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坐在他床边,与他相对无言。不晓得能说什么,该说什么,翻来覆去那些废话,他懒得回答,她也懒得再问。“妃意”今天倒奇怪,他一直瞅着她,欲言又止的模样。童妃意低头收拾餐桌,听见他说:“爸爸对不起你连累你了”手一顿,心头涌来沉重的巨浪,快要将她淹没。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么童妃意朝他望去,他却已经闭上眼睛,缓缓别过了脸。脑子里闷闷的,喉咙也堵成一团,她收拾好残羹剩饭,拉过椅子坐在旁边,一言不发地盯着电视。没过一会儿,手机突然响了,她拿起来一看,竟然是温先生。“妃妃,”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温和如水:“你现在在哪里,出来吃饭吧。”“我在市医院。”她见童大延似乎已经熟睡过去,便轻手轻脚地走出了病房。“医院”温先生诧异:“你生病了吗”“没有,是我爸爸在住院。”她听他说到吃饭,肚子就咕咕响应起来,“昨天真的很抱歉,没有打声招呼就走掉了。”“的确有些失礼,”温先生笑了下,“你现在有空吗,我过来找你,有话和你说。”童妃意背靠在冰凉的墙砖上,默然思忖许久,“好,我到医院门口等你。”她下楼,脚步匆忙,高跟鞋踩着地板发出一阵利落的声响,一下一下像是要将她自己踩碎。走出医院大楼,晚风轻拂,吹散了消毒水的气味,这才令她稍稍缓解了些许心头的压抑之感,不再憋得发慌。十分钟后,温先生的车子停在她面前,她上车,系好安全带,忽然发现他一直在看着自己,“怎么了”温先生没有掩藏眼里的沉醉:“你今天很漂亮。”童妃意微怔,低头瞅了瞅自己新买的裙子,“哦,今天同学结婚,我去参加婚礼了。”“难怪,”他说:“这样很好看。”童妃意突然想到了什么,忍不住调侃:“以前你每次见我,我都化着大浓妆,难得这会儿你还能认得出来。”温先生眉梢带笑:“我喜欢的人,无论怎么变成什么样子,我都能一眼认出来。”“是嘛”童妃意干咳一声,别过脸去看着窗外,过了一会儿,听见他叫她:“妃妃。”“嗯”“没事。”“哦。”又过了一会儿,童妃意说:“我知道有个地方的牛肉面特别好吃,我们能去那儿吗”“当然。”他笑:“你想去哪儿都行,我乐意奉陪。”若是换做另一个人说这样的话,恐怕显得油腔滑调,但温先生却像夏夜温凉的涓流,细腻地淌过她心底,抚平了那些焦灼和不安。无论他真心也好,逢场作戏也罢,此时此刻童妃意只想蜷缩在一个安全的地方,稍稍休息一下。今天她真的太累了,当童大延说出“对不起”和“连累”的时候,她几乎要泪奔。好在温先生出现了。一个肩膀出现了。在她脆弱无助的时候。这也许是天意吧。作者有话要说:艰难裸奔,明天继续第26章 第二十六章天色已暗,车子停在喧闹的路口,温先生随她走入这条老旧的小街,来到面馆。这个时间店里没什么客人,童妃意点了碗砂锅牛肉面,温先生点了碗蛤蜊粥,等菜的间隙他抽出一大卷纸巾擦拭桌椅,反复数次,童妃意实在忍不住提醒:“老板娘已经朝我们这儿撇了好几眼了,你再这样她可能会把我们赶出去的。”温先生停下动作:“真的吗”童妃意笑:“反正到时候我就装作不认识你。”温先生笑着摇摇头,给她斟了杯茶,忽然问:“你今晚还用去神仙林吗”她说不用,“我已经请过假了。”“其实如果你不喜欢那份工作,可以随时离开,我会尽我所能帮你。”童妃意一愣,没有吭声。“还是说,你不需要我的帮忙。”“是的,暂时不需要。”温先生眼帘低垂,默了一会儿:“昨天你是和衡立的陈副总一起走的对吗你们昨晚一直待在一起”童妃意这才反应过来,“不,不是你想的那样,我跟他并没有什么关系。”温先生静静凝视,许久之后,缓缓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妃妃,我必须说实话,昨天看见你和陈月深离开,我非常惊讶,心里也有些不舒服。我是一个自私的人,有时我宁愿你只是个卖酒的小丫头,这样你就会需要我,依赖我,我们就能保持长久的关系。但有时我又觉得,你应该拥有更好的人生,或者更好的归宿,不管那个人是陈月深还是谁,但至少不该是我这样一个并不年轻的已婚男人。”“温先生”“你知道我对你的心思,但你一定想不到,这些话对我来说其实非常羞于启齿。也许在你看来,一个时常出没夜场的男人并不值得信任与托付,事实上我也从不认为自己是个良善之辈。我有妻儿,有家室,我的太太早年遭受过创伤,我不能丢下她,但我也无法在名存实亡的婚姻里坚守自己的忠诚,所以我现在坐在你面前口出狂言。”他看着她,喉结微动:“我承认这是男人的劣根性,非常可耻,因为我一面想要得到你,一面却把你放在一个难堪的位置。如果你无法接受这样的关系,我绝不会为难你,但是妃妃,我要你知道,走近我身边并不是一条无望的路,你愿意试试吗”童妃意的耳根子已经烧得绯红。从来没有人对她如此表白过,这个四十三岁的男子,带着经年累月的成熟与自如,向她洒下一张巨大的网,令她手足无措。是智力与阅历的差异,又或者人生轨迹与自我认知的不同,才导致她在他面前如此幼小,毫无招架之能。感情难道不是应该棋逢对手,相互博弈吗她有些困惑。“妃妃”温先生对她的走神非常无奈:“你有听我说吗”“当然。”童妃意回过神:“你的这些话已经让我失去方寸了。”“抱歉,”他眼眸微沉:“忽然对你说这些,你一定吓坏了吧。”正在这时,老板端着托盘走过来,打断了这微妙的气氛。童妃意抽出筷子,低头搅拌面条:“先吃点东西吧,吃饱了才有力气思考问题,咱们不着急。”温先生轻声叹气,只能依她。吃过饭,走出面馆,他准备去开车,童妃意说:“从这条巷子穿过去就能到我住的地方,不用开车。”正说着,一群小孩子尖叫着疯跑过来,温先生将她拉到自己身旁:“当心。”孩子们一溜烟地跑走了,温先生的手却没有松开。童妃意心口砰砰直跳,任由他牵着,走进那条幽深的窄巷。两手相握,温润的感觉从掌心传来,他发出一声浅笑,“妃妃,我喜欢和你待在一起,即便只是这样散步,也觉得很好。”童妃意闷了半晌,“为什么”他换了个姿势,与她十指相扣:“我和我太太自小就在一起,我们之间更多的是亲情和责任,事实上我我没有谈过恋爱,所以一直有这样的情结。”“难以置信。”童妃意仰头看他:“我以为你千帆过尽,早就对谈情说爱丧失兴趣了。”“怎么会呢,”他笑:“对我来说,爱情和性是两码事。”这句话好像有什么不对,童妃意脑子懵了下,却也没有深想。不多时,走到了家门口,她下头,轻声说,“你该回去了。”“是的。”他这么说着,却没有动。两个人站得很近,近得可以闻到对方身上的气息。童妃意看见他把手伸过来,他的手指抬起了她的下巴。“温先生”她有些抗拒,别开了脸。“叫我的名字,”他喃喃低语:“知道我的名字吗”“知道。”她说:“温悯,怜悯的悯。”他稍稍一顿,笑起来:“我可不需要你的怜悯,小家伙。”话音落下,他不由分说地含住了她的唇。童妃意闭上眼睛,略有些发抖。许久没有过亲吻,她的反应非常生涩,仿佛一只被他控在掌中的小动物,温顺乖巧,沉默可怜。他无法自制地按住她的脑袋,加深了这个吻,童妃意尝到他口中清茶的甘甜,如他整个人一般,润得像水。这时,隔壁巷子里突然传来依稀动静,仿佛是打火机的声响,她怕被人看见,轻轻将他推开:“你真的该走了。”温悯抵着她的额头,“我知道。”他缓了好一会儿,才说:“明天见。”“明天见。”她目送他的身影逐渐远离,这一夜真像是一场梦,她都不敢细想到底发生了什么。缓缓叹出一口气,正准备开门,却忽然察觉有什么不对。她移步到旁边的巷口,右手警惕地伸进背包里,随时准备掏家伙。“谁”一个颀长的人影靠在墙壁上,指间星火明灭,静默无语。他转过头来,一动不动地看着她。“陈月深”童妃意大惊:“你怎么会在这里”他不说话,一口一口把烟抽完,然后提起脚边的袋子递过去:“你落在我车上的衣服。”她僵硬地伸手:“谢”正要接过的时候,他却突然发作,面无表情地将手中之物扔在了墙角。“啪”的一声,巷子里的声控灯亮了。“童妃意,”他的眼睛比夜还黑,薄凉的嘴唇吐出一字一句:“你为什么要这样”她低头看着自己的影子:“我已经决定和他在一起了。”“他是谁一个有妇之夫,三言两语就把你骗到手了是吗”“我有什么好骗的,”童妃意撇着嘴,“我一无所有,他图我什么呢美貌身体别逗了,比我漂亮干净的女孩多的是,他如果想要,根本无须这么大费周章。”“他当然有可能大费周章”陈月深上前两步:“童妃意,你和温悯才认识多久,你了解他吗除了他的姓名和年龄以外你还知道些什么几句好听话就把你哄得团团转了以前你对着我的时候不是挺厉害的么,怎么现在就剩个榆木脑袋了我告诉你,在那个所谓上流社会的圈子里什么肮脏的事情都有,婚姻之外的女人对他们来说只不过是一种消遣而已,或许他的确喜欢你,一时钟情于你,但那和喜欢一只宠物有什么区别你非要把自己放在那么不堪的位子上吗”童妃意微微发抖:“是,你觉得不堪,你觉得肮脏,但对我来说那些都无所谓,只要他能给我想要的,我就愿意跟着他。”陈月深冷笑:“你想要什么金钱还是男人”童妃意攥紧拳头,隐忍许久:“没错,我就是想要他这样的男人。他温柔、宽容、平易近人,从来都是轻言细语,绝不会像你一样,动不动就对我摆脸色,动不动就对我吼,极尽嘲讽之能”话音落下,周围一片沉寂,幽深的巷子狭窄而陈旧,苔藓的气息窜入鼻端,潮湿又阴凉。陈月深看着她微红的眼眶,心中钝痛难当。“妃意。”他只是怕她被人欺骗,被人抢走,所以情急之下才说了那些话,怎么会想到,这字字句句都往她心尖上割,而他自己又何尝不是深受此痛。“你走吧陈月深,”她别开脸,“我们不要再纠缠了,以前我爱你爱得很累,现在不想再重蹈覆辙了。我知道,过去的事情让你心有芥蒂,一直放不下,但我已经不是从前的我了,你爱也好恨也好,真的都没有意义了。”他看着她,往后退开一步,手指有些颤抖。“放不下过去的人到底是谁。”陈月深哑着嗓子:“童妃意,我想和你重新开始,而不是再续前缘。你自己好好想一想,究竟是谁一直心怀芥蒂。”他说:“下午的时候,不过是一个无关紧要的老朋友跟你说了些乱七八糟的话,你就吓得逃走了,至于这样吗”童妃意深吸一口气,竟然无从反驳。僵持许久,他发出极重的叹息,倾身靠近,抬手轻轻擦拭她的嘴唇。一下一下,郑重其事。“今天你肯定累了,”他说:“我们改天再聊。”童妃意背抵墙壁,听着他渐行渐远的脚步声隐没在黑暗里,终于消失不见。作者有话要说:下章后天更新第27章 第二十七章第二天上班,连阿峰都看出她心不在焉,整个上午几乎一句话也没说,而且频频出错。“店长是不是被下降头了”阿峰满脸担忧。“女人都这样。”小六不以为然:“以后你就明白了。”“哦。”“你们俩嘀咕什么呢”商秋走过来踹他们两脚:“芝士和雪盐都没了,还不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