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能和你过上几招,若是你暗里偷袭,那我必死无疑。你这样的人,会是一个跑腿的,那小侯大人也太不知人善用了。”赵元华饶有兴趣地看着他,问道:“范爷慧眼如炬,叫人好生佩服。不过范爷一身本领,难道就打算在这东南一隅,做一个管家翁么”范雄冷笑一声,说道:“范某身受家主大恩,余生只愿护得小姐平安,我不管你们在福州要做什么事,只是希望看在两家交情的份上,不要将祸水引到郡主府来。我可是听说,陛下已经发兵,由当朝首辅亲自领兵,前去征讨小侯大人。”福州出兵征讨侯玄演,这件事非常敏感,敏感到上到官员,下到小民,知情者都很少。隆武帝根本就是站在侯玄演这边,可是郑芝龙想要用计除掉政敌,这就成了一个烫手而且烫嘴的事情。除了乐此不疲地黄道周,其他人连讨论都不敢,漏出点风去,不是得罪皇帝,就是得罪平国公郑芝龙。所以黄樱儿每日出入宫廷,都对这件事一无所知。但是纸是包不住火的,坊间已经流传开了,前去征讨的兵马,都是临时招募的,这些人哪有个顾忌。所以市井之间,反而知情者多一点。赵元华哈哈一笑,说道:“好叫范爷得知,那个黄阁老违逆圣意,领兵行凶。到了江西赣州被清兵打散,逃到湖广被督帅捉住,已经就地正法,将人头送回福州,此刻正在路上呢。”赵元华说完,饶有深意地看了范雄一眼,说道:“天下局势动荡,岂是一家一户能够逃得过的。靖国公如此了得,被人射杀难道他的手下一点报仇之念都没有,只想着护着遗孤了却残生么”范雄心头巨震,他只听说侯玄演如今在江浙创下了很大的基业。但是万万没有想到,侯玄演一言不合就将当朝首辅削首。而且赵元华的话,如同一把尖刀,刺进了他的心里。靖国公英雄一世,何等了得,不能为他报仇,一辈子岂能咽下这口气。范雄慢慢松开了握紧的双拳,低声说道:“你们要做什么,都隐秘一点,不要牵连郡主府。”赵元华笑嘻嘻地点了点头,范雄舒了一口气,说道:“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就开口吧”赵元华心头一喜,嘴角一勾,笑的像只老狐狸。与此同时,一支玄衣黑甲的人马,饶过了江西奔福州而来。一个小兵手提着一个木盒,笑道:“头儿,咱们这次进福州,任务是什么”刘廷目不转睛,阴测测地说道:“耀武扬威。”小兵乐了,咧着嘴露出一排小白牙:“头儿,咱们一向是躲在暗处使绊子,耀武扬威咱们不擅长啊。”第一百三十六章 荆州荆州城里,堵胤锡站在城楼上,已经三天三夜没有合过眼了。在他身边忠贞营的几个重要将领,都是当年横扫中原的闯军部将,李自成死后,这些人尝试着归降明朝。谁知道湖广总督何腾蛟,对他们百般刁难,称他们为“响马”。而且何腾蛟还大肆吹嘘,是自己的攻打,迫使李自成死在了民团手里。他写了一本逆闯伏诛疏,将李自成的死揽在自己身上。如此一来,大顺军残部人人气愤,李锦、马进忠等大顺高级将领,甚至想过降清。只不过满清坚持要求他们剃头,这才断了他们降清的念头。这时候的汉人,讲究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剃头是莫大的侮辱。除了钱谦益等君子能够心安理得,其他人很难同意剃头。这种关键时候,身为湖广巡抚的堵胤锡,展现了一个国家重臣的远见和卓识。他积极招降了大顺二十万人马,组建忠贞营,克复荆州。只可惜无耻文人,在书写这段历史的时候,往往抬高吹嘘何腾蛟,贬低堵胤锡。站在城头的堵胤锡,看着城下千军万马,日夜不停地攻打着荆州城。四十岁出头的堵胤锡,正是年富力强的年纪,却已经双鬓染白。他十一岁父母双亡,一直过着寄人篱下的生活,后来一举中第,官至长沙知府。在任期间,屡次剿灭作乱多年的贼人,声名大振。在他身边的事李自成的侄子李锦,李锦并没有他叔父的通天匪气,这个老实巴交的年轻人,更像是自己的父亲,那个一辈子安安分分的秦地老农。堵胤锡凝声说道:“这些清兵蚁聚而来,势必一波接着一波的攻势,我们的士兵要做好换防。”李锦点了点头,说道:“就怕他们长期围城,荆州的存粮不足。”旁边走过一个将军,提着损坏一半的头盔,满脸是血。李锦一脸担忧,问道:“袁宗第,你受伤了”袁宗第乃是李自成的悍将,他对自己的伤势浑不在意,大声说道:“清兵势大,荆州城朝不保夕,咱们需要早做打算啊。”堵胤锡脸色一变,说道:“事非不可为,安能轻言放弃。”袁宗第粗人一个,心里有事张嘴就来,他嚷道:“咱们被困荆州都一个月啦,从打下荆州就说有援军,到现在连援军的毛都没见都一根。在这么打下去,我们弟兄可就全埋在这里了。”话音刚落,一发炮弹打在城楼上,亲兵们慌忙将他们护住。袁宗第一把推开亲兵,吐出嘴里的泥土,骂道:“狗日的鞑子,堵巡抚,你说这荆州咱们靠什么守嘛。”堵胤锡心底长叹一声,他也没想到何腾蛟如此不识大体,此时他们被困在荆州城,外面的消息一无所知。他们还不知道何腾蛟已经被杀了,而杀他的人,正率领十万大军,马上就到荆州外围了。“再守几天吧,如果放弃了荆州,再想打回来就千难万难了。”在一旁不知该如何插嘴的李锦,突然瞳孔一紧,结结巴巴地说道:“退了退了”众人往城下砍去,只见清兵慢慢地退了,城楼上爆发出一阵欢呼。袁宗第笑道:“难道清兵打不下来,不敢再打了”堵胤锡脸色振奋,摇头说道:“清兵聚兵一处,必定是援军到了,他们不敢分散四面攻城。看来这次援军来的不少啊,哈哈”荆州城外,侯玄演拖着疲惫的身躯,终于杀到了沙头市。沙头市的守军不多,大部队都在围攻荆州,仓促之间也不敢撤军前来支援。侯玄演用时不到半天,就攻进了沙头市。孔有德耿仲明一路上就像跗骨之蛆,也不跟自己决战,但是紧盯着自己。是不是上来咬一口,双方大大小小的交战多达近百次,每一次都是孔有德撤兵。夏完淳平铺开一张地图,指着上面说道:“过去这里就是荆州了,前面可能有大股清兵,我们不得不防。”侯玄演半躺在地上,说道:“这也无妨,荆州兵马不少,堵胤锡不是蠢货。清兵围攻荆州,兵力必然分散,若是敢回头合击我们,将后背留给堵胤锡,那是取死之道。”夏完淳脸上忧色不减,说道:“孔有德一路上的行为太过诡异了,是不是包藏祸心,有什么阴毒诡计要来对付我们。”侯玄演摇了摇头,说道:“天下阴谋最怕的,就是煌煌威势,无孔可入。我们火字营风字营不乱阵脚,管他有什么阴谋毒计,在绝对实力面前,都没有作用。”李好贤此时才显示出他的长处,大家都是百战疲惫,唯独每一仗都身先士卒的李好贤生龙活虎,一点疲态都没有。他手里拿着一块不知从哪撕下的布条,擦拭着长枪,说道:“督帅,前面就是荆州了,咱们合兵就是三十万,和谁不能一战终于不用被人追着打了,这些日子憋屈啊。”夏完淳说道:“咱们人马虽多,只可惜荆襄之间的城邑,大多数都在清兵手里。他们可以据城而守,想要攻下荆襄,没那么容易啊。”侯玄演盯着地图,沉吟片刻:“荆襄不比江浙,一城一地得失不重要。这里的胜负取决于大的会战,清狗被我们隔开,江西的金声桓已经是瓮中之鳖,和北边的清廷彻底断了联系。着急的是他们,在荆襄拖不起的也是他们,他们不会据城而守的。”夏完淳目光迥然,凝声道:“那我们和清兵,近期恐有决战”第一百三十七章 战争泥潭金秋十月,荆襄大地上小雨淅淅沥沥下个不停,如今应该是收获的季节,但是万顷良田里,只有一小股不怕死的农民,趁夜色才敢出来收割。泥泞的土地上,不知道何时就传来一阵马蹄声,而后就是兵戈碰撞,人马厮杀。这样的情景每天都在上演,百姓早已习惯于躲在家中,或者躲进深山。半个月前,侯玄演和堵胤锡合兵之后,人马不下三十万,声势大壮。清兵方面则有吴三桂统一指挥,这一次甚至连满八旗都听命于他,加上不断涌入的绿营汉兵,清兵的人数也在与日俱增,已经到了不下二十万人。侯玄演和堵胤锡凭借着长江天险扼守武昌至岳州沿线,而荆州则像是突出的一把尖刀,刺进了长江北岸。侯玄演和堵胤锡亲率大军,兵锋直指襄阳,在内方山下和吴三桂主力相遇。双方激战一日一夜,各自退兵。忠贞营的二十万人马,本是大顺李自成的部将,这些人从崇祯初年开始闹革命,大小阵仗不知道打了多少,但是从没有像这次一样惨烈。双方谁都不肯后退半步,只因为退就是死。几十万的人掩杀过来,谁都逃不掉。双方的战场不断扩散,终于一场大会战,演变成为旷日持久的鏖战。这半个月的时间,几十万人马在各个城池、各个州县、各处山川交战。这样的后果就是,双方各有损失,却不至于伤筋动骨。但若是哪一方想要抽身,就势必要付出惨痛的代价。新城县的一处郊外,侯玄演中军在此扎营,大帐内几个将领都围在一个沙盘前。侯玄演对堵胤锡说道:“咱们错过了最好的时机啊,如今避暑的清兵都陆陆续续返回,战局逐渐陷入胶着。我看仓促之间,谁也吃不下谁,这仗不知道要打到什么时候。”堵胤锡的官职是巡抚,略低于侯玄演,他双眼死死地盯着沙盘,皱着眉头说道:“汉阳的孔有德、耿仲明,一直躲在汉阳小城,和武昌的守军对峙。我看着里面肯定有诡计,不得不防。这支人马战力不俗,兵多将广,孔耿二人也是为祸多年的逆贼了,他们在我们身侧,总让我生出如芒在背的感觉。”侯玄演指着沙盘对应位置,胸有成竹地说道:“岳州顾炎武,武昌郑遵谦都是我手下大将,有他们坐镇岳州武昌一线,是我的第一道防线。长沙府张煌言招募的湘兵正在操练,必要时候可以支援,是我的第二道防线。有他们在,我们就不怕江西的清兵和孔有德耿仲明会师。如此一来,也就没有什么好怕的。就算他们调头来攻,我也可以顷刻间调集岳州、武昌、长沙不下十万人参战。”堵胤锡听了之后,心情稍微平复,长叹一声道:“唉我们僵持在这里一天,北方就沦陷一日,百姓就要被异族鞑虏奴役啊。”侯玄演心道,这已经是很大的改变了,要是按着历史原本的步调,现在可就只剩下西南还在抵抗了。想到这里,侯玄演突然福至心灵,西南张献忠侯玄演猛然抬起头来,兴奋地说道:“川蜀的张献忠,如今正在和豪格对敌,豪格分兵来救荆州,我们是不是可以派人跟张献忠取得联系。”侯玄演清楚地记得,张献忠打不过豪格,毅然杀了自己所有儿女,对干儿子孙可望说:“我亦一英雄,不可留幼子为人所擒,汝终为世子矣。明朝三百年正统,未必遽绝,亦天意也。我死,尔急归明,毋为不义。”。如今这种情势,他没有理由拒绝自己的。堵胤锡凝视着他,心底震惊不已,自己破不得已招抚了大顺军余部,都被朝中大臣蒋德璟、路振飞等人骂道狗血淋头。要知道大顺军的领袖李自成已经死了,自己招抚他们都被骂,张献忠那可是活着的滔天巨寇,侯玄演竟然异想天开要和他谈判结盟。“小侯督帅,我劝您三思而后行,那可是张献忠啊。”堵胤锡意味深长地说道,作为一个大将,他从心底是赞成联合一切敌视清兵的力量的。张献忠坐拥巴蜀,地势险峻不说,兵精粮足,不失为一大强援。但是政治方面的事,他又不敢轻易越线,侯玄演若是有这个胆量,他倒是支持的。所以堵胤锡只是厚道地提了个醒,并没有发表意见。侯玄演不以为然地说道:“张献忠虽然大逆不道,但是好歹还是个汉人,亡国灭种的关头,什么仇恨都可以放下。团结一切反清的汉人,才是正途,否则等着鞑子入主天下,他们不会管你是流贼还是士绅,在他们眼里都是被征服的汉人。马上派人入蜀,面见张献忠,就说我要跟他会谈。”堵胤锡心情复杂,他一方面希望侯玄演能够成功,跟张献忠结盟,共同反清。另一方面,他也清楚的知道,朝廷中大部分人,都是主张联虏平寇的。从史可法开始,南明朝廷就一直希望联合满洲建奴,共同剿灭李自成、张献忠。只可惜他们只是一厢情愿,小辫子们想要的是征服所有汉人。朝廷中真正意志坚定,坚决不跟满清和谈的,其实是隆武帝。隆武帝朱聿键和被侯玄演送到福州的鲁王朱以海,这俩叔侄虽然关系不好,但都是老朱家为数不多的硬骨头。自始至终都在跟鞑子血战,从没想过和谈或者投降。堵胤锡终于还是下定了决心,开口劝道:“小侯督帅,要不要派人请示福州,毕竟这不是小事。”侯玄演沉吟片刻,说道:“也好,只是朝廷中奸佞当道,权臣欺主。陛下虽然圣明,无奈小人太多,若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