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瓶也需去繁从简,遂她拿了一个白釉玉壶春瓶,一枝芍药插入,粉嫩娇妍巴掌大的花瓣重重垂下别有一番雅趣。窗外一阵急切的脚步声传来,宝璐摆弄花瓶的间隙抬头看了眼,秋香色的窗纱外有人影跑过,像是翠芸。“翠芸何事这般慌张”绿萝坐在外头栏下绣样,见了她神色慌张的跑进来随口问了句,翠芸来不及说,提着裙摆就往宝璐房中去,绿萝见了怕是有事也来不及收拾物件,忙起身跟着翠芸进来。翠芸一口气跑到宝璐房中,大气都来不及喘,提着气高声道:“姑娘,三老爷出事了。”“什么事”宝璐犹未反应过来,绿萝从门外进来,先急声问了。“三老爷出事了,就刚刚的事,外头张管事进来说的,听说正屋里已经乱了,老太爷当场被气晕了,老太太正哭着。”翠芸大口大口喘着气,神色慌张道。宝璐此时方明白过来,老太爷都气晕了怕是大事,只觉如晴天霹雳般,忙问:“父亲出了什么事,他如今如何”翠芸头摇的拨浪鼓般,“不知道,我只听大理寺什么的,反正太太已往正屋去了,看着神色甚是慌张。”宝璐心道不好,自打宝珍嫁了大理寺左丞常大人之子,常大人与父亲相交甚好,而如今竟闷声不响就被提入大理寺怕不是小事。宝璐赶忙下炕,穿了鞋就往外头去,绿萝、翠芸二人心里也慌,忙跟了上去。宝璐赶忙跑到前头,前面庭院里已有人站着,交头接耳张望着,西厢房陡然传来赵姨娘凄惨哭声,宝璐心头一跳,忙先往赵姨娘房中转去。帘子一掀,赵姨娘正坐在炕上嚎哭,满面泪水,头上的珠钗亦有些凌乱,完全不复往日的精美。梨儿站在地上劝慰她,看见宝璐她们进来忙道:“姨娘,七姑娘来了。”赵姨娘本还只是在慌张,见宝璐进来想到许会影响到她的终身大事,愈发的心焦起来,伸着手连声的唤:“我的儿啊你父亲出事了”宝璐两三步上前握住赵姨娘的手道:“我刚刚听说父亲被提入大理寺了,究竟什么情况”赵姨娘摇摇头,哽咽道:“听到你父亲被提入大理寺我就已经慌了神,那还知道出了什么事,早上还是宝珍院里的人来通知的,说是常大人也不知,说是你父亲他们昨晚吃饭之时突然来的人,将一桌的人都提走了。”宝璐心跳的厉害,虽她来这才短短四年,这位父亲平时里爱呼朋招友又爱应酬,但也算疼爱她,万事也想着她一份,她在这毕竟衣食无忧,心中对这亦多了几分记挂,忙道:“娘先别紧张,许是他们一桌的别的人犯了事,连带父亲一起被提走,也许问个话就回来了。”赵姨娘拍着大腿哭道:“平日里叫他少出去与那些人一起他不听,以为找了什么大靠山,他都这把年纪了又好不容易回了京,若真被牵连上再往外放可怎么得了啊”赵姨娘看着宝璐,想她明年就要及笄了,一把拉过她道:“出了这等事,叫你还怎么找婆家啊”宝璐揽着赵姨娘的肩,安慰道:“咱们先不要自己吓自己,先看看情势再说,也许没那么糟糕,再说大老太爷他们都在京中也不会袖手旁观不是。”赵姨娘听了这才稍稍止住眼泪,连连点头:“是了,是了,老太爷、大老爷他们都在京中定不会坐视不理的,方才太太就赶往老太太那里了。”“咱们内宅的也不知道外头具体情况,先不要吓唬自己,看看情势再说。”宝璐边安慰着边让梨儿打水来替赵姨娘净脸,两人手握手坐在炕上说说话方觉心安。未多会,帘子猛地被掀开,宝琪神色慌张的进来,劈头就问:“你怎么在这里,让我好找。”宝璐莫名其妙,“你找我何事”宝琪今日着实是慌张了,也顾不得什么礼仪,两步进来坐在屋中的圆墩上,神色只见苍白与慌乱,一双眼死死的看着她们问:“你们可知父亲出事了”宝璐点点头,不知为何她觉得这六姐姐今日特别的慌乱,像是天塌下来一般,虽说父亲出事,院内人人心焦,但如今情况不明朗大家竟也不必这般自己吓唬自己,但她看六姐姐的神情,如丧考妣也不过如此。“三姐姐呢五姐姐呢她们那边怎么说,赶紧一起想想办法呀”赵姨娘刚平复的心情,被宝琪这么一说又焦虑起来了,捏着锦帕拭着眼泪道:“能有什么办法,现在谁也不知道什么情形,便是常大人,听太太说也插不了手。”宝琪一听急的站起来,拔高了声音问:“那大老爷呢大老爷不是在都察院吗也没有办法吗”宝璐和赵姨娘皆被宝琪的高声一震,奇怪的看着她,宝琪也自知失态,道了句:“反正我们不能坐以待毙,我去老太太那边瞧瞧。”说罢,头也不回的出去了赵姨娘拭着眼泪瞥了眼,哼了声道:“瞧她火急火燎的不知的以为关心他父亲,其实还不是担心自己的婚事。”说罢又是一声冷笑:“你就一个姑娘家,转来转去不过是听些零话,还能能过大老爷他们不成。”宝璐没说话,心中也暗暗担心。第91章 老太爷中风及夜,三房院内陆陆续续点上灯,院内一片寂静。郑氏还未从正屋回房,宝琪也没回来。宝璐在赵姨娘房中简单吃了一些。赵姨娘吃不进去,只啜了一碗小米粥便没了胃口。赵姨娘两三次使了梨儿去打听,回是大老爷已经回府正在老太爷房中,其余皆是不知晓,太太也还未回房。宝璐按捺不住本想去正屋请个安,被赵姨娘拦了下来。赵姨娘道:“老太太、太太此刻心绪不宁,你莫到前边去挨冷脸。”宝璐与赵姨娘又是等了半宿。中间许姨娘黯着脸过来问了一句:“今日院中大伙怎都怪怪的。”赵姨娘知她定也听了些闲话,忙拉住她道:“可不敢乱讲,你也别管这事只管待在房中便是。”许姨娘本想再问又想如今自己跟废人般,问了也是白问,嘴唇嗫嗫两下,一肚子的话也吞了下去。先前宝珏也过来寻过宝璐,小孩子家家的也说不出什么,吃了两盏茶说了不下十句“且别先自个儿吓唬自个儿”坐不了一会又被小嫣寻回去吃饭了。炕两边高几上置着纱灯,昏昏暗暗的打在两人身上。宝璐托腮发呆,赵姨娘有气无力的半倚在翠绿绣小白花的靠枕上半阖了眼养神,梨儿并绿萝、翠芸两个皆坐在门口台阶上看天。及到戌时,窗外传来一些嘈杂之声,赵姨娘一个翻身坐起和宝璐面面相觑道了声“太太回来了。”赵姨娘忙下床穿鞋,宝璐也忙跟着下来。这时梨儿几个也掀帘进来道:“太太回院了。”赵姨娘应也来不及应,汲着一双鞋踢挞着忙往正房去。宝璐亦边走边穿鞋跟了上去。绿萝、翠芸两个一人一边怕宝璐摔跤扶着她也往正房去。梨儿在这边坐着不安心也跟了上去。几人走到庭中央,许姨娘在那边开出门来看,见众人拥着往正房去,犹豫了下也出来掩了房门往正房这边挪来。宝璐跟着赵姨娘风风火火的进了正房,绿萝几个不好进去皆站在外头廊下候着。赵姨娘一掀帘还未做礼一双眼泪便滚滚下来,抽泣着要去福身。郑氏在炕上按着额半倚在雪青色团花纹缎地引枕上,蹙了眉摆摆手让王大家的搬了张圆墩给她。宝璐也做了礼在炕边椅子上坐下,她瞅了眼,宝琪站在炕边神色尚可,看来事情还有转回的余地。赵姨娘拿帕子拭了眼,向着郑氏道:“太太,我这一下午的心就没一刻安稳的,时时刻刻都盼着太太回来能听些老爷的消息。”正说着,帘子一掀许姨娘进来,做礼后郑氏也让人搬了张圆墩让她坐下。王大家的适时的递了一杯茶上去。郑氏接过后呷了一口,放下茶盏,缓了口气才道:“你们都是老爷身边的人,能这般着急紧张也是因着与老爷感情深厚之故,我也不愿瞒着你们。”郑氏说罢欲坐起,王大家的和宝琪眼尖忙上前搭着手扶起她。郑氏坐正,让宝琪也坐下,她捋了下鬓发看着一屋子坐着的姨娘,年轻貌美的不知是哭老爷的事还是哭自己的前途,木讷的不知真是关心老爷还是关心女儿的婚事,两个孩子一个心眼多一个惯不多言,她心中冷讽了声到头来真正关心你的不过我这么一个而已。郑氏冷淡道:“原本这事你们姑娘家也不必听,但宝琪已及笄你父亲的事情若是不好势必影响你的婚事,方才在老太太屋外你就守了半日,你的心情我怎么不知。”宝琪脸一红,忙道:“太太,我”郑氏摆摆手示意她不要再说下去,“今日也没心力去思量你们各人的心思,权当你们都是关心老爷的,与其你们回去寝食难安,不如我都说与你们听。”赵姨娘拭着眼泪道:“太太,我这一天心里除了老爷的事再也装不下别个了,你若不叫我们知晓,我怕是睡也睡不着了。”郑氏难得理她的真情告白,道:“这事中午之时我也慌,后来大老爷回来倒是心安了些。”“大老爷说这事是因户部侍郎徐成而起,半月前一道弹劾的折子递到了都察院,弹劾的是户部侍郎早年在常州府下任知县之时,大肆贪污灾款之事,折中直指徐成利用这些灾款大肆贿赂京中官员,包括银两、房产等,且此等大贪官不仅没被惩处短短十几年竟直上做了从三品侍郎其受贿对象更是直指萧左相。这事非同小可,都察院立刻转呈圣上,圣上震怒立刻下令严查。”郑氏说着又呷了一口茶,拿帕子拭了拭嘴角茶渍,神色平淡道:“这事大老爷原本就知的,因这事发生在仁和元年圣上新登之时,又是常州府的事与咱们也没什么干系,也不曾说起过。”“老爷与这事有牵连,一个是这段时日他与萧派之人来往过密,朝中是秘密发难,在徐成宴客之时突然来的人,老爷当时也在席上,遂一并被带走。这事老太爷知道以后,也气得大骂,素日里教训他们莫卷入党派莫卷入党派任是不听。第二个是咱们后头的园子,被指原是徐成用赃款购来献给京中高官的,如今咱们住着怕是沈府都有嫌隙。不过这一件老太爷倒是不怕,咱们是规规矩矩花了钱买来的,即便查起咱们也是不知者不罪。明早大老爷便准备上呈陈情书,常大人也在大理寺内斡旋一下,与老爷也通个气将这事交代清楚。”郑氏一番话说的众人俱松了神,赵姨娘转悲为喜:“阿弥陀佛,竟是个无妄之灾,昨晚若不去吃那顿饭竟没这等晦气之事了。”郑氏啜了口茶道:“方才在老太太房中也被老太太说了一番,说我这个做太太的,自家老爷们整日在外应酬也不劝诫着些,任由他胡闹。”赵姨娘宽了心,话也多起来了,忙道:“老太太也是一时心急,太太莫放在心上,老爷本就是交友广泛,一时忘了兴醉宿在外也是有的,太太即便有心也不能拿根绳子绑住一大老爷们吧”郑氏露出一丝笑意道:“老太太是爱子心切,只道是老爷出来以后多劝诫着些。”又对着两个姨娘道:“你们都是老爷身边的人,平日里也该多劝着些。”“是了,是了”赵姨娘此时郑氏说什么都应好,“我平日里也提过,只是我见识粗浅不如太太有学识,老爷自然也是不听我的。”宝璐偷看眼各人,宝琪脸色如旧已没中午之时的焦虑,许姨娘早先虽听了些事又不甚清楚,方才鼓足了莫大的勇气挪进来,此刻也是脸色放松。众人在郑氏处受了安慰,心也宽了,又说了一些话才各自轻松散去。翌日,宝璐依旧在房中绣样。时值将午,帘子猛地被掀开,梨儿着急忙慌的进来,一脸着急:“姑娘,老太爷中风了。”宝璐心一跳,瞪着眼问:“你说什么”梨儿上前一步蹲在炕脚,抓起一只绣花鞋就往宝璐脚上套:“老太爷中风了,现在太太正赶过去,姨娘叫你也赶紧过去。”“为何会突然中风”宝璐忙下炕汲了另一只鞋,准备往外走。梨儿忙跟上来:“我也不知,只知道方才姨娘正在太太房中,如秋姐姐突然进来传话,太太着急忙慌的就往正屋赶去了,姨娘一出来就叫我赶紧来通知你往正屋去。”宝璐知梨儿也不知具体情况,只得先赶往正屋。等宝璐赶到正屋之时,各房人早就在了。她探看了眼,大老爷、大太太、二太太、三太太早就在里头了,几个孙子辈的大奶奶程氏、宝琪、宝珏等站在外面堂里。宝璐看各人皆是脸色凝重,宝琪更是哭的梨花带雨,看着也是情真意切,令她不免奇怪,老太爷生病大家皆是脸色沉重的,但还不至于这般痛哭流涕,不免朝她多看了两眼。宝琪见她看她,将脸半转过去,低头拭泪。宝珏见宝璐进来,忙拉她过来在身边站定:“七姐姐你来了。”宝璐拍拍她的手安慰她先不必慌,又走到程氏身边低声问:“大婶婶,老太爷怎突然”程氏忙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悄悄将她们二人拉到堂角,轻声道:“因着昨儿之事。”宝璐微震,昨儿之事不就是她父亲之事,忙问:“昨日太太不是说已无大碍”程氏嘴角往后努了努嘴,低声道:“问题出在咱们后头园子,本来今日大老爷已准备上陈情书,谁知早上常大人到大理寺才知,三老爷已经招了后头的园子是萧左相送的并未购买。而萧左相俱把这些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