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爷,忘却了自己的哨兵职责。等他转过身来,一眼看去,被眼前的景象骇的大叫起来。“清狗来啦清狗来啦”人群中顿时爆发出一阵惊慌的哀嚎,杨恕站到高处,大声喊道:“怕什么跟着大少爷,先砍死这群狗日的,再去取李成栋老贼的首级。”侯玄演排开人群,往谷口看去,顿时气得七窍生烟。只见零零散散十几个披甲士卒,在一个汉人百姓的带路下,兴冲冲地杀了过来。而自己这边,几百个汉子吓得手足无措。侯玄演终于知道,十几万乡兵,是怎么被五千人打破城池,屠戮一空的了。这些人虽然凭着一股血气,拿起武器抵抗侵略,但是根本不是这些职业兵伍的对手。往往还没打,就吓得瑟瑟发抖了。杨恕看到前面的汉人,怒骂道:“是浦嶂这个天杀的破落户、贼王八真是人面兽心,狗鼠不食”原来这个浦嶂,本事嘉定城内一个游手好闲的混混,自从李成栋破城,他就一马当先做了走狗。屠杀起自己的乡亲来,毫不手软,甚至为了表忠心,还把自己的好友一家杀了个干干净净。漳浦做为一个嘉定人,自然知道这处所在,料定肯定有人躲在此处,自己带人来捉了,岂不又是大功一件。所以他都来不及擦拭手里刀上的鲜血,就迫不及待地到李成栋处报信,带着十几个清兵,就杀了过来。竹林深处,十几个清兵张牙舞爪,他们迫不及待地冲了过来。嘉定城中已经很难找到活人,这一次的屠城非常彻底。主要原因还是因为他们的总兵李成栋的弟弟,被嘉定城上的炮弹打中,炸了个粉身碎骨。李成栋为报此仇,特意下令鸡犬不留。在嘉定城中,往往是一个清兵就能追着几百人肆意屠戮,他们自认吃定了这群漏网之鱼。侯玄演看着他们张狂的表情,和狰狞的笑脸,心中一股无名之火蹭的冒了起来。再看身后这群瑟瑟发抖的友军,顿感哀其不幸怒其不争。夺过身边捧哏的小胖子手中长矛,走到最前面,侯玄演喝道:“大丈夫生在天地间,不能手刃仇人,和畜生有什么两样凡是带把的,提起刀跟我上”杨恕生怕大少爷受伤,好不容易死而复生的侯家独苗了,可不能葬送在这里。他将手里的一杆白杆红缨枪横在侯玄演身前,说道:“区区几个清狗,让我去收拾了他们。”浦嶂一马当先,嗷嗷叫着冲了过来,看到林中终于出来一个人影,顿感更加兴奋。待看清来者的面貌之后,却像是见了猫的耗子,畏缩不前。当初他在嘉定城中作恶,闹市上欺负良善,被候峒曾看到。就吩咐随行的杨恕狠狠教训过他一次。杨恕的手段,他是刻骨铭心的,至今身上还有几处伤疤。身后的清兵大感不满,呵斥道:“怎么停了,快跟我们一起上啊。”浦嶂自忖自己人多,这个杨恕虽有拳脚,架不住十几个人围殴。至于他身后那些乡兵,已经被浦嶂自觉的无视掉了。杨恕冷笑一声,提枪向前,抬手一振,手里的长枪应声飞出,直直地插进当先清兵的喉咙中。他快步向前,奔走如飞,跃到这个倒霉的排头兵身前,拔出长枪,血流如注喷涌而出。身前的同袍尸体直挺挺地倒下,剩下的清兵才反应过来。抬头楞了一下,同伴的暴毙并没有让他们畏惧,他们是尸山血海杀过来的,看惯了别人的生死,已经不懂得生命的可贵。杨恕正想解决掉他们,身后传来侯玄演的喊叫:“杨叔,抓活的”杨恕略微犹疑,还是选择听从大少爷的,手中长枪直奔清兵的痛处,招招阴毒却不致命。这群清兵一个个可遭了大罪,捂着下体,痛不欲生,趴在地上打起滚来。侯玄演吐了口唾沫,回头恶狠狠地说道:“现在过去绑来了,还有谁不敢的”青云观里的小道士洪一浊,第一个跳了出来,道:“有什么不敢的,他们再凶,也不过是肉体凡胎。侯大少是东王公爷爷点化过得,得录仙籍,道爷我第一个去”侯玄演暗暗惭愧,信仰的力量就是大,这个小道士因为听到了自家的仙人的事迹,大受鼓舞,撸起阔口的道袍袖子,就往前走去。中国人自古以来就是有人带头了,事情就好办了。小道士身后陆陆续续跟上许多乡兵,剩下的人被人群裹挟,自觉不自觉地也往前走去。众人七手八脚,先是扒了他们的盔甲,哄抢一空。然后用破衣服做的的布条,将他们绑了起来。几个人提着一个,押到侯玄演身边。侯玄演冷冷地看着他们,这十三个清兵加上一个汉奸,除了杨恕没收住手杀了的两个,还剩十二个人。“这几个畜生,就是杀你们爷娘兄弟,奸淫你们妻子女儿的人,谁敢出来报仇”人群中你望我,我望你,都在观望别人的动静。龚老三虽是一介书生,还是个不学无术的落地书生,但是心术可比这些乡兵高了十万八千里。他马上明白过来,侯玄演这是要克服这些人的恐惧,让他们敢于拿起刀,跟敌人厮杀。虽说龚老三也是连一只鸡都没杀过的主,但是他长舒一口气,下定了决心。只见他抬起脚,一脚踹在小胖子屁股上,将他踢了出去。第四章 杀人练胆侯玄演看着人群没人做声,心中暗暗焦急,留给他的时间可真的不多了。这时候一个胖乎乎的身影,越众而出。虽然这个小胖脚步踉跄、一脸茫然,一看就知道被人阴了,但是侯玄演还是上前飞快地按住他的肩膀,说道:“好样的,小胖”他将手里的长枪塞到小胖手里,拍了拍他的肩膀,指着一个嘴里塞着布条,正在挣扎的清兵说道:“别怕,上去捅死他”小胖名叫徐元宝,本是嘉定一个富商的独子,他爹爹活着的时候经商有道,赚的盆满钵满,攒下了好大的家业。只是士农工商,在大明商人是四民之末,钱多位低。若是累世的巨贾豪富还好说,这种暴发户往往被上流社会的圈子看不起。所以徐元宝他爹自从有了这个独苗,费尽心思请来嘉定最好的先生给他开蒙。可惜事与愿违,徐元宝生来就是一个不喜欢读书的,读书好几年,连自己的名字写起来都歪歪扭扭。反倒是跟家丁护院厮混在一起,耍枪弄棒,把徐员外气的咬牙切齿。奈何就这么一根独苗,下不去手管教,只能由着他的性子胡来。反正自己赚下这么大的产业,老徐的打算是,等着将来有了孙子,再好生调教,一定要有一个有出息的子孙来继承自己的家产。后来天下巨变,清兵渡江而来,两任皇帝先后投降。李成栋打破嘉定城,老徐员外一家只有徐元宝,被他的护院朋友护着,活到了今天。又是一个殷实之家,慈父慈母,除了出嫁的大姐,尽数死了个干干净净。天知道李成栋对这个江南小城,作了多大的业果。徐元宝手握着长枪,抬头看了一眼侯玄演,后者给他鼓励的眼神。将手里的长枪竖了起来,枪尖向天,胖乎乎的小脸仰天嘶吼一声:“老头子,你在上面睁眼看,元宝给您报仇啦”徐元宝双眼赤红,咬着嘴唇一枪刺了出去,当先的清兵哀嚎一声。这一枪刺在了他的肩头,枪尖和骨头摩擦,发出瘆人的声音。血流慢慢涌出,顺着枪杆,从红缨处滴答而下。他这一声嘶吼,让身后的人群,都想起了自己身上的血海深仇。一个个瞪着眼珠,骂着自己能想到最恶毒的话,用手里的武器,朝十二个清兵砍去。侯玄演看着眼前已经没了人样的几个俘虏,强忍住胃部的不适,转头一看,龚老三已经不见了人影,想来是躲到什么地方呕吐去了。嘁,弱鸡登上矮墙,搂着放哨的娃娃兵肩膀,侯玄演长啸一声,将所有人的注意力引了过来。乡兵们这才停止了对已经死透的清兵的蹂躏,都转过身来看向他。“都看到了吧清狗也会死,清狗的身体也是血肉包着骨头。你们怕什么有什么好怕的我现在就要去城中,将李成栋狗贼砍成肉酱,怕死的趁早钻进山泽当中,做一个野人,或者等你们的仇人杀够了,出去给他们当狗做奴才。”“我们不怕”“跟着候公子,砍死李成栋”“杀了狗贼李成栋,杀光清狗”“报仇报仇”人心可用,侯玄演也就不在浪费时间,挥了挥手众人瞬间安静下来。通过前面成仙的胡诌,他已经成了所有人的主心骨。“那就请诸位助我,杀回城去。我们将仇人鲜血,涂在脸上,前去报仇”乡兵们轰然应诺,纷纷蘸着鲜血,将脸上涂红。侯玄演心道,这一番回去必然杀他们个措手不及,再来点恐怖妆容,让他们胆寒心虚,或许可以增加点胜算。而且将仇人血涂在身上,也可以助他们克服一点内心的恐惧。杨恕夺了几个清兵的战马,将事先剥下的盔甲穿在身上,丢了原本挂着的残破甲胄。这些清兵原本是南明毒瘤之一,江北四镇高杰部的兵马。这些人将南明的骨血吸了个干干净净,然后一股脑投降了。他们的盔甲战马,都是上好的,可惜却被用来屠杀同胞。杨恕掂量了下新入手的武器,大为满意,正要驱马向前,为大少爷做个开路先锋。突然感觉身后有人拉拽他,回头一看,是脸色苍白的侯玄演,慌忙回头扶助他。“大少爷,怎么了”侯玄演趴在他的肩头,耳语道:“小声点,我毕竟死过一次,身上多处不适,还没缓过来。我们共乘一匹,你切不可声张,我怕他们好不容易聚起的勇气,烟消云散了。”杨恕重重地点了下头,心道自己真该死,竟然没有想到大少爷的身体。将侯玄演扶上骏马之后,杨恕拉着缰绳,策马而行。身后的剩余的马匹,被几个难得会骑马的乡兵所取。杨恕故意放慢了速度,一是怕太快了颠簸,大少爷身体招不住,二是太快了身后的乡兵也追不上。侯玄演骑在马上,回头一看,火势已经越来越大。火中的老父、少弟的尸体已经看不清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恨意,郁结在胸口,两行清泪划过脸颊。杨恕心疼地看着他,说道:“要不要取一些骨灰,日后安葬”侯玄演转过头去,目视着前方,沉声道:“不必了,阿爹他死前说“与城存亡,义也。”就让他们洒在这乡土之上,等着看我们为盍城父老报仇雪恨吧”走出了竹林,盛夏的骤雨初晴后的阳光明媚而不灼人,暖风吹来带着浓浓的花香。远处的湛蓝澄澈的天空里,点缀着几朵慵懒的白云,随风而动。古道两旁,开满红白两色的娇艳花朵,如此美景宛若置身仙境。只是道路上以血涂面的乡兵,和此时的景色格格不入。好似一群地狱恶鬼,行走在蓬莱仙境。谁都不会想到,这些人乃是生于斯长于斯的乡民。往前走去,离着古镇越近,一股腥膻的味道,扑面而来。往日里清澈如水的溪流,混合着浓浓的血色。不时的就会有残肢断臂、被撕碎的妇人衣物、以及幼小孩提的尸体顺流而下,乡兵们不忍去看,只能抬头望着天,强忍着向前行去。城楼很快出现在眼前,攻破它的清兵们忙着烧杀淫掠,自然没有时间来修葺城墙。断壁残垣上,挂着一颗人头,杨恕目瞪欲裂,道:“大少爷,是老爷的首级”第五章 出其不意侯玄演跃下马背,后面的乡兵自觉地止住了脚步。屈膝跪地,叩首三下,八百余乡兵整齐划一,跟着跪拜。嘉定两万百姓被屠戮,只因为不肯剃发易服,数典忘祖。如今剩下的八百孤魂游鬼,无家可依的复仇者,正执戈而来。他们的战力或许弱的可笑,但是精神足够强大,这才是汉民,当之无愧的汉人,有礼仪之大,故称夏,有服章之美,谓之华。与之相比,那些头皮痒水太凉之辈,位高如同“平西王”,权重如洪承畴之流,渺小的如同侏儒。“进城”侯玄演大手一挥,鲜血涂面的八百乡兵,嚎叫着冲进了自己的故乡。所有的清兵都在忙着抢掠财物,屠杀漏网之鱼,根本没人防备。在历史上,仅仅十几天之后,他们甚至会被五十个人赶出城去。出乎侯玄演的预料,杀进城中,并没有遇见大股的清兵。只有三三两两的小队,在城中寻找隐匿起来的乡民。这样的畜生,自然是见一个杀一个,藏在各处地方的嘉定百姓,有幸免于难的,也都钻了出来,加入到他们。一路杀到县衙,此处竟然张灯结彩,徐元吉等趁乱做了汉奸的一些人,正在为新来的县令接风洗尘。小道士洪一浊破门而入,就见到几个绸服男子,金钱鼠尾,留着可笑的辫子,正在推杯换盏,已经喝的半醉。看到来人,只当是幸存的一个小民,怒道:“左右何在”“被你道爷送去见九殿阎罗了。”徐元吉身为一个汉奸,能混到这个地步,也是杀人杀出来的功劳。他自从投降了清兵,在城中杀人不算,还要生吃人的心肝。醉醺醺地看见只有一个小道士,浑然没有放在心上,拔刀在手就要上来杀人。砰地一声,县衙内院的木门被整个推倒,徐元吉慌忙退后。洪一浊被落下的灰尘呛得直咳,怒道:“门就在这里,非得拆了再进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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