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极了,身体不停地抖动,让天道不可思议的是,都这么害怕了,她还是踏进了雷池。鞋子和衣裙是上等的法器,却也耐不住天雷劈砍,在踏进去一会儿,就被炙热的天雷烧成了灰烬。一双洁白的脚丫露出来,脚下的雷电于她而言就是刀山火海。雷电呼啸着钻进她脚心,割破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制造出焦黑的伤痕,裸露在外的小腿皮肉外翻,被雷一片片削掉,没了肉,就炙烤骨头膝盖以下,已经惨不忍睹,伤势狰狞可怖。每前进一步,扶疏的脸色就苍白一分。天道心头难得被震惊一回,他右手摩挲左手,转动左手大拇指上的天道法器,思考着该怎么对付这个冥顽不灵的家伙。扶疏咬牙,颤巍巍地在雷池中走,疼得死死咬住下嘴唇,生怕自己没出息,疼得惨叫出声,一叫出声,她怕自己就忍不住想放弃了。可是,她实在太疼疼累,恨不得就躺下去算了。天道收敛住那一瞬间出现的惊讶,不慌不忙地说她一句:“不知悔改。”这声音传入扶疏的耳朵,她猛抽着气:“我没犯错,有什么要改的”天道脸上冷冰冰的,却像打开了话匣子,“你的存在,本就是异数,已经扰乱妖界运势,不自知、不自裁也就罢了,反而冥顽不灵,意图反抗天道法则。既如此,老夫便容你不得。”扶疏撇撇嘴,表示听不懂,只抬眼看他,眼底闪过一点点的血丝,冷着脸,还是那句话问:“我可曾犯了什么错。”天道摇头,这并非错不错的问题,而是该不该,缠天藤极其后裔本身并没有犯错,但他们的存在就是错。不属于这方世界的东西,迟早会将一切搅和得翻天覆地。在天道这里,不讲情面,只讲法则。一切违背了法则或扰乱法则的东西,都必须严惩,像缠天藤这样的,就得除掉。天道掐指算了算,隔空算了算,冷声跟扶疏说了些玄之又玄的东西。那还有什么好谈的。扶疏低头越雷池,不再理会他。老头说来说去,根本就没有说一句要放过她。一个没有心的老顽固,不能跟他讲理,浪费力气不说,还会惹一肚子的气。让扶疏觉得不可思议的是,天道一边对着她说话,一边加重天雷的威力,表明要劈死她的决心。如此古怪的老头,她还是头一次见。可能是老头孤身一人待久了,想法不能以正常的妖怪度量。天道逗弄玩物似的,扶疏每前进一步,他就扔下一道雷,看小妖在雷池中挣扎。扶疏跌跌撞撞地行走,在离雷池岸边所剩不远之时,一双脚“喀嚓”两下,传出断裂声响。她眉头一皱,眼眶里不受控制的溢出泪水,呢喃着“哥哥”。右脚先断裂了,就算再小心翼翼,还是没使用多长时间。身体瞬间失衡,那断脚的痛苦难以承受,扶疏眼底染上血红,疼得脑子空白,只觉得这路太长,她什么时候才能走到头呢。左脚也掉了。就在扶疏失去支撑即将倒下的刹那,血红的瞳孔泛出涟漪,嘴角勾出一抹笑,竟带着丝丝邪气。正当天道挥手召集雷霆,扶疏在雷池中猝不及防抬起头,微微一笑,胳膊化作藤条,数根藤子齐发,躲避着蹿出的雷蛇,缠住天道老头的脖子,将自己拽上了岸。“嘭”天道脖子被勒住,眼底再次出现惊愕,竟然有人能伤得了他。双脚断掉的扶疏就坐在地上,脸上痛苦之色尽数消散,反而乐呵呵地笑着,藤条收紧,其他的藤条则灵活地躲闪雷电,在天道的身上留下道道血痕。“天道老头,这么欺负一个貌美如花的女孩子,你难道不心疼呀啧啧啧,换我来欺负欺负你如何”天道拧眉看着性情大变的丫头,方才那个是纯良无辜,眼下这个则邪肆妖媚,他没想到,突然之间又出了这么个转折:“你是谁”性情转变的小妖,还是那副清秀无害的容貌,却像勾魂摄魄的小妖精。让天道不得不警惕的是,他在她身上,感受到了威胁。扶疏血瞳笑眯眯的,没了脚,身上也是遍体鳞伤,却没有狼狈样。看着天道,磨了磨锐利的尖牙,甩手给天道一藤子:“你不是神仙吗,把所有人的命运掌握在手中,睿智、谨慎又强大,那你猜一猜嘛”扶疏除了脑袋,身体其他地方都变成了藤条,整个人都缠绕在天道身上,任由天道如何也甩不脱。她脸上只有微笑的表情,被雷劈时微笑,愤怒时也微笑,活脱脱一个小疯子,她凑在天道耳边嘻嘻道:“我就是我呀,就是”小妖精顿了顿,藤条指指自己的脑袋,“变聪明了。女孩子都是善变的,我可以克制力量懵懵懂懂,也可以放任自己祸害一方,全看你如何对待我。嘻嘻,把我逼到这份儿上,你还真是该死啊”天道骤然睁大了眼。天上一天,地下一年。扶疏在天上与天道斗法的功夫,妖界已经足足过了七日。而此刻,在苍穹之下,在兽妖和草木妖一眼不眨的注视下,那棵长到天边的巨藤,藤根在触目惊心的雷池之中突然之间寸寸断裂,化为飞灰。这只是个开始,在藤根断裂之后,藤子周身的藤条和叶也逐渐枯萎,在众人注目之下,化为灰烬。草木妖巴拉住妖皇宫殿的窗棂想要跑出去,被兽妖抱住动弹不得,哭得撕心裂肺,叫人心疼:“藤老大,不要丢下我们”他们的藤老大失败了妖皇宫中,知道真相的虎后、玄武王和黑琪不忍再看扶疏本体的惨样,虎后泪水模糊了双眼,她从扶疏身上掉过头,望向卧虎山。作为一个母亲,虎后比谁都更加无措。就在这几日,她的两个孩子一同渡劫。她害怕,她好不容易清醒了,两个孩子却没了。虎后颤巍巍跪在地上:“求兽神保佑。”“还有几道天雷”“七日,已经渡过七十四道,按老前辈的说法,还有七道。”众妖看向那劫雷,似乎存心要渡劫妖的命,剩下的三道,在云层里酝酿了许久,威势似乎更大更强了些。卧虎山,山崩石裂,处处焦黑一片,几乎被劫雷夷为平地了。谁也看不见,就在扶疏藤根寸寸化为飞灰的那一刻,桑裴脸上漫上铺天盖地的悲痛,双瞳骤然血红,他站起身来,扬起头对着天雷愤怒嘶吼。桑裴纵身一跃,竟然飞上天,直接跳入了雷霆之中。直面雷霆比在下方承受更加煎熬,桑裴难以想象扶疏被雷池包围会有多么惶恐。他脑袋里只有一个念头,渡过去,一定要渡过去,上去看看,倘若小家伙还在,他就带她回去,倘若不在,他就将这天,彻底打碎。扑向桑裴的劫雷,力量都被他尽数吸收。余下的几道天雷释放过后,乌云还不肯散去,却再无天雷可落。桑裴睁开眼,感受到体内传出的磅礴妖力,他抬起手,出手击出一掌。这一掌,携带法则之力,瞬间将黑云击散。云散之后,露出金色天光,妖界转瞬之间光芒大亮。不知是谁先开口,“天晴了,妖皇大人渡劫成功了”随后,妖界各处的妖怪,都按捺不住激动,大呼:“恭祝妖皇大人渡劫成功”他们妖界,终于出了尊神仙。桑裴没时间去看妖界情况如何,径直飞向更高处,终于看到天边那一个小小的洞,洞口被某种力量填充,使得下方妖界暂时无碍。他感受了一番身体变化,不一会儿,就领悟了法则之力,身体化为白光,从小洞里钻进去。到了上方,云雾茫茫。桑裴向前走着,沿途无山无水,他体内的那种玄奥之力,此处无处不在,似乎这里才是本源。桑裴感受体内的契约之力,察觉扶疏并没有死去,心中大喜,循着气息,很快摸到了地方。下一幕,看得他目眦尽裂。满地焦枝,满地黑灰。他心心念念的小家伙只剩下一根枝条,被包围在明晃晃的雷霆之中,蜷缩成一团剧烈挣扎。在另一旁,一个穿破烂衣裳的老头,一脸鞭伤,形容狼狈。他正出手召唤雷霆。桑裴出手,将雷霆拦截,瞬间移到藤枝身边,轻轻抱起她。扶疏疼得直打滚,无意识地喃喃:“哥哥,救我”她灵体都维持不住了。她和天道的力量不相上下,可那老头好巧不巧,召唤的天雷正好克制她。桑裴为藤子体内注入神力,藤子疼痛舒缓了许多,缠绕住他的手指,想要更多。“乖,你身体虚弱,受不了。”桑裴安抚好藤条,将她塞入胸口,抬眼看向老者,“你是谁”老者看向成神的桑裴,心中警铃大作,竭力维持住面容,道:“老夫乃天道。”“天道”桑裴凝视所谓天道的面目,恍然大悟,之前想不通的东西,在这时都得到了答案。他目色带着讽刺和隐怒,这老头的说辞,也就骗骗小家伙:“一只成了神的执夷,也妄图自称天道”老者面色大变,一刹那忘记了伪装,什么“云淡风轻”、“仙风道骨”都丢下了,他盯着桑裴,突然呵呵笑了笑,捂住了双眼。作者有话要说:惊不惊喜,意不意外熊猫是可爱,但是为啥老天就独独喜欢他们,而不是兔子、萨摩耶哩,嘿嘿嘿嘿嘿嘿w第132章 幸福的一天老者手掌拿开, 一双眼睛显现出执夷族的特色黑眼圈。眼珠子转了转,属于人脸的皮肤上争先恐后冒出肉疙瘩, 触目惊心。肉疙瘩破裂,兽毛钻出,从黑眼圈向四周扩散, 两三个呼吸功夫,整颗脑袋都变得毛茸茸的。老者抬起手, 看双手逐渐化为执夷族那般毛茸茸的模样。即便听桑裴的话,找回了他原本的模样, 却还是想不出自己的名字。在天边呆了漫长的岁月,他早就记不得过去的事。在桑裴来临之前, 他还叫“天道”, 被拆穿后,就连个能叫出口的名字都没有了。不过,能否找得到自己的名字以及过往的经历, 对于老者来说,其实没那么重要。“她不该存在。契约了缠天藤,你会遭到反噬, 这方世界的契约力量, 无法约束缠天藤。你能成神, 想通其中的关键, 并非难事,莫要执迷不悟。”老者看向桑裴,这个白虎妖能成长到现在这个地步, 出乎了他的意料。既定的命轨之中,桑裴弑父杀母成为妖皇,后因性情暴虐,被妖界众妖揭竿而起,砍下头颅,再重新选拔一位仁慈的妖皇。但这一切,就在缠天藤后裔出现在勺皓山的那一刻,就被尽数打乱了。那藤子出现的巧妙,正好在桑裴的命运转折点上。后来,先改了虎后的命,一个本该早死的苦命妖怪,因扶疏的治愈能力和插入,多活了几个月,她的死法随后也发生变化,不再死于桑裴之手,桑裴不必背负杀母的罪孽,又有藤子陪伴,性情只是冷漠了点,并未残暴麻木。命运转折点发生变化,桑裴遂走上了另外一条路,完完全全扭转了命轨。老者安排了几千年的命数,还是头一回遇上这种情况。不过,这并不值得好奇。老者唯一想做的,就是拨乱反正,将走错了的棋子,放回原本的地方。一切都是两个缠天藤,本来不该存在的东西,就应该早早除去。桑裴看出了老者眼底一闪而逝的杀意,眯起黑眸。他没打算说服这老头。天道法则威力强横,与其相处久了,受到的影响甚深,很容易便会忘掉自己本来的面目,变成执掌法则的冷漠傀儡。桑裴只在此处待了一会儿,体会到法则的威力,就下意识警惕,而这老头待了不知多少年,法则的影响已经深入骨髓,性情刻板、迂腐、顽固,说是说不服的。“真正执迷不悟的,是你。”桑裴道,“执夷族资质一般,却拥有大气运,如若我料想的不错,就是你在暗中照料。在你产生了妄念,私自将气运渡给本族时,就已经不配再执掌天道法则。”桑裴之前说的还有点错误,老头并非对一切冷漠,他心底还有执着执夷族。也正是因为这点,他还记得自己的原形。老头庇佑执夷族多年,为了执夷族的繁荣,不惜将其他妖族充作垫脚石为他们铺路,偷渡气运,大开方便之门,否则一个小小的执夷族,怎会成为力量并不突出、却无人敢得罪的存在执掌法则需公正严明,老者在动了私心的刹那,就不再适合执掌法则,也因此,才有了桑裴成神的契机。被桑裴指出来他真正的意图,老者也不气不恼。听完桑裴的话,道:“你很聪慧,比老夫强的多,可惜此处脆弱,无法容纳两个兽神,否则你往下说。”比这老头脑子好使,无可辩驳。桑裴在第一次上来就注意到天道法则的双面性,而这老头浸淫法则多年,还丝毫未觉。桑裴冷冷地注视老者:“其实,你真正想做的,与狐族本质上差不多,与他们不同的是,你更加阴险。”无论狐族还是这老头,都是要得到妖界。不同的是,狐族目光只放在了妖域,而这老头想要的,是执夷族得到包括庸陵、妖林在内的整个妖界。倘若说狐族隐瞒目的多年就是奸诈,那么这老头将一切阴谋都施展得悄无声息,利用完狐族,还要利用桑裴,就是老奸巨猾、老谋深算了。而且,这老头儿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