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妃意真恨不得抽自己俩耳光。低头看看冻得通红的脚丫子,闻到身上隔夜的酒气,她赶紧去浴室认认真真地洗了个澡,确保没有什么异味之后,蹑手蹑脚地摸进了房间。陈月深似乎已经熟睡。她躺到床上,挪过去,靠在他背后,轻轻搂住了他的腰。过了一会儿,他把她的手从自己身上拿开。童妃意咬唇,再次黏上去,手脚并用将他紧紧缠住,颇有些耍赖皮的意思。果然,他不耐地叹气:“你到底想怎么样”童妃意的额头抵在他后背心,听着他冷冰冰的语气,忍不住鼻子一酸,哽咽道:“你是不是不想理我了”“”“我知道错了,”她难过地流泪:“真的知道错了,下次再也不这样了,你原谅我。”陈月深头痛得厉害,翻过身,见她鼻子眼睛又湿又红,有些心软:“我又没骂你,哭什么”她抱住他:“你骂我吧,使劲儿骂我,骂完就不生气了。”他皱着眉头轻轻拍她的背:“好了,好了”这一场闹剧,终究在童妃意的软磨硬泡里潦草收场,他们如同大多数的情侣一样,吵架之后,又再和好,只是矛盾一旦产生,便如同一根刺扎进心里,拔与不拔都变成了疼痛。开始只是冰山一角,慢慢的,所有问题都将浮出水面。第12章 第十二章那天之后,为了避嫌,童妃意退出体育部,不再跟篮球队的人来往。原本试图以此平息学校里草长莺飞的风言风语,但收效见微,显然她现在已经成了名人。康泽辰那边,一开始也躲着她,毕竟见了面彼此尴尬不说,少不得又要被好事者编排一番。只是过了没两天,他转念一想,不对啊,他行得正坐得端,又没干什么亏心事,凭什么躲躲藏藏他和童妃意清清白白,现在弄成这样,岂不更让那帮孙子以为他们做贼心虚如此想来,豁然开朗,他大大方方地找上童妃意,表示要继续当她的好兄长,而且会比从前更加对她好,气死那些等着看笑话的人。童妃意见他坦坦荡荡的模样,心头五味杂陈,彼时在咖啡馆,她握着红茶暖手,感觉有些进退维谷,“你说的没错,但,我不想再让月深误会些什么了。”康泽辰不以为意:“你本来挺爽快一人,怎么也扭扭捏捏起来多大点事儿啊,难道我们以后形同陌路吗”又道:“这样吧,要不你把陈月深约出来,我跟他谈谈,原本也该向他道歉来着。”这番话让童妃意略感脸红,似乎再坚持,就真是狭隘矫情了。“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还有这思想觉悟”她由衷称赞。康泽辰得意地扬眉:“我这人其实挺好的。”是很好。童妃意不由得重新审视他,然后突然间自惭形愧,觉得自己何德何能,竟然交到如此真性情的朋友。当天晚上,她小心翼翼地告诉陈月深,康泽辰想请他吃饭道歉的想法,幸亏他没有生气,只说好意心领,吃饭就不必了。看来男人之间的纠葛,确实要比女人来得简单明了。童妃意心中一块石头落地,心情也跟着轻松自在许多。一晃年底,又到了放假回家的时间,康泽辰听说童妃意今年要跟陈月深回去,便兴致勃勃地带她到商场置办行头。衣服、裤子、鞋子、包包他眼光极好,一件件拿给她试,然后爽快地刷卡签单,显然对这类事情驾轻就熟。童妃意瞄见吊牌上的价格,死活不敢收,康泽辰语重心长:“你傻呀,见家长也是一门学问,女孩子要打扮得光鲜亮丽些,不然他们当你好对付,以后拿些破破烂烂的东西糊弄你怎么办”又说:“我不管你谁管啊你爸还能替你想这些”这一句话几乎戳到童妃意心坎上去。从小到大没有人关心过她的需求,包括发育换胸罩,初潮来例假,都是班主任帮她料理。一个女孩子,始终要嫁人,今天康泽辰的一番话让她忽然间觉得自己也是有“娘家”可以依靠的。这感觉真好。那天晚上拎着大包小包回到家,她兴冲冲地换上新衣服给陈月深看,问他:“怎么样,你妈会喜欢吗”陈月深垂下眼帘,不冷不淡地“嗯”了一声。第二天他们乘火车去离昌,陈妈妈知道童妃意要来,早早收拾屋子,张罗午饭,等他们回家。虽然去年已经见过未来婆婆,但那次去的太过唐突,两手空空,什么也没准备,后来想想也实在失礼,于是这回童妃意特地拉着陈月深到商场精心挑选了些礼物带回去。相比去年,陈母知道他们已经同居,看着两个孩子愈发顺眼,仿佛也已经认定这个儿媳是自己家的了。“好久没有这么热闹了,”陈妈妈感叹:“你们能一起回来看我,我很高兴。”接着对童妃意说:“月深这孩子心思重,什么都爱自己闷着,你和他性格正好互补,这样我也放心多了。”听到这话,童妃意和陈月深相视一笑。“对了,”陈妈妈说:“小童,你父亲今年一个人在家过吗”她愣了下,脸上笑意微减,“哦,是的。”陈月深接道:“吃饭吧,别光顾着说话。”陈妈妈叹气:“都怪我们家太小了,不然该请你父亲一起过来,一家人团团圆圆,多好。”童妃意笑笑,低头夹菜,没有吭声。如此相安无事地过了两天,除夕夜那晚,陈妈妈带着两个孩子到段曦蕊家吃团年饭。邻里几十年交情,尤其在陈爸爸去世以后,两家人一起过年,已经变成雷打不动的习惯了。童妃意心里几千几万个不愿意,却也毫无办法,只能暗地里掐掐陈月深泄愤。到了段曦蕊家,她就觉得自己彻头彻尾成了一个外人。段母压根儿没搭理她,只有段父客气地招呼她坐下,然后整顿饭就听见段母滔滔不绝地回忆着陈月深和段曦蕊的童年趣事,全然不顾人家正牌女友就坐在边上。“我记得他们小学五年级那会儿,有次曦蕊脚受伤了,好像是体育课的时候跑步摔了一跤,疼得哇哇大哭,”段母笑说:“还是月深把她哄好了,之后整整一个星期都背着她上学放学,我和她爸爸倒一点儿力都没使,现在想想也挺逗的”童妃意缓缓深吸了一口气,终于还是忍不住,看向陈月深,似笑非笑:“原来你还有这么一段往事啊,挺有趣的,怎么也没听你提过呢”陈月深也看过来,表情淡淡的:“我不记得了。”段母见他这反应,顿时有些不高兴,正想说什么,却被段曦蕊打断,“妈,”她盛了碗汤:“别老提小时候的事儿了,都过去多少年了。”“就是,吃菜,吃菜。”段爸爸附和。童妃意撇了那母女俩一眼,心头窝火,便偷偷踩住陈月深的脚,使劲地碾。他夹菜的动作稍顿,接下来却没啥反应,就在童妃意怀疑自己是否踩错人的时候,他忽然夹了块鸡腿放到她碗里,语气平和地说:“多吃点,长力气。”“”段母见他们俩嘀嘀咕咕,便转过头去跟陈妈妈说话,“你这件衣裳新买的真好看。”陈妈妈低头微笑:“是啊,小童给我买的,我很喜欢。”段母扯着嘴角:“喜欢就好对了,我看小童穿的那件大衣好像是国外的牌子,应该要七、八千呢,”她说:“月深一个月薪水也不够吧”桌上顿时静了下来,陈妈妈望向自己的儿子,一时不知该怎么回话。陈月深眼眸低垂,看不清此刻的表情。童妃意紧紧攥着筷子,太阳穴突突跳动,胸腔里有什么东西叫嚣着,好像要冲出来似的。她轻哼一声:“阿姨您时尚感真好,居然还认识国外的牌子。”这么说着,目光却撇向一旁静默的段曦蕊,眯起双眼:“不过我这就是一山寨货,没您说的那么吓人。”段母讪讪的笑了笑,“那就好,否则我们月深怎么养得起啊。”说着转向陈妈妈:“现在的女孩子不像我们当年那么傻了,一个个心眼儿多着呢。就咱们楼下张老师的儿子,小石头,听说去年交了个女朋友,做模特的,三天两头变着法的要钱,小石头辛辛苦苦一个月还不够她买一套化妆品你说这姑娘,真是”陈妈妈叹气:“难怪这些天我看张老师和师母头发都白了许多。”“可不吗,谁家要是摊上这么个害人精,啧啧,可就惨了。”童妃意听着段母拐弯抹角指桑骂槐地针对她,心里一团火烧得三丈高,无奈始终碍着陈月深和陈妈妈的面子,强忍着发不出来。段母见她这样,以为是心虚,便愈发的瞧她不起。看看自己乖乖巧巧的女儿,再看看一表人才的陈月深,长久以来的不甘心顿时沸腾到了极点。没过一会儿,她把话锋再次转向童妃意,问起她的家庭,得知她父母早年离异,便做出意外的样子,说:“你是单亲家庭长大的啊”童妃意听那语气,分明是把她当怪物了。这时,陈月深开口道:“我也是在单亲家庭长大,有什么问题吗”段母道:“那怎么一样呢你爸爸在世的时候,对你妈好得没话说,当年我们左邻右里多少人眼红嫉妒啊。”抿了口汤,继续道:“我听说父母离异对小孩子的伤害很大,现在好多心理疾病都是因为童年阴影造成的。”陈妈妈见童妃意脸色变得极其难看,立即笑说:“那也不一定啊,像我们小童就很开朗,性格比月深要好很多。”段母附和,“当然,当然,”稍顿片刻,放低声音:“可是她爸爸至今没有一份正当的工作,我怕月深以后会很吃力啊,别的不说,万一结婚的时候来个狮子大开口,或者要完这个又要那个,可真是没玩没了了。新闻里天天都在播呐,社会上这种人可不少。”这种人,这种人童妃意总算听明白了,看来康泽辰说的没错,新媳妇进婆家就等于小姐变丫鬟,谁都能踩一脚可她还没嫁过来呢,还不是陈月深的媳妇呢,陈妈妈尚且对她关爱有加,客客气气,那段家算哪路亲戚一个八竿子打不着边的邻居也欺负到她头上来了,还不是看她娘家没个像样的人,就瞧不起她么真是越想越气,越想越气旁边,陈月深皱紧了眉头,正欲说话,却听见童妃意冷笑一声,慢悠悠地开口:“阿姨您说的真好,这个社会真是什么人都有。我爸妈虽然不济,但也教过我不要对别人的家事指、手、画、脚。有件事情你可能不知道,我和陈月深是在打暑假工的时候认识的,我有能力养活我自己,同时养活我的家人。退一万步讲,就算以后我不工作,当个家庭主妇,也没什么不可以。”她挑着眉,目光缓缓逡巡在段家的三个人脸上:“况且我觉得男人养自己的女人,是天经地义的事。一个男人要是连这点儿本事和决心也没有,那还不如不嫁。而一个女人要是过于强势了,未免越来越庸俗,越来越不可爱。等上了点年纪,搞不好就变得尖酸刻薄心胸狭隘,完全忘了自己曾经也是个水灵灵惹人疼的小姑娘您说对吧,段叔叔”桌上没人吭声。童妃意一口气吐出这些话,心里终于舒坦些,也不管有没有得罪人,招呼一声,然后起身离桌,头也不回地走了。身后传来段母气急败坏的声音:“你看看伶牙俐齿,以后还不骑到你头上去”接着是陈妈妈在劝:“小孩子家,别跟她一般见识”对门开着,童妃意径直走回房间,脱下外套甩到床上,又把耳环摘下来扔了,胸膛因为情绪激动而剧烈起伏着,恨不得砸些东西泄愤才好。陈月深跟了进来,她猛地回头,冷冷看他:“你现在不要跟我说话”然后拿着浴巾和换洗衣服去卫生间洗澡了。第13章 第十三章温热的水流从头顶洒下,淌过面颊,淌过耳朵,妨碍了听觉,周遭变得很静。可是段曦蕊母亲的那些话一字一句钻进脑海,不断重放,压根儿就不受控制。该死的说她败家就算了,还看不起她的出身,怀疑她心理不健康这也算了,居然还侮辱童大延的人格纵使童大延并没有人格,那也轮不到她说三道四童妃意突然间好想回家,好想哭“妃意。”陈月深在门外叫她的名字,她忍住喉咙里的哽咽,没有出声。洗完澡,站在镜子前看了自己很久,直到心情平复些许,这才打开门,径直走到阳台晾衣服。房间里透出微弱光线,陈月深似乎坐在床边等她。她踩着啪啪作响的拖鞋,穿过客厅,来到阳台,正要伸手拿衣架,却依稀听到了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