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大典都对着他点了点头。侯玄演扬声道:“战鼓一响,水字营火炮齐射,将清兵赶下山来。火字营顶在前面,列成方阵,顶住骑兵冲击。我已经下令给水师,堵住他们去仪征的路。歼敌之后,将李率泰的脑袋削下给我,我已经许下此话,将他的脑袋传遍江南。”说完伸手一挥,鼓声大作。李率泰舔了舔嘴唇,拔出腰刀,却没有见到明军冲锋。就在这时,小铜山的缓坡上忽然一片火光闪烁透过硝烟也能看见那多道闪光。片刻之后,“轰轰轰”的炮声轰鸣才传来。小铜山上,山石坚硬无比,所以才被叫做铜山。两百门火炮齐射,将山上的石块炸的飞溅,十五万人挤在山上,炸的山上血雾蒙蒙、腥味弥漫。这时的场景,就像是传说中的炼狱一般,恐怖的气息在山间散开。山坡被炸的地动山摇,松动的泥土很快带着清兵滑下,瞬间又被炸成碎块。石子石块溅射到清兵身上,一出出的血窟窿触目惊心,更有大点的石块,能将人的脑袋砸开,白花花的脑浆混着黑红的血液,浸入土中。冬天干燥的山上,草木易燃,山上很快火势大了起来。李率泰大骂一声,翻身上马,指挥着大军冲了下来。十五万人马,是绝对不可能被炮火击溃的,哪怕是二百门。一轮齐射之后,清兵就放弃了躲在山上,依据地势优势的想法。清兵呼嚎着冲下山来,谁都知道混战在一处之后,火炮的的功能就没有了。李好贤狂笑一声,提马挺枪上前,指挥着烈火营迎击当先的骑兵。数以万计的清军骑兵,一起飞奔下山,整个大地仿佛都在震颤。烈火营不为所动,在荆襄这样的冲锋,他们面对过几百次。熟稔地转换着阵型,使用刀盾、长枪、火铳、弓箭,尽可能的保护友军,杀伤清兵。骑兵气势为之一挫,排头兵几千人顿时沦为长枪下的亡魂,前军见状拉开距离。烈火营和水字营也拔出近战兵刃,长枪的飞刺,刀剑的挥舞,和调头的清兵战成一团。隆冬清寒的土地上,瞬间变成了煮沸的修罗场。主客相搏、山川震朔,沉闷的撞击声、盔甲的叮哐之声、震耳欲聋的呐喊声此起彼伏。李好贤身材太过魁梧,骑在马上比别人高出一个身位,清兵中不乏弓马娴熟的。见他一杆长枪左突右撞,无人能挡,纷纷拔箭就射。好在他身边亲兵们机警,举起手中铁盾挡住了箭雨,一个亲兵胳臂中箭,咬着牙拔出来说道:“将军,前面太危险了,退吧。”李好贤将手里的长枪往上一抛,斜着拿在手里,用力一掷,穿透了一个清兵。然后一拽马缰,趁着马儿扬蹄,握住枪杆拔出枪头。这一招是李好贤的拿手绝活,全仰仗他的臂力惊人,一般人就算武艺高也根本做不成。“后面全是冲锋的弟兄,怎么退随我杀到敌阵”顷刻之间,急速冲刺的战马已经杀到他的眼前,李好贤望着一个独眼的清将,问道:“你叫什么,老子不杀无名小辈。”张应祥冷哼一声,说道:“爷爷名叫”话还没说完,就被李好贤暗中聚力,突然掷枪穿了个透心凉。迎面赶上的烈火营刀盾兵,举刀就砍,将死死地瞪着一只眼珠的张应祥脑袋砍下。烈火营方阵散开,七个人成一个小队,前面的刀盾兵冲锋在前的同时,不忘了掩护身后的火铳“噼里啪啦”的炸响持续不断。大战持续了一个时辰,李率泰眼见损失惨重,尤其是汉军正蓝旗,自己的精锐死伤已经超过了他的底线。身后的绿营和新募的汉兵,已经有人往山上跑回去了。瞭望车上,侯玄演扛看得真切,下令炮营阵地又是一轮齐射。不过这一次,逃走的清兵太过稀疏了,没有炸死多少。一轮齐射过后,火炮已经没有了弹药,侯玄演下令:“督促前方步军,全力进攻。”前面的战场情势已经明晰,往往是几个烈火营的士兵,围攻一个清兵。强弱已现而胜负未分,侯玄演走下瞭望车,带着手下亲兵,举起中军帅旗,往前督战。明军士气大振,李好贤如同一支尖锥,刺穿清军兵阵。朱大典则指挥着水字营,从两翼包抄。清兵纵深逐渐混乱,被烈火营切成一快一块的,围在阵中。李率泰穷途末路,知道今日已经败了,举起腰刀砍死了一个逃窜的溃兵。浑身是血的李率泰,仰天怒吼,一支羽箭将他的头盔射落。巨大的疼痛感让他仰头向后,轰然倒地,赶上的明军一人一枪插在土里,将他别在地上,不能动弹。李好贤高喊一声:“李率泰被活捉了。”巨大的欢呼声震动天地,清兵再也没有战意,四处乱窜。侯玄演顺着声音,来到阵前,看到地上的李率泰。只见他虽然被困,还在呲目嘶吼,加上一脸的鲜血,十分骇人。侯玄演从亲兵手里,拿过一把朴刀,走上前来:“狗汉奸你奴颜婢膝,残害同胞,可曾想过会有今日”李率泰浑身都不能动弹,聚起一口血水想要吐到侯玄演身上,侯玄演躲过之后,踩着他的脑袋挥起朴刀,一刀砍下。第一百八十七章 恶将首级传江浙,以安民心侯玄演砍下了李率泰的人头,清兵的反抗戛然而止,漫山遍野的清兵四散而逃。这支清兵烙上了鲜明的李率泰的印记,全凭他的勇猛,才有了这么辉煌的战绩。李率泰的死,对军心士气打击实在是太大了。这倒是大大出乎了侯玄演的预料,本想一场鏖战、血战,分出个胜负,好给江南百姓,树立信心。谁知道演变成这个局面,当然也有好处,就是伤亡大大的减小了。侯玄演记得后世有一句话,就是十万头猪,抓三天也抓不完。楚团长的话在小铜山得到了印证,清兵溃败之后,逃向四面八方,根本很难抓住。山上如今敌我混杂,就算用火炮也没办法了。侯玄演营中的众将,只好指挥着手下,尽可能地杀伤俘获清兵。胡八万这厮杀得兴起,早就远离了侯玄演的亲卫队,不一会从山里钻了出来,顺着中军帅旗找到了侯玄演。好在侯玄演身边亲兵千人,也不在乎这一个半个,只见他扛着一杆旗,摇摇晃晃走了过来。侯玄演擦了擦刀刃,递还给身边的亲兵,扭头问道:“老子养你何用,都跟你一样,我不成了清兵的香饽饽,你手里拿的什么”胡八万咧着嘴笑道:“李率泰的大旗。”展开一看,白布镶黑边,上书“报仇雪耻”四个大字。侯玄演伸手夺了过来,用力一扯,从旗杆上扯了下来。抓住地上的首级,用这个大旗包了起来,递到他的手里。胡八万拿着一颗脑袋,心里毛毛的,战场杀人是一回事,拿着个脑袋又是另一回事了。他拽过脸上一道伤疤的张一筒,将脑袋递给他,呲牙问道:“大帅,这玩意包起来做什么”侯玄演两世为人,都是书生、学生之类的普通人,以前杀只鸡都害怕的人。来到这里半年多,第一眼瞧见的就是嘉定三屠。剩下的时间几乎没有一天不是在厮杀,竟然已经习惯了血腥。“李率泰也算个悍将,统兵南下不到三天,横扫扬州府三州七县,搞得江南人心惶惶。我来时已经放话出去,将此首级传遍江浙,各郡县悬挂一天,以安民心。”朱大典走了过来,叹了口气说道:“这奴才身先士卒,顶在战阵最前线,我们才能斩将得胜。可惜的是如此一来,他的手下精锐见他死得快,转身就逃了。这漫山遍野的,杀伤俘获的,还不够三成。”侯玄演也是苦笑一声,说道:“行军打仗是最危险的事,一个弄不好就是三军尽殁,能够得胜就是万幸了,哪能尽如人意。”朱大典抬起头,举手遮阳眺望远处,零星的战斗还在继续,张嘴道:“十五万清兵已经是淮安府的全部兵马了,可惜逃掉的太多,不然我们可以趁胜取了淮安。”侯玄演摇了摇头,说道:“我收到密报,多尔衮调集了许多蒙古兵入关,京畿附近又多的是满汉旗兵。虽然现在他们忙着在京畿圈地、抢夺百姓为奴,但要是我们打到了淮安,他们势必倾全国之力来战。他们可以输,他们本来就一无所有,回到关外挖人参或者全死了,也都不亏了。我们要是输了,代价就太大了。荆襄会战之前,我们是马上就输的一无所有,他们兵强马壮势如破竹,我跟他们对赌一局大的,也是无奈之举。现如今就好比咱们是生意蒸蒸日上的掌柜,他们是穷人乍富正在花天酒地的暴发户,没必要在这个时候,押上所有和他们赌一局。”硝烟阵阵还未散去的战场上,朱大典听完侯玄演的话,眉头一紧陷入了沉思。“州桥南北是天街,父老年年等驾回。忍泪失声询使者:几时真有六军来督帅,若是拖得时间长了,我只怕北人忘记了自己是汉人。我听说山东孔家,自家主孔衍植以下,已经全部剃发易服。衍圣公府尚且如此,何况升斗小民,头发剃了容易,再长出来可就难了。若是他们全都忘记了有服章之美、礼仪之大,那就不再算是我们汉人了。”侯玄演嗤笑道:“衍圣公府那些人蒙古人来了,投降蒙古;满洲人来了,投降满洲,哪有半点圣人风骨。一群庸庸碌碌的小人,毫无功劳于百姓,却白白享受了几十代的民脂民膏。我们不会因为大禹的功劳,就忍受夏桀的残暴,对孔家也是一样。早晚杀到山东,第一个杀他九族祭旗。”朱大典一听,大惊失色,他虽然也不敬重孔子后人,但是那毕竟是读书人的精神信仰所在。侯玄演竟然直言要杀,而且言语间毫无忌讳。李好贤来自山东,深受孔府遗毒,不但不惊反而跃跃欲试。那衍圣公府坐镇山东这么多年,不知道办了多少丧尽天良的恶事。它拥有的钦拨祀田、汤沐田、学田、投献田、自置私田及胭粉田等,共达一百万亩左右,占据着山东数十县的广大农村。孔府打着祭祀孔子的招牌,每年从这一大批田产中,榨取无数粮食、银钱、力役、贡物等所谓“祀租”,供五、七个“圣裔”和一大帮爪牙挥霍。孔府的地租,号称“万年租”。这是说,他家的地租,是祀租,是祭祀孔子的,因而“丰年不增,歉年不减”,万年不动。这个规定,貌似公允,颇合“中庸之道”,堪称圣心独得。其实,“丰年不增”云云,只因为无可再增了;“歉年不减”,敲骨吸髓,才是它的本意所在。李好贤听了之后,拍掌叫好,说道:“他们在山东欺男霸女、随意打杀普通百姓,我早就看他们不顺眼了。”侯玄演举目远眺,确定已经没有战果可以扩大了,李率泰虽死他的手下比自己少不了多少。能杀这么多已经不错了,只得吩咐下去收敛自己人的尸体,救护伤兵,分兵追杀清军,顺便收复扬州其他郡县。这一战从清晨打到傍晚,侯玄演肚子饿的咕咕乱叫,拉着李好贤说道:“去扬州城里,先吃一顿,算是庆功。”第一百八十八章 腌臜小人能有什么手段同样是兵临城下,这一次明军没有放弃扬州,甚至是杀出城去,歼灭来犯之敌,让城内百姓们感恩戴德。回城时候,几乎是万人空巷,前来迎接大军得胜回城。上一次史可法蹲在城里,被清兵吓得忘记了怎么抵抗,直接导致扬州三十万百姓,被屠杀一空。扬州幸存的百姓,早就成了惊弓之鸟,屠杀才过去不到一年,有的幸存者伤口还没痊愈。李率泰领兵来的时候,整个扬州都处在巨大的恐慌中。恐惧如同挥之不散的阴霾,弥漫在扬州上空。好在今日一战,清兵骁勇不可敌的观念,彻底被打破了。没有诡计、没有奇谋,靠的就是战阵上搏斗厮杀,将不可一世的李率泰斩于阵前。在万众欢呼声中,侯玄演心底很不是滋味,将士守土御敌乃是本分,到了明末竟然成了一种难得可贵的事情。吴三桂开关以来,除了大顺军节节抵抗过一阵,几乎就是望风而降、甚至是闻风而降。区区关外建奴,简直比当年蒙元南侵还要顺利,可见明末国势实在是烂到了骨头里。若不能剔骨换髓,下场恐怕也不会有什么改变。风物淮南第一州扬子江畔明珠城。走马观花,依稀可见淮左名都、竹西佳处旧日的富贵繁华、风流气象,街头的百姓,一路欢呼将他们送到了衙门口。侯玄演跃下马背,走到衙门内,早就有亲兵提前回来,吩咐生火做饭。战时一切从简,侯玄演和李好贤以及几个参将,围着一口大锅,里面是水煮的白菜肉片,喷香扑鼻。厮杀一天的众将,也不客气,狼吞虎咽起来。侯玄演边扒拉着饭,一边说道:“扬州是我们渡江北伐第一城,辐射江北几个军镇,我看烈火营就留在江北,不要回去了。”李好贤解开腰里的酒囊,灌了一口,递给侯玄演问道:“那我们驻扎在什么地方”侯玄演闻了闻酒香,想到今天的事情还有很多,强忍着放下酒囊,说道:“你们去泰州,过些日子我去松江一趟,我们的兵工厂仿造的一批新的火铳,我送到你们营中,试一试火力。若是效果还行,就大量生产,推广开来。火器这东西,还是有点用处的,打起仗来在远处就可以射杀敌人,可以减少咱们的伤亡。”李好贤早就将扬州地图印在脑中,一听之后,放下碗筷,盘算一阵说道:“厚土营远在庐州,风字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