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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完淳,是要清洗山西。“老爷,外面传的吓人,说是侯玄演派了个夏完淳来,专为了跟咱们作对。底下的人,心里都藏着事,前些日子东街的孙掌柜丢下铺子自己逃回乡去了。”范永斗从旁边的侍女手里接过茶水,眼底丝毫不见慌乱,他是领头的晋商,就是心里滔天巨浪,脸上照样是平静如水,没有这份本事做不到今天的地步。“告诉下面的人,少听外面一些泥腿子以谣传谣,山西这块地皮还离得了咱们”范永斗目光不动声色地转了一圈,底下人的脸上惊惶犹在,便笑道:“这天下的官,都是一样的,你见过几个不爱钱的早先大同的刘知府,号称是两袖清风,还不是被我买住了狗一样的使唤。不怕你官清如水,还抵得过我万贯家财派人去太原,给我送一万两不行就十万两,十万两不行就一百万两。”老管家的脸色这才有些恢复往常的精明样,说道:“还是老爷有见识,那些官确实没有不贪的。”“哼,不贪那是出的价码还不够。”范永斗的自信来源于以往的成功,他们的行为近乎明目张胆,但是朝中有人,谁也动不得他们。远处的高岗上,洪一浊带着几个手下,俯瞰范家大院。周围几个小兄弟,都是新晋的探子,江南清洗如火如荼,赵元华人手不够,把洪一浊手下借调了大半。张浩穿着一身短打劲装,皮肤黝黑,海上的生涯最是磨砺人,只有在大海中搏击过风浪的人,才知道地上的安逸。夕阳西下,张浩看着沉稳的洪一浊,眼中满满的都崇拜。当初嘉定遗民有两千人,谁不羡慕徐元宝和洪一浊,因为截江救人留在了对岸,从此跟着侯大少开始了精彩绝伦的伐清之路。“头儿,你说他们会跑么”洪一浊笑道:“不会,你看这一眼望不到头的宅子,这只是范家的冰山一角。山西的商人喜欢买地,喜欢盖房子,喜欢埋银子,这些东西就像是拴狗的链子,将他们栓牢了。”洪一浊说的一点都不差,在他来之前就跟侯玄演做过研究,晋商喜欢放高利贷,喜欢埋银子,这些习性都让他们无法短时间内把自己的财富全部收回来,也就没有人肯放弃金山一般的财富逃往关外。“那他们会狗急跳墙,跟我们拼命么”洪一浊和几个探子一齐笑出了声,看着这个新来乍到的小老弟,说道:“和龙象搏斗,至少也得是虎豹,狗就算是急了,最多是疯狗,和我们潜象营拼命,他们还不够。”左侧的年纪稍长的探子,畅笑道:“哈哈,差的远呐”张浩一看洪一浊竟然没有斥责自己,还谈兴颇高,不禁有些忘形地问道:“头儿,你能讲讲打仗时候的故事么”旁边几个资深的探子嗤之以鼻,新人就是新人,一点都不稳重。现在可是盯梢的时候,讲故事也太不专业了。他们本能地以为,一向严苛的头儿会大加责骂。洪一浊轻笑一声,说道:“打仗有什么好聊的,要是鞑子不来,我情愿一辈子待在山上,跟师父师兄们一起生活,不知道多快活。”几个探子脸上的鄙夷还没散去,一听洪一浊真的讲了起来,都把耳朵竖了起来,慢慢地挪动屁股,不一会聚集到洪一浊的身边,专心听故事。“那时候清兵打了过来,到处杀人,几个师兄都跟师傅请命,想要下山杀鞑子。师父说道观虽小,是七百年的香火传承,后山还埋着几辈的尸骨,要留下一个看院的。我们师兄弟一共十七个人,谁都不想留下,师父就让我们比试武艺。那时候就我年幼,还不懂什么鞑子不鞑子的,也没见过清兵杀人。对我来说,清兵、明军还不都是那样,明军杀起人来比谁都凶。那天道观中间比武,师兄们好像都被绑了手脚一般,在没有平日的身手。我那时不明所以,还以为自己精进了这么多,而洋洋得意。”周围变得静悄悄的,众人都跟着洪一浊淡淡的语调,好像去到了那个与世无争的道观。“师父将道观传下的拂尘,交到了我的手里,然后带着师兄们头也不回的下山了。那是我也没当回事,以为就凭他们的本事,很快就可以回来了。没过多久,观里以前的常客,师父的好友嘉定黄淳耀老先生来了,他浑身是血,衣服都已经染成了红色。我把他救了过来,给他包扎了伤口,自以为救活了他而开心不已,黄大人却不想再活了。他在墙上写了一行字:进不能宣力皇朝,退不能洁身自隐,读书寡益,学道无成,耿耿不昧,此心而已。异日夷氛复靖,中华士庶,在见天日,论其世者,当知予心写完之后,黄大人就自杀了,临死前跟我说师父和师兄们都死在了西城,让我躲起来,去给他们收尸。我疯了一般地跑下山去,西城早就被攻破了,满城都是尸首,却没有发现师父师兄的。我趴在地上将三天的饭都吐了出来,一阵脚步声和狞笑传来,我躲在尸体堆中,逃过了清兵的搜查,过去的清兵牵着一匹马,马背上系着几十颗脑袋,他准备去请功。我见到了师父,他的脑袋分外好认,满头白色的头发。回山之后,我一把火把道观烧了,跟着嘉定的幸存的百姓,逃到了竹林。”接下来的事,所有人都知道,早就被编成了各种的话本、戏曲。嘉定乡兵领袖侯峒曾的长子侯玄演死而复生,带着八百乡兵走出竹林,以血涂面杀回嘉定,然后带着幸存的两千人,开始了一段传奇。洪一浊讲完之后,笑了笑说道:“都看着我干什么我也是嘉定人,谁还没有一段血海深仇了。不过这还是第一次说出来,说真的讲出来之后胸中舒畅了不少。”晋北的落日余晖,洒在豪绰的范家大院上,将整个天地染成了血色。如果说江南的春风是少女的抚摸,西北的春风,吹得好像要强暴每一个被它“抚摸”过的人一样。在山西的官路上,一队骑兵从太原奔赴大同,大风将马蹄扬起的尘土吹出去很远。沙尘中,很难看清这支人马的旗号,但是规模属实不小。三天后,整个山西被一件事震动了,湘西侯夏完淳派兵到大同,将晋商领袖范永斗全家活捉。从范家大院的地底下,挖出了一千万两白银,三百万两黄金。半个县城大的范府中,搜出的金银财宝不计其数,查封的商铺就有几百家。范家的车行马队,足以承担几十万人的物资给养运送,夏完淳如获至宝。在范家的院中,绵延几里地的粮仓,分成三十个小仓,每一个都装满了粮食。在仓房中铁器、火药、盔甲应有尽有。洪一浊倒吸一口冷气,若不是潜象营摸到府中擒贼先擒王,将范永斗拿下,他真的豁出去了还挺难对付的。和江南的豪商不同,这些人是他娘的军火贩子,手底下的西北汉子又多,不是引颈待戮的主。接下来事情就顺利的多了,范家被灭,其他的汉奸以剩下的七大皇商为首,哪还有不明白朝廷意思的。与范永斗一向交好的靳良玉第一个反应过来,在当地招募了一群亡命之徒,再加上裹挟逼迫着府上的下人,准备往北逃,他们多年经营山西,在北方的道路上轻车熟路,真就逃到了蒙古。蒙古察哈尔部热情地招待了这个老朋友,并且拍着胸脯信誓旦旦地保证,一定会保证他的安全。大同,湘兵营中,夏完淳一掌拍在桌案上,怒道:“你们在做什么一群百战将士,连一个商人都拦不住么”“将军,靳良玉在当地经营多年,到处都是他的人,唉我们他舍弃了大部分的财物,带着细软从下路逃了。”有了这个教训,湘兵先是把所有汉奸商人的府邸全部为了起来,甚至有的将整个县城都给围了。景祐二年四月十二,湘兵营炮轰王家大院,将王大宇堵在家中,杀得鸡犬不剩。四月十五,潜象营将梁嘉宾、田生兰、翟堂三人活捉,在大同闹市凌迟处死。四月二十,黄云发在家中自尽,尸体被搬了出来,挂在城头塞满了香料,引腐食众鸟啄撕。消息传到江南,侯玄演正在苏州,自己的第一个孩儿将要出生。书房内听完探子的汇报,侯玄演一拍桌子,骂道:“十三万抓八个,还跑了一个察哈尔部送了六千人给建奴助战,这个仇还没报,现在又窝藏我的犯人,简直是找死。告诉夏完淳,将所得的辎重粮食武器自用,免得朝廷再来回搬运。派出几个官儿,把这些折算一下,抵过多少时日的饷银,这些日子就不用往山西运钱粮了。至于靳良玉,我一定要让他死在山西,就算活的抢不回来,尸体也要烂在山西。八个汉奸,说好了杀八个,就得杀八个,一个也不少。”侯玄演拍桌子怒吼,吓得一旁的潇潇赶忙提醒道:“爷,小声点,别吓着我们锦夫人和肚子里的小主子。”“怕什么,老子英雄儿好汉,他爹我英雄一世,他就算在娘胎里,也不能被几声怒吼吓到。”侯玄演嘴上虽然如此说,但是声音明显小了下来。潇潇撇了撇嘴,也不打算揭穿他,继续在旁边磨墨。侯玄演提笔写道:“蒙元者,汉家之血仇。昔日宋祚倾移,元以北夷入主中国,祸乱天下荼毒万民,虽被驱除,屡怀歹心。今又收容逃犯,寻衅滋事,着山西都督湘西侯夏完淳,提兵征讨,先血旧恨,再报新仇。”侯玄演吹了吹墨迹,让探子送到山西,而此时他不知道的是,山西大同已经开打了。逃到关外的清兵,以豪格和阿济格兵力最盛,两个人共同辅佐小顺治。两黄旗和两白旗虽然继续在各自的领军人物带领下撕逼,但是关系缓和不少,毕竟现在对他们来说,外敌太强了,内斗的土壤也就不那么肥沃了。重新过回苦日子的建奴,时刻怀念中原的花花世界。阎应元在准备征辽大计的同时,满洲建奴也在规划着重新入关。一直关心山西局势的范文程,听说侯玄演开始清洗山西,马上进了封折子,劝满清主子们释放察哈尔部的额哲,让他回去带着蒙古人和山西的北伐军对峙。额哲是蒙古最后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大汗林丹汗的儿子,林丹汗死了之后,额哲兵败被俘。汗王的继承人被关押在盛京,一直是察哈尔部所有人的耻辱,为了赢回额哲,他的儿子甚至准备举兵反清。实际控制蒙古的满清,立马采纳了范文程的意见,将额哲放了回去。忠心耿耿的范文程,又一次帮他的主子解决了一个大的隐患,还能够牵制大同的北伐军,范文程真乃满人之友,汉奸中的魁首察哈尔部重新迎回了他们的王,举族欢腾,这时候怒火冲天的夏完淳已经带兵出关。第三百九十五章 兽群兴奋中的察哈尔部,迎回他们的王不到三天,喜庆劲还没过去的时候,就发现局势有些不对。首先是他们收留救下的财神爷靳良玉没有他们想象的有钱,其次就是刚刚和满清打了四年的汉人军队,竟然这么暴躁,一言不合就要出关。以前的时候,一向是自己这边入关打秋谷,打得厉害了,才有汉人军队来反击一次,这次竟然为了一个逃犯,不宣而战。一个低矮的蒙古包内,羁良玉浑身是血,和他的家人缩成一团。几个蒙古人在翻着他们带来的几个大箱子,里面除了一些丝绸衣服,再也没有其他的了。羁良玉嘴巴上几个血泡,强忍着疼痛用蒙语说道:“真的没有了,我带出来的钱都交给你们了。”他们这些晋商长期喝蒙古人进行军火交易,蒙语、满语都略通一二。蒙古男人长得很矮,但是块头还算大,撇着嘴用汉语说道:“你骗谁谁不知道你羁良玉的钱多,几千万两银子是有的吧,你逃命就带这么一点”羁良玉眼前一黑,气的差点背过气去,忍着说道:“您也知道我是逃出来的啊,这次的朝廷和以往不一样,直接不讲证据上来就要杀人,范永斗都被割成三千肉片了。”蒙古人听了之后,用他不是很发达的脑子一想,这个汉人说的确实有道理。想到自己族人冒着危险,竟然救回一个穷光蛋,蒙古人一脚踹在羁良玉的肚子上,羁良玉猝不及防,捂着肚子哀嚎不已。他的小儿子见状,站起来怒道:“你都翻了没有了,为什么还要打人”羁良玉的原配就生了这么一个儿子,平日里宠的跟心肝一样,一听这话,唬的她神色大变,赶忙将孩子揽在怀里,不住地求饶:“小孩子口无遮拦,蒙古爷爷大人有大量,别和他一般见识。”低矮的蒙古胖子是帐中唯一会说汉话的蒙古人,狞笑着走到羁夫人跟前,一把将羁良玉的小儿子揪了出来。羁夫人吓得大声求饶,扑上来想要夺回自己的孩子,蒙古胖子一脚将她踹翻在地,他下脚极狠,正好踹在羁夫人的心口,这个当初范家的千金如今的羁夫人眼看是活不了了。旁边的一个蒙古男人突然怒道:“扎列,你做什么,说好了这个女人给我的。”蒙古人揪住被母亲的突然死亡吓得哆哆嗦嗦的小孩子,残忍地笑道:“我就踹了一脚,谁知道她这么不禁打,趁着现在还是热乎的,你不快点上去享受,跟我嚎什么”胡人性恶,兽性至少占了七分,听了这话竟然真的羁良玉躺在地上,看着他一手资助的蒙古人,心好像被挖走了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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