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身穿夜行衣的人影,身手矫健越墙而入。摸到一个小黑屋内,轻轻唤醒了躺在床上的顾府杂役。杂役大惊失色,刚想喊叫被人捂住嘴唇。“小黑,是我啊,我是大壮。”“大壮哥怎么是你你不是赎身回乡了么”原来他们是同乡,因为家中遭了水灾,逃难到苏州卖身做了顾府杂役。后来大壮不愿为奴,攒钱赎身,再后来投奔了反清乡兵,被吴志葵收编了。小黑点起油灯,靠近了一看,果然是自己的发小大壮。“你看这是什么”大壮扔下一个黑色的包裹,小黑掌灯上前一看,顿时呼吸急促,血贯脑顶。“大大壮哥,你哪来这么多金子,你发达啦”“不是我发达了,是你发达了,你想不想要”天色微亮,一匹快马驶进苏州,知府衙门内,江宁巡抚土国宝端坐堂上,问道:“怎么回事,慢慢说。”“大人太湖贼人吴易带兵围攻吴江县,我们就要撑不住了。这次吴易倾巢而出,县丞张大人让小的前来求救,还望大人早发援兵啊。”土国宝一拍手掌,怒道:“这群贼人欺人太甚当初满人在的时候,他们缩在太湖当乌龟,满人刚走,就出来攻打县城,是不把我们放在眼里啊。”吴淞提督吴胜兆起身道:“巡抚大人不必生气,这群贼子躲在太湖,我们难以下手。这次正好趁他们出来,一举剿灭,也是大功一件。下官愿率所部人马,前去驰援吴江,剿除贼人。”第二十一章 磨刀霍霍苏州城,顾府。剃发易服可不是一件小事情,汉人讲究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剃发意味着放弃了心中身为汉人的骄傲,弯下膝盖做异族的奴才。这样的事情,自然要告祭祖先,否则将来百年之后,见到了祖先。脑后顶着一个鼠尾辫,先人认不出来怎么办四更天的时候,已经忙碌了一夜的下人们,终于可以歇息一下了。小黑倚在庭院的柱子上,满含羡慕地往内院瞥了一眼,里面的主子们都还没起。内院是顾家女眷们居住的地方,这些外院杂役要是敢踏足,往往不问缘由活活打死了再说。小黑使劲吸了一口气,低声道:“这么香的娘们,站在这都闻得着,啥时候我才能抱着一个睡觉。”他一夜没睡,精疲力尽,竟然没有觉察到身边走过来一个人。“你想抱着谁睡觉啊”小黑一听到这声音,半截身子都凉了,上下两排牙齿不住地打颤。“九九爷,小的小的胡说八道,罪该万死,求九爷饶命啊。”顾九是顾府的大管家,平日里享受着半个主子的待遇。他本是外院最低微的杂役,一步步讨了主子欢心,成了大管事。但是顾府的下人却都恨不得他早死,这个顾九媚上欺下,在顾府犯在他手里的下人,不死也得半残。“别啊,你这么大的志向,莫非是想娶咱们小姐,做个姑爷不成。要是这样,我是不是还得叫您一声黑姑爷,您叫我小九就行了。”小黑双腿一软,知道大管家害人之前,最喜欢戏耍一番,他用额头触地,在汉白玉的石阶上,磕的砰砰响。“九爷,小人口舌生疮,下贱该死,求您大人大量,饶过小的吧。”小黑已经顾不得自己额头的痛楚,他亲眼见到过顾九处置下人的手段,并且确信自己熬不住。顾九冷笑一声,骂道:“不知高低的东西,要不是最近事多,我揭了你的皮,拔了你的舌头,还不快滚去干活。等忙完祭祖,我在跟你算账。”顾九转身离去,留下小黑在夜色中,瑟瑟发抖。这个在顾家做下人做的甘之若饴的乡下小伙,终于把心一横。罢了,等你秋后算账,老子先要你们的命他强忍着额头地疼痛,回到自己小屋,大壮哥还在呼呼大睡。他进城以来,还没睡过一个好觉,一直在坊间散布流言。现在苏州城内风传,清兵要对苏州豪门下手,首先就拿顾家开刀。原来大壮这些苏州人,早就被派进城中,拿着钱玄演的经费兴风作浪,制造谣言。“大壮哥,大壮哥,醒醒。”小黑边晃边喊,大壮迷迷糊糊胡醒了过来,擦了擦眼睛问道:“怎么了”“你说的,我跟你干了”“好样的,大好男儿,岂能一辈子做奴才。”苏州府衙,土国宝将这里作为自己的临时住所,他是江宁巡抚,是不会久留苏州的。如今清廷无暇南顾,重心还在北边跟李自成的残部死磕,他暂时要待在此处,等洪承畴前来节制江南诸省。天还没亮,就有一个下人前来敲门,土国宝戎马半生,是在辽东投降满清的武将。听到敲门声,立马知道有要事发生,这个档口出不得半点乱子。他爬起身来,还没穿衣服就喊道:“进来。”他的亲兵不敢往床上看,上边躺着他新抢的小妾,衣不蔽体。“大人,顾家有个小厮前来告密,顾家不满剃发令,图谋不轨,想要献城给太湖乱贼。”土国宝一听,睡意全无,冷汗直冒。顾家是苏州豪绅,家大业大,城中关系错综复杂。若是顾家作乱,吴胜兆又被他派了出去,自己很难抵挡。“贼子敢尔怪不得太湖吴易轰轰烈烈打吴江县,还没打就放出风来要杀吴江县丞全家。原来是调虎离山之计,那个小厮在哪里,把他带来,我要亲自审问。”随手披上一件袍子,土国宝来到外堂,小黑正在堂里等候。一见他到了,立马跪在地上。“小的见过青天大老爷。”亲兵怒道:“青天大老爷那是九品知县。我家大人是堂堂四品大员,你不懂别乱叫”土国宝一看他的样子,心里更加确信了七八分,这样一个小厮,吃了熊心豹子胆,才敢来自己这里造谣。“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要是敢有半句虚言,我叫你生不如死。”小黑凭着一股血气,和对顾九的怨恨,才豁出去来到此处告状。谁知道还有可能生不如死,顿时慌乱起来。只记得将大壮讲给他话,竹筒倒豆子一般,一股脑说了出来。“今儿一早,顾家的老爷少爷们,聚在祠堂。小的在外伺候,不小心听到了,他们说什么献城、头可断不剃发,对不起祖宗什么的。小的一听,他们这是要造大老爷的反,满人老爷们何等威武,他们不自量力,只求大人念在小的报信,饶过小人一命。”土国宝面沉如水,冷声问道:“你还听到了什么”“小的还听到,顾老爷说,在家中后花园的高楼上,悬挂两个灯笼。等到时机成熟,就改成一个,给城外贼人报信,里应外合。”土国宝站起身来,和亲兵走到院中往顾府方向一看,果然有两个灯笼。其实这是顾家的传统,祭祖前夜,点灯召引先人。土国宝辽东来的,岂知此中原委,就被一个小厮骗过去了。“召集人马,点齐兵将,随我大开杀戒”亲兵面露犹疑,趴到土国宝耳边,道:“大人,仅凭一个小厮之言,就对顾家下手,要不要卑职再查探一番。”土国宝狞笑一身,说道:“不必了,万一是假的怎么办”“大人的意思是”“顾家富可敌国,咱们来得晚,扬州没赶上。那些王八蛋一个个抢的脑满肠肥,咱们弟兄却要守着苏州喝凉水”亲兵恍然大悟,面带喜色,转身就去召集人马。第二十二章 连环计苏州城郊的一处乡野田间,一个老农裤腿半卷,在水塘中采藕。一个湿哒哒的汗巾,搭在他的肩头,烈日当空汗如雨下。但是老秦头并不觉得难受,庄稼汉能有收获就是最大的幸福,他满心思都是今夜可以让自己的大孙子吃上脆生生的藕片了。老秦头的儿子也有了出息,当初神京被围,朝廷招募新军勤王,他闷声不响的去当兵,把老两口吓得不轻。谁知道后来兜兜转转,一仗没打,跟着主将先投降大顺,再投降大清。竟然投出个把总,如今衣锦还乡,驻守苏州。还带回个漂亮媳妇,媳妇来时就怀了孕,那大胖孙子一生出来,顿时成了全家的心头肉。远处远远走来四个人,其中一个指指点点,老秦头直起腰来一看,其中一个是自家远房表侄。“候公子,我跟你说的就是他,是我的一个表叔。”侯玄演满意地点了点头,伸手进怀中。小兵顿时咽了一口唾沫,一脸希冀地盯着他的手上。侯玄演掏出一颗金豆,顺手一扔,说道:“毕竟是亲戚,你走吧,这事你不好插手。”小兵收了金豆,攥在手心,犹疑道:“候公子,我表叔他就是一个老实本分的庄稼汉”洪一浊宣了一声道号:“无量天尊。让你走你就走,少他妈废话。”侯玄演笑吟吟地摆了摆手,说道:“怎么说话呢,都是自家弟兄,你放心走吧,我们都不是什么好人。”小兵攥着金豆,想了想,还是转身离开了。徐元宝见他走远了,一脸崇拜地问道:“侯大少,我真服了你了,这么毒的计策你是怎么算到的难怪我老爹总是跟我说,黄蜂尾后针,最毒读书人。”无奈地白了他一眼,侯玄演边走边说道:“大乱之后,苏州城岂能是铁板一块势必漏洞百出,只要咱们细细探究,有的是破绽。今儿就算没有这个老秦头,照样会有老李头、老张头供咱们使用。你们记住,机会是自己创造的,永远不要空等。”看到走来的三个人蓄发未剃,想到自己儿子的身份,老秦头的心慌了起来。“三位义士,小老儿只是个普通百姓,剃发也是被逼的,求各位高抬贵手。”三个人一齐笑了起来,笑脸好像道观的三清像,一脸和善;笑声好像三只鬣犬,凶狠而残忍。揪着老秦头,来到他破旧的农家小院,一圈矮矮的笆篱绕成的院落里。老秦头的媳妇和老婆正在院里干着家务,一家人其乐融融,还有孩子的哭声。老秦头眼眶氤氲,啜泣起来,求饶道:“三位义士,你们要找麻烦,就找小老儿的,饶过我的家人,我给您磕头啦。”徐元宝提溜着他的衣领,不让他跪下,侯玄演笑着说:“你放心,我来借一样东西就走。”来到院内,老秦头的老婆儿媳也看出事情不对,唯唯诺诺不敢说话。侯玄演抱起孩子,小孩儿见他眉目清秀,非常喜欢,蹬着小脚丫,乐了起来。侯玄演将孩子举过头顶,转了一圈,逗得他咧着嘴笑。“你们看,老子多有孩子缘。”老秦头弯下双膝,因为被徐元宝提溜着,跪在半空哀求起来。侯玄演从小孩脖子里,取下一个长命锁,将孩子塞回秦家媳妇怀里。“小娃娃,我借你这个玩一天,让你爹给你捎回来好不好”小孩还以为他在跟自己玩耍,在阿娘怀里哈喇子直流,瞪着眼笑。摆了摆手示意徐元宝将人放下,侯玄演叹了口气,收起笑脸,道:“老人家,跪的久了,可就站不起来了。”说完头也不回,带着两个跟班,往城里走去。徐元宝回头恶狠狠地说道:“这周围有我们的弟兄,天黑之前,敢走出院子,就把你们全部剁碎。”三个人徒步来到苏州西城楼,此处是一个偏门,出来走不远就是太湖,往日里没有多少人走。守城的官兵倚在门前睡觉,看到三个人走了过来,呵斥道:“什么人”“我们是乡下来的,投奔我们表哥。”守城的看他们没有剃发,应该是乡间还没有推广剃发令的土包子,态度也就从呵斥变成了鄙视。“你们表哥是谁”徐元宝一副憨厚傻傻的样子,摸了摸头皮,不好意思地说道:“我表哥叫秦禾。”守城兵一听,立马换了一副面孔,亲热地上前说道:“原来是秦把总的亲戚,怎么不早说来,我带你们去。”秦禾守在城楼,正在吃饭,听了之后,疑惑道:“我哪有三个表弟这么多,带我出去看看。”出了城楼,就看到三个一身土布衣打扮的三人,秦禾仔细看了一眼,确定没有见过。侯玄演上前笑着大叫:“表哥,你不认识我了我就知道你认不出来,你看这个。”说完将他儿子的长命锁举在手里,来回晃荡。秦禾脸色一变,瞳孔收缩,手掌摸向腰间刀柄。侯玄演笑吟吟地看着他,终于秦禾还是展颜说道:“原来是你们三个表弟,当了这么久兵,真的认不出来了,快来里面说话。”进到城楼,秦禾寻了个由头,将里面的小兵赶了出去。闭上门后,他咬牙问道:“我的儿子怎么样了,你们是什么人,想干什么”侯玄演找了个凳子,好整以暇地坐下,说道:“秦大人一口气问了这么多问题,请容我慢慢回答。第一你的儿子怎么样,全掌握在你的手里。第二我们是汉人,第三我们想要拿回汉人自己的东西。”突然,一个小兵破门而入,大声喊道:“大人不好了顾家造反,巡抚大人前去平乱。苏州城里豪门不知道怎么回事。一起造起反来,巡抚大人被困在衙门了,让我们发兵去救。”“我知道了,出去。”“大人,军情紧急啊”“我说出去”小兵虽然心急,但是他是秦禾的心腹,还是选择退了出去。“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