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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辛氏女”狱官喝问,“贺兰氏现今身在何处”“嗤”烧得火烫的烙铁浸在冷水里,叫嚣着冒出白烟,魑魅一样狰狞地扑向抚悠。若是换了寻常小娘子,恐怕早就吓晕过去,也就是在遒风赤日下长大的抚悠,射过雁,砍过狼,见过杀人,见过草原贵族凌隶,知道血腥,知道残酷,才能强自镇定,暗暗分析:“既然他们已经确知我是辛氏女,怕是逃不过了。父亲的冤情,夏尔的托付,我原本不知向谁求告,害怕求不当人,反自投网罗,现在既然被捕,这已是最坏的结果,还有什么好害怕”“快说”狱卒吼道。抚悠被这声暴喝吓得心下打了个突。红红的烙铁“面目狰狞”、“磨牙吮血”般贴近她脸颊。“我说我是辛氏女我有冤情家父是被冤枉的,他没有投敌叛国西突厥进犯伊州西州,是努尔多设主使罗民可汗亡故,新即位的玉都兰可汗阿史那夏尔是努尔多的侄子,努尔多大权在握、野心勃勃,是时父亲病重,已无力阻止。努尔多记恨父亲,连我和母亲也是被他赶出草原,如果父亲投靠努尔多,我们怎么会有这般遭遇此次我回长安,除了安葬父亲,还受夏尔之托,将他的请求转达圣听,若朝廷能出兵帮他铲除努尔多,夏尔会像他的父亲罗民可汗一样效忠朝廷小女子句句属实,企望明察”抚悠的这番话显然在狱官意料之外,他沉思片刻,冷笑道:“你以为编这么个谎话就能欺瞒本官了”抚悠争辩道:“我说的每一个字都是真的,就算到了圣人面前,我也会这样说”若她真能挣到面圣的机会,也许她能亲口为父亲辩白,而圣人会明察秋毫。过去不也有过赵氏孤儿、缇萦救父的典故吗虽然那样的故事连夏尔都要嗤笑:“你们的可汗都是好人,做坏事的尽是别人,这都有人信”夏尔啊,真是个不太纯朴的突厥人。“圣人”狱官哂道,“辛黯的案子就是圣人钦定,怎么,你还想翻天吗辛黯冤不冤我不管,本官只想知道贺兰氏在哪里,快说”“庸官”抚悠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你说什么”狱官被惹怒,啐一口,“跟你说话简直白费口舌来人,先鞭她二十,看她老不老实”狱卒上前,笑道:“这细皮嫩肉的小娘子打坏了实在可惜,先让你看看这鞭子的威力。”说罢甩开膀子“啪啪啪”鞭抽抚悠脚边,铁鞭打在青石地上火星四溅。抚悠吓得浑身冷汗:这鞭子打在身上还了得不能就这样吃眼前亏“别打别打我说”“呵,”狱官嗤道,“不动真格的,你还想不通,这就对了,你早说,我们彼此都省事,说罢。”“在在在我阿伯家。”抚悠并不是“想通了”,她是早就“想好了”:她绝不会供出母亲,是该咬紧牙关,从容受刑,丢掉半条性命,甚至受刑不过而死还是至少拉上她那无情无义的大伯垫背一旦她死死咬住辛酉仁,他若交不出阿娘,他当然是交不出的,就难脱窝藏之嫌,即便没有杀身之祸,至少也是起复无望了吧,甚至会被流放。抚悠从来不知道,原来在死亡面前最炽烈的情感居然是恨,如果她现在不报复那个鸠占鹊巢,把她和母亲拒之门外的辛酉仁,也许就再也没有机会了。她就是死,也要拉他垫背、玄青策“阿璃,醒醒。”梦里还在跟夏尔抢着黄羊腿,忽然有人推她,抚悠翻了个身,试图继续入睡,要把那个总是一副傲慢神情的金发小王子打倒在地,一边抓着羊腿大快朵颐,一边听他嗷嗷求饶。“啊”抚悠惊叫一声,人已被从毡毯里捞了出来,被阿耶修长结实的手臂揽在怀中。阿耶用新长出胡茬的下颌蹭着她的脸。“醒醒,阿耶带你去骑马”声音是那种溢出胸膛的男人的豪迈和父亲的骄傲。抚悠也已醒了大半,两个小拳头揉揉眼,又伸手去捏阿耶的下巴。阿娘嫌阿耶的胡子太久不打理,已乱得无法修饰,索性收拾得光溜溜的,要他重新蓄起,不管阿耶再不愿意,到底是没逃出阿娘的手心,不过胡子倒是长得很快。抚悠觉得那青青的、方方的下巴很是好看,摸着扎手,又痒痒的。辛玄青见女儿醒了,抱着她转起圈来。抚悠“咯咯”笑着,又喊道:“耶耶,耶耶,我们快去骑马”辛黯便放下女儿,给她穿起衣裳。抚悠心急,也拉拉这里,扯扯那里。一大一小,两个人,四只手,竟穿的袖子不是袖子腿不是腿。贺兰氏走进毡帐,看见父女俩窘迫的样子笑弯了腰。抚悠一只胳膊卡在衣服里,苦着脸喊“阿娘”。辛黯回头对妻子讪笑,自觉地让到一边,把“残局”交给妻子收拾。“阿娘,耶耶要带我去骑马,我还没骑过马呢”抚悠兴奋地叫着,眼睛看着阿耶。“知道,知道,从昨晚开始你都说了十几遍了。”贺兰氏的语气里却并没有责备和不耐。清晨,朝阳洒下一片金色的光辉,照耀着远处的峰峦和近处的毡帐,契苾那忠赶着牛羊去河边饮水。抚悠说:“那忠,耶耶要带我去骑马呢。”契苾那忠是个十多岁的少年,总是闲闲散散地骑着一匹跛脚的老马。他此时倒骑在马背上,口中衔着草,斜眼望了望天,惹她道:“好啊,等你学会了骑马,要找我比试比试,我一定让你输得哭鼻子,哈哈。”说完他拍一下马屁股,嚣张地骑着老马一拐一拐地走了。抚悠冲着那忠吐舌头,转身见和雅提着木桶去挤羊奶,又兴奋道:“和雅和雅,耶耶要带我去骑马呢。”和雅十六岁,已经是两个孩子的母亲。“我听说翻过东边的山丘有美丽的焉支花红蓝花,小抚悠,你能采些给我吗”抚悠一向觉得和雅生得极美,她笑起来,略黑的肤色中透出红润,更加动人了。贺兰氏在旁边抱歉道:“这孩子,见了谁都要说呢。”和雅捋着耳边碎发,又笑起来:“叶护官名的女儿可不能不会骑马呀。”贺兰氏低头摸摸女儿的小脑袋,蹲下来嘱咐:“可要小心。马背上可不比平地。”“担心什么不是有我吗”辛玄青牵马过来,一只手臂捞起女儿放在马背上,自己也翻身上马,把女儿圈在怀里,转头对妻子道了声“我走了”,手腕一扬,鞭稍清脆地将空气击破。骏马奔驰。“耶耶,我要飞起来了呀,哈哈”抚悠闭上眼睛,张开双臂。“哐当”飞驰中的马车碾到石块,猛烈颠簸。“阿耶”抚悠迷迷糊糊地喃呢着,睫毛闪动,缓缓睁开双眼,一张瘦消的脸的轮廓在昏黄光线下渐渐清晰起来。她一个激灵,坐直了身子:“怎么是你”语气里七分惊疑,倒还有三分恼怒。贺倾杯心下苦笑:“姊夫在阿璃心中那是神祇一样的存在,她刚才误叫了我一声阿耶,此刻定要迁怒于我。我这个舅舅怎么就做得这么不讨好不过,”他又想,“这孩子睡着的样子倒是比她醒了可爱。”“这是哪里”抚悠不理会兀自出神的贺倾杯,翻身起来掀帘张望,一阵冷风灌了进来。车外亮堂堂得晃眼,放眼望去,一马平川,因是冬季,大雪过后,天地之间惟余莽莽。“这是哪里”抚悠回身盯着贺倾杯发问。后者递上一个手炉,她却不领情。贺倾杯笑着把手炉抱进怀里。他把自己往貂裘里蜷了蜷,倚在隐囊上,神情惬意地淡淡道:“宽心吧,已经过了潼关,正在往洛阳赶,今年的上元节可以在梁都过了。”“我们现在已经在梁国了吗”抚悠大感惊异,一觉之前她还在长安的大牢,一觉醒来,竟已不在长安了“不错。”贺倾杯微微勾起嘴角,笑着点头。抚悠凝眉,忽然抓住贺倾杯:“我阿娘呢”贺倾杯早知她有此担忧,拍拍抚悠的肩,安慰道:“放心,按路程阿姊应该已经到了我的洛阳别业了。”抚悠见他眼神坦荡,不似说谎,方才安心。她环视四周,见这车子不大,里面却布置得十分精当舒适,终是有些尴尬地开口问道:“我你是怎么把我救出来的”贺倾杯“呵呵”笑道:“我是商人,商人自然用商人之道。”这样的答案并不出人意料,非但是将她这“犯官眷属”救出,且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办好过所、通关文牒等一应文书,若非财大气粗、官商勾结而不能为。抚悠原看不起贺倾杯的“钱”,现在却被这“阿堵物”所救,很觉尴尬。贺倾杯倒也善解人意,岔开话题问道:“你在狱中说得玄青策者得天下,玄青策是什么姊夫生前真有这样一部著述”如今中原板荡,鹿死谁手尚未可知,谁若是手握一卷“得之者得天下”的兵书,可胜过金山银山,兴许抵得上半壁江山。贺倾杯这样的有心人不可能对此不感兴趣。抚悠见他信以为真,不由好笑:“我蒙他们的。他们找不到阿娘,又来逼供,我只好说谎,缓兵之计而已。”“啊这样”贺倾杯是明白人,黄石公传张良太公兵法这事说来是件美谈,但终究有些神乎其神,他也不会相信仅凭一部兵书就能左右天下,得天下要的还是天时地利人和。可多少还是有些惋惜,因他至少觉得可能会有那么卷书,即便不能“得之者得天下”,一代名将的心血之作也足以传之后世况且,这谎已引得某人“蠢蠢欲动”了,怕他会更失望吧。贺倾杯这边失望,抚悠却也是忧心忡忡:“罗民可汗去世后,多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我临行前答应了夏尔为他争取晋廷的帮助,可现在却踏上了远离长安的道路,岂不是南辕北辙就算我不能完成夏尔的托付,哪怕我能回到他身边、帮他与多周旋也好,他脾气暴躁又冲动,真不知会闹出什么事来”“老吴,到哪里了”贺倾杯扬声问车外。车夫道:“阿郎,今晚要在桃林落脚了。”贺倾杯对抚悠解释:“今晚在桃林县落脚,两三日就能到洛阳。”忽又想到:“从此北去,石州九凤山上有我的一位好友,此人姓王名儒字辅仁,出身太原王氏,为人却有些不羁,少年时慕秦汉游学之风,四处游历,年纪大了才在九凤山上隐居。他博通经史,又擅韬略,更使得一手好剑,是梁国一顶一的名士。朝廷几次请他出仕,都被他拒绝。他这人除了厌恶做官,三教九流都有结交,名声大得很”发觉抚悠似乎心不在焉,贺倾杯问:“你在听我说吗”“啊”抚悠回过神来,敷衍道,“我,我想还是先见阿娘吧,她一定很担心我们。”贺倾杯笑道:“那是自然。以后有机会我再带你拜访他,如何”抚悠胡乱点了点头。夜里在桃林县落脚,原来早已来了接应之人。那奴婢姓段名嫣,人如其名,杏脸圆腮,娟美可人,可抚悠一旁瞧着,觉得她与长安贺宅里那些婢子大不一样。虽然这阿嫣一脸伶俐模样,可贺倾杯不发话,她一个字也不多说,只恭敬地站在一旁,而贺倾杯发了话,她又是有问必答,句句妥帖。贺倾杯问她何时到的,她便答:“一早就在这里等着阿郎和小娘子了,可急坏了。”贺倾杯又问她家中情形,她便道:“一切安好,阿郎宽心。”贺倾杯叫她服侍小娘子,她便上前对抚悠行礼:“小娘子安和。贺娘子身子大好,小娘子勿念。已为小娘子备好了温汤,请小娘子沐浴。小娘子洗却风尘,待见了贺娘子也不至太过憔悴,令娘子心疼。不知小娘子意下如何”她这一串“娘子”、“小娘子”说得倒是口齿伶俐,却听得抚悠头大,便对她道:“你唤我三娘吧。”她在族中还有两个姊姊。又思忖阿嫣说得在理,便道了声谢,请她带路。阿嫣掩口而笑:“三娘怎生如此客气”主人与奴婢有着天然的身份界线,故而乍然见着这么位没架子的小娘子,阿嫣既觉好奇,又觉欢喜。阿嫣将抚悠引入房间,房内早生了炉子,暖烘烘的,水也已经烧热,两个婢子正掺着凉水,阿嫣上前挽起袖子手臂伸进去试温,兑好后便对抚悠道:“三娘,汤已好了,我为你宽衣。”“我自己来吧。”除了阿娘,还没人看过她洗澡,让人讨厌的夏尔除外的话。抚悠坦率道:“我从前没有这么多规矩,也不习惯。”阿嫣先是惊讶,继而露出了然的神情,招呼其余二人出去,又背过身道:“三娘,现在只有我了,你换好了衣裳再唤我,我服侍三娘沐浴。”抚悠见她如此,也不好再拒绝,便脱了衣裳泡进水里。阿嫣散开抚悠的头发,用混了奇香的澡豆,辅以浆水为她濯发。抚悠问:“这里面有什么”阿嫣道:“有猪苓、茅霍香、香草、麝香、干荷叶、甘草、白芷。”抚悠偷偷“嘘”了口气,这些东西她从前只听阿娘和姨母说过,还是头一回用,在草原上,最奢侈的也就是母亲用益母蒿灰淋出的灰水来为她洁身濯发了。“三娘的头发真好。”阿嫣笑说,又道,“三娘不觉得这水不一样吗这可不是当地的河井之水,是我从百里之外山上带来的泉水。”抚悠心想:“在草原时能洗回澡就不易了,哪里还管是什么水。”因又笑道:“我倒是觉得你不一样,跟长安家中的婢子。”“我们跟她们可不一样。”抚悠听见阿嫣几不可闻的轻“哼”声,心下更好奇,转身趴着桶沿,下巴搁在交叠的手臂上,问她:“有什么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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