨一个人,但也不想给自己添堵,请你永远不要再在我眼前晃来晃去。记住了,是永远”因为不愿再去爱,所以不会恨,这个世界上最伤人的不是分手后的相互仇视,而是曾经相爱至深的两人从此以后形同陌路,再见面也不过只是茫茫人海中的路人甲乙。这边蔚惟一看到讯息后,她抬手捂住嘴,泪珠子不断地从眼中滚落下来,“吧嗒吧嗒”地砸在手机屏幕上,泅成一小片水渍,模糊了那几句话,蔚惟一压抑着哭泣,颤抖地回复五个字,“对不起,谢谢”对不起什么不该伤他的心呵呵既然明知道会伤害他,为什么当初还对他许下那些爱的誓言他想要的既不是“对不起”,也不是“谢谢”,至于究竟是什么,像她这样不负责任,而且自私的女人,大概永远不会知道了。段叙初收起手机时注意到屏幕上蔚惟一和囡囡在海滩上追逐的照片,他手指一顿,随后几下点过去,换成了囡囡一个人的照片。她说过若是哪天不爱她了,才可以把这个照片换掉,从这一刻开始,他决定不再爱她。蔚惟一抱着膝盖守着手机,再没有等到段叙初的任何回复,她把脸深深地埋入双膝中,就那样坐在大床上流了一夜的眼泪。天亮的时候,蔚惟一起身去洗漱,用化妆品遮住苍白的脸色和红肿的眼睛,她离开家门去了医院,却没有想到在高级病房区域的大厅里遇到段叙初。蔚惟一僵硬地立在原地,怔怔地凝视着从对面不远处走来的段叙初,然而段叙初却也只是顿了一下脚步,目光并没有落在她身上,像是对待一个路人,他面无波动,迈着如往常一样从容稳健的步伐走过来。如果这是一个电影镜头,那么曾经相爱的一对恋人擦身而过的这一瞬间必定会变得无比漫长,对于蔚惟一来说每一秒都是煎熬和凌迟,她的心撕裂,在一点点地滴着血。这种疼痛让她无法控制自己,唇瓣紧咬不停颤动着,“阿”,却也只是发出一个字音,江茜从另一个拐角处跟上段叙初,在蔚惟一惨白的脸色中,江茜自然而然地挽住段叙初的臂弯,而段叙初并没有挣脱,面色如常地走过来。直到她身边。江茜更紧地挽住段叙初,目光掠过蔚惟一时,那里头带着隐约的笑意。仿佛一个世纪那么漫长,段叙初和江茜两人走过去的那一瞬间,蔚惟一眼中拼命忍住的泪水,猝然间滑落而出,半晌后她抓紧肩上的包带,抬起腿一步一步地往前走去。段叙初在转过一个走廊后,轻轻地抽回自己的手臂,“戏演完了,不要碰我。”,面无表情地说完,段叙初不做停留地往前走。江茜心中既屈辱,又羞愤,她出声叫住段叙初,“我还没签离婚协议书,如今你已经跟蔚惟一断了,你为什么还要这样对我阿初,只要你回心转意,我会说服爸爸,让他原谅你,而且医生说他的时日不多了,只要你努力表现,要不了多久,爸终究会把江家财阀给你。”“回心转意”段叙初念着这四个字,转过身看着江茜,他的唇畔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我的心从来没有在你江茜,在江家财阀上,何来回心转意一说你觉得我利用你,那我也只能说是你自己给了我可以利用你的机会。”“有时候人的智商不够,不要把所有的过错都怪罪到其他人身上,觉得自己有多委屈、多可怜,那是你自作自受江茜。我言尽至此,好自为之吧”“你”江茜面色惨白,段叙初却也不再多看她一眼,转身留给江茜一个高大漠然的背影。江茜的指甲掐进掌心的嫩肉里,向来温柔的眼眸里此刻燃起愤恨的火焰,“段叙初,你不仅联合起丁慧娟把我害到这种地步,如今竟然连我们之间的协议都不遵守了,你对我这样无情,那就不要怪我不让你们好过。”蔚惟一走进蔚墨桦的病房时,蔚墨桦正坐在沙发上,手边放着笔电,处理一些他自己的事情,见蔚惟一走进来,他阖上笔电,微笑道:“姐,你来了。”原本他应该可以出院了,只是段叙初的人刚离开,蔚惟一过来就是为蔚墨桦办出院手续,顺便跟蔚墨桦告别,她把一串钥匙递给蔚墨桦,“你出院后就住在我那里吧”“好。”蔚墨桦漆黑的眼眸中溢满笑意,伸出手臂抱住蔚惟一,把脑袋埋入蔚惟一的肩上,清贵的嗓音里透着愉悦,“真好,终于又可以跟姐姐生活在一起了。”蔚墨桦从小就跟大自己的一岁的蔚惟一很亲密,读书都要跟蔚惟一同一个学校、同一个班级,吃饭回家也是一起,甚至很多时候蔚墨桦几乎不跟其他男女生过多接触,一直被人说成有“恋姐情结”。蔚惟一以往倒是没有在意过,多年后再被已经成长为男人的蔚墨桦抱住,她有些不适应,颇有些冷淡地推开蔚墨桦,她没有去看蔚墨桦黯淡下去的目光,平静地说:“你自己住吧我想去国外待几年,散散心。”“去国外怎么突然要去国外姐”蔚墨桦皱起眉头紧锁着蔚惟一,这才发现蔚惟一面色异常,他连忙抬手扳过蔚惟一的脸,心疼地问:“怎么了姐”,眸色里抿入一抹暗沉,他的语声阴鸷,“是不是段叙初对你做了什么,他逼你走的”蔚惟一不动声色地拂开蔚墨桦的手,“没有人逼我。你以后好好照顾自己,我先走了。”,说着便站起身。蔚墨桦的手顿在半空中,反应过来后他几步跟上蔚惟一,抓住她的手腕,微微抬高声音问:“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你不说清楚的话,我不会让你走。姐“,蔚墨桦的语气软了下来,透着撒娇的意味,伸出手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