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那只怕是早就晚了,再者,我实在是没有颜面去见师父。所以,在毫无半点办法的情况下,我决定去找定居在南越都城的十师兄乘厘,虽然我没有见过他,但乘厘师兄乃是师父众多弟子中最为出众的一个,他的名声亦也是早已响彻了四国,若是乘厘师兄,一定可以帮得了伊人脱离这山河图的束缚。我坐在床沿边上沉思了良久,那时的我没有选择相信重晔,而是轻声唤了水苏来,“水苏,你帮我把这块玉佩送到恭王府,莫要叫任何人瞧见了,特别是左相和、和王上。”、别王城水苏是个极其忠心的人,虽然她听到我说不要让重晔知道时,亦是带了几分疑惑地看向我,但最终却还是一言不问地按照我的吩咐去做了。那天我呆坐在月暄宫里,等着水苏回来复命,等了好久,终于是等到有人推门进来了,一个和水苏一样装扮的女子从门外走了进来,又急忙关上了她身后的门。我吃惊地看着来人:“你怎么会在这里你想要做什么”云妃解开身上斗篷的系带,抖落满身的白雪:“你不要害怕,是恭王爷叫我来的。”我狐疑地看着她,在这王宫里我已是不敢去相信任何人了,“我凭什么相信你,就在前些天,你还想要我的命。”云妃脱下了斗篷,又将斗篷随手放在了我面前的一张桌子上,从衣襟里取出那块玉佩来,“这玉佩是恭王爷交给我的,先前并非是我想要害你,我命人奏大招之曲只不过是想让你的魂魄暂时离开你的身体,好让王上以为你已经死了,这样才能方便将你弄出宫去。”我伸手接过她手中的那块玉佩,的确是与恭王爷先前送我的那块一模一样,只不过如今这年头,连王上的妃子都有可能是冒牌货,更何况是一块玉佩,所以我仍旧是不信的:“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刚说完这句话,我便立即意识到自己刚才问了个多么蠢的问题,重晔虽从未碰过云妃,可却是云妃名义上的夫君,这世间有哪个女子愿意看见自己的夫君成日陪着其他女子的。更何况,自己还与这个女子长了一张一模一样的脸,那会是怎样的一种不甘心。云妃笑笑,笑容里尽是苦涩:“为了他。良人,你可知道,我这脸上割过多少刀”她说话的声音极轻,轻得甚至有些虚无缥缈,我唯恐自己听得不大真切,朝她脸上仔细地看了看,那洁白如玉的脸上,别说是刀痕了,就是连半分瑕疵都没有。我没有听明白她话里的意思,心中却是莫名的有些落寞,云妃她竟是这么深爱着重晔的吗这天下多少痴情女子,又有几个最后是能有情人终成眷属的,又有多少最终是抵不过岁月年华被始乱终弃了的,平凡人家的女子如此,更莫说是这帝王的女人了。想到这里,我却是有些庆幸,庆幸自己还没有喜欢上重晔。我有些落寞地问她:“为了重晔,值得吗”云妃似是有些吃楞:“重晔”她顿了顿,突然又笑了起来,苦涩的笑,却是深情的眸,“不值得啊,可那又有什么办法呢”那是我此生见过的最美的一张脸,笑靥如花,眸情似水,花不过百日红,却是落尽了这尘世繁华。后来,云妃代替了我,就如同之前我代替了她一样,她告诉我,等我一出宫,水苏马上就会回来,让我莫要担心。我问她:“那你怎么办”她说:“这两天我就学你,仍旧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不见王上,反正除了王上也没有人会发现我不是你。”不知怎么,听见这话我却是有些难过,只有他认得出来我吗我又问她:“那你以后怎么办,总不能永远不见重晔吧”她说:“我本来就是这北齐的云妃,所以自然是继续待在倚云宫里当我的云妃娘娘了,只要你出了都城,良人,你便自由了。”从她的话里我听得出来,她和我一样都是个喜欢自由自在的人,如果我与她可以早些遇见,我们俩一定会很合得来。毕竟我与她的不同之处,不过只有一点:一个为了情可以舍了自由,一个为了自由可以舍了情罢了。我坐在跑得飞快的马车里,离那座陌生的王宫越来越远,我本以为自己心无牵挂,却是忍不住轻轻掀开了轿帘。望着那高高的宫墙离我愈来愈远,我竟有些舍不得了,我也不知道我在舍不得些什么,可怔怔的望着那座王宫的时候,我突然似是看见了满天的繁星,而我看星星的地方,好像是我的家。我不禁轻笑了起来,笑过之后却又是苦涩,我从小就是孤儿,哪里会有什么家。非要说的话,苍梧山就是我的家,师父和伊人就是我的亲人,可这世上对于我来说,最亲近的两个人,也是唯一亲近的两个人,就这么莫名其妙的没了一个了。早知当初,我真后悔来北齐。吴公公飞快地赶着马车却还不忘时刻提醒我:“我的个姑奶奶,你赶紧把那轿帘放下来,这虽说是已经出了王宫,可还没出北齐都城呢,这要是被人瞧见了,我的小命可就没了。”我放下轿帘,笑笑:“吴公公,你明明是宫里的公公,却为何要帮恭王爷呢而且你还那么怕死。”吴公公呸我一声:“呸,你才怕死呢,说得好像本公公是个鼠辈一样,本公公那是能不死就不死,你不知道生命可贵的吗如果非要死的话”他支吾着又嗫啜着,“非要死的话本公公、本公公也是会英勇就义的”我笑得更加厉害:“那等你英勇就义了我就帮你立个功德牌坊,不过吴公公,你到底叫什么名字啊,我总不能在牌坊上写姓吴名公字公吧”吴公公半天没有说话,马车却仍旧是跑得飞快,我们两人就这么静了好一会儿,突然他却又是开口道:“我早些年受过恭王爷母妃贤妃娘娘的大恩,所以只要是王爷的吩咐,哪怕是上刀山下火海,我也在所不辞,至于名字,入宫太久,我早就忘了。”早就忘了,原来在那座辉煌的王宫里待得太久竟是连名字也可以忘记的,也是,这王宫里每个人都有那么一个特定的称呼,什么王后、什么娘娘、什么公公,水苏这个名字怕也不是水苏的本名吧,也难怪重晔会喜欢我叫他重晔,而不是叫他那个威风凛凛的称呼王上。重晔,他会不会很孤独。吴公公继续说着:“我的名字无关紧要,倒是你,丫头,你父母给你取名良人,应该是希望你能觅得良人相伴吧”我愣愣,突然想起下山那天师父对我说过的话,与其说是对我说的,却更像是师父在喃喃自语。那天,我与伊人收拾好了东西,去与正准备入关的师父道别,师父说:“修仙之人,一生清净,可成仙之道,却是要先步入这纷乱浮华的三千红尘,谓之入世,经历了人世,领悟了世人的七情六欲,再断七情绝六欲,方才可出世,你们此番下山可要领悟得真切。”我当时的心早已是飞到了九霄云外,哪里还有心思听师父在那里叨叨,以至于后来师父又哇啦哇啦地跟我们说了一大堆我却是一句也没能听进去,直到后来,我和伊人已经转身要走了时,师父却又是低声喃喃了起来:“良人,愿你此生真能觅得良人。”我当时听得不大真切,只当是师父在叫我,于是我讷讷地转过身去问他:“师父,你叫我啊”师父望着我叹息一声:“去吧”现在想来,师父当时说的那句话当真是和吴公公的这句一模一样,原来师父给我取的名字竟是这个意思,师父他原本就不想让我修仙的吗可这又是为什么呢难不成是怕我过不了天劫,一命呜呼了我正沉思着,却听得吴公公叫我:“丫头,怎么突然不说话了”我“哦”了一声,“大抵,就是这个意思吧。”马车大概走了有两个时辰才出了这北齐的都城,这一路上吴公公也是和我聊了很多。吴公公告诉我,他出生贫寒,早年丧父,与母亲相依为命,可后来他母亲却是得了重病,他家里早已是揭不开锅哪里还有钱去请大夫,好在当时有一个贵人经过,给了他很多银子叫他去买药给他母亲治病,虽然他母亲后来还是病死了,但他一辈子都记住了那个贵人的恩情。后来,北齐和南越战火连天,吴公公亦是流离失所,终日衣不蔽体、食不果腹,无奈之下这才入了宫,当了太监。入宫之后,他在一次偶然的机会下找到了当年送他银子的那位贵人,那便是先北齐王的贤妃娘娘,可这改朝换代实在是太快,先北齐王早已辞世,贤妃娘娘也早已是死了二十几年了,所以他便一心想将贤妃娘娘的那份恩情报答在恭王爷身上。我感叹一声,吴公公果真是个重情重义的人,也亏得过了二十几年他也还记得当年贤妃对他的那份恩情。这历朝历代,不乏抨击鞭挞天子身边奸佞太监的言辞,可对于那些忠心耿耿为主丧命的太监历史上却是无一赞美之词,不仅如此,却还要辱他们一句“阉人”,只因了他们是太监,做了好事那是本分所在,做了坏事却是要遗臭万年。可那些生来就高贵的人,他们从来都不知道,什么叫做饥寒交迫,什么叫做露宿街头,什么叫做生活所迫,他们眼中的低贱之民,也跟他们一样,都叫做人,只不过比起他们来,他们却是要更加拼命地活着罢了。吴公公将我送到了北齐都城外,又交给了我一个包袱,包袱里装着许多银子,他说那是恭王爷要他交给我的。我不知道恭王爷为何要如此帮我,问吴公公,他也说不知道。我没有再多问,只谢过了吴公公,又托他帮我谢过恭王爷就与他别过了。正月大雪纷飞,冰冻三尺,皑皑白雪漫天铺地,啸啸寒风冷冷刺骨,不知何时,那艳艳青阳才能融了这一片冰冷的雪。、月出照兮一座长长的白石桥上,吵吵闹闹熙熙攘攘地挤满了一群宫女太监,那一群宫女太监皆是一个动作,伸着双手在半空中左右移动着,仿佛是要从那半空中接住什么东西。因为天气太热和太着急的缘故,宫女太监们的额头上不断有汗珠滚落,可他们也不说用手擦一擦,只依旧伸着双手在半空中作接东西状。只见其中一个太监急急地喊:“我的个小祖宗啊,您快下来吧,您这要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奴才们的脑袋可都要跟着搬家啦”其余的一干宫女太监们也是赶忙跟着附和:“是啊是啊,公主殿下您快下来吧,上面多危险啊”白石桥上,一个穿了一身湖蓝色烟纱散花裙的小女孩正欢快地踏着步子,不过她踏的地方却不是桥身而是桥身左边的扶岸,小女孩踏得越欢快,底下的人就越是心惊胆战。只见刚刚那个说话的太监又急急地说了:“殿下,殿下啊,您下来,我们去放风筝好不好啊”小女孩回头朝他嘻嘻一笑:“嘻嘻,不好。”说完,她便更加迈大了步子继续欢快地踏了起来,而她这一举动又是引得了底下一干宫女太监急得就像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团团乱转。小女孩玩得正欢喜却是突然听得身后一个怒喝:“重月,你给我下来”小女孩被吓得一惊,脚下也是有些不稳的晃了几下,底下的宫女太监又是一片慌乱,前拥后俯地伸着手去接那个名叫重月的小女孩,而方才那个怒喝声的主人也是慌了神:“别,你给我站在那里别动”重月似乎是有些吃惊,因为这是这三年来重晔第一次开口对她讲话,她甚至一度以为重晔是个哑巴。第一次被人这么大声呵斥,重月是吓得地咽了口唾沫:“那,那我到底是下去还是别动啊”重晔声音冷冷:“你给我别动。”重月撇了撇嘴,双手放在身前绞着自己的裙子,就那么站在石桥扶岸上不动了。重晔是急忙走了过去,又是一伸手一把将重月从石桥扶岸上抱了下来。重月像见了鬼似的瞪大眼睛望他:“你是何方妖孽,竟敢变成我王兄的样子出来招摇撞骗”重晔重重地拍了一下她的额头:“你在胡说八道什么”又冷冷地朝着一干宫女太监扔下一句“看好你们的主子”就转身走了。重月被他拍得吃痛,双手抚着自己的额头痛苦的揉了一下,却仍旧是不依不饶:“唉,王兄,你等等我”她缠了他三年了,三年前他第一次回宫时,她才惊讶地发现自己原来是有兄长的,虽说重恒也是她的兄长,可父王却不肯认他,也不让她和重恒走得太近,所以自小一个人在深宫长大的她便一心想要重晔和自己一起玩。即便是这三年来重晔一句话都没有跟她讲过,她也还是非要死缠着他,用她的话来说那便是:“没有人不怕狗皮膏药的。”自那之后,重晔似乎是与重月亲近了些,而重月则是更加的缠重晔,每天都要去烦一烦他。这天,重月拿了只风筝依旧循着她的惯例去找了重晔,非要死缠着他陪自己去放风筝,重晔被她死乞白赖到不行,万般无赖之下只好应了她,可这重晔去是去了,却是带了一本书去的,他一到那便自个儿卷了书坐在草地上看。重月一把抢过重晔的书,愤愤道:“王兄不是说好了陪我放风筝的吗,怎么自己坐在这儿看起书来了,难不成这书比我还要好看吗”重晔笑笑:“我还从没有听见有人这般夸自己的,”又趁重月不备夺回了她手中的那本兵书,依旧是笑着,“乖,自己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