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苏泠挤一辆马车。马车内,卫暻弈正襟危坐似在沉思,梁倾默时不时拿余光瞟他几眼。老实说,昨晚的事一过,她和他独处倒是有些不自在。和他坐一辆马车,自己的安全有保障。昨晚的黑衣人一次不得手,肯定有第二次。到底是谁要见她,目的又是什么,按理说她在世上没什么亲人。窗外的天灰蒙蒙的,怕是一会儿便要下雨了。梁倾默望着天空出神,而另一道视线则望着她。百里炼等人顺着人流进了云安赌场。云安赌场乃姜城最大的赌场,是前来姜城游历人士的必到圣地,平日就热闹无比,近几日更是盛况空前。赌场里设置多处区域,筛子,牌九,麻将,下棋等,每一处都挤满了人,里三层外三层,密密麻麻看不清桌面,二楼另置品茶区,用饭区及歌舞区,总的来说十分人性化,应有尽有。为了看清大堂中央,纪清鸢都快把脚尖踮成180度了,滑稽笨拙的样子逗乐了百里炼,他压着她的肩膀道:“求我。”“什么”纪清鸢没好气地拍开百里炼搭在她肩膀上的手。“求我,坐我肩上。”百里炼抬了抬自己的右肩。纪清鸢一脸鄙视:“神经病,秀恩爱死得快你懂吗”百里炼虽未听过秀恩爱死得快是何意思,但纪清鸢嘴里总能冒出些他不懂得词儿,多次接触下来大致能明白是怎么一回事。“这么说夫人更想与我长长久久”纪清鸢内心一紧,不敢回应,扒开人群往姜王宴会的下注场走去。墙上挂着一排排画像,为此次姜王宴会上邀请的宾客,包括十二位城主以及姜城有头有脸的人物。画像上的人,长得也是参差不齐,俊男美女多,歪瓜裂枣也多。人嘛,大多爱美,长得美赔率也高。纪清鸢打量着一张张画像,画风迥异的画像中她一眼注意到百里炼,“噗呲”。“小姐笑什么”凰枭带着青竹越过人群到达纪清鸢身旁。“这些画都是谁画的”要不是百里炼那套衣袍她见过,看一百遍也认不出画上那个人。“青竹也是第一次来姜城。”“你看,第一排和第二排根本就不是一个画风,上面偏抽象,一眼望过去除了衣服没什么不一样。第二排的画师功力肯定比第一排高,人物的神情捕捉很细致。第三排么不功不过,比第一排好。”“小姐会看画”“正常审美有什么会不会的。”纪清鸢双手撑在赌桌上,观察一番每个人的赔率。“可第一排画像的画师是姜城皇宫的御用。”青竹凑近纪清鸢小声道。“你不是没来过不知道么”青竹敛眉捂嘴道:“画像上有字。”“欺负我不识字啊,”纪清鸢一手揽在青竹的肩膀上,“我跟你说,有名气不代表实力,要有自己的审美,画得不好就是不好。”“青竹明白了。”“青竹,那个人是谁”纪清鸢一指第二排画像中的人。“是胤城城主蔺刑。”“第六个呢”“是樊城城主卫暻弈。”“我觉得他们两个很俊。”青竹闻言瞧了瞧百里炼的脸色,倒是看不出有异。“小姐漏了两位。”“哪两位,干什么的”“第一排第五个,濡城城主白隽兮,与我们岚城少城主。”“噗。姜王宴会上的f4吗”四大美男,四大美女,古人好还真喜欢四这个数,就第一排画师那个画技,她是看不出蔺刑和百里炼有什么好看的。不过,就百里炼本人跟画中人一比,那蔺刑应该也很俊。“青竹不懂小姐说的什么。”青竹歪头不解。“又在说什么胡话。”百里炼扯下纪清鸢的手。“百里炼,我要下注试试运气。”纪清鸢说着就往他衣衫中拿银票。“押谁”百里炼抓住纪清鸢的手腕挑眉。“当然是押最好看的那个。”纪清鸢眼珠子一转,笑得狡黠。“凰枭。”凰枭上前递上一叠银票。百里炼俯身在纪清鸢耳畔道:“你该清楚为夫生气的后果。”他牵起她的手将银票放于她手中。“”纪清鸢咽了咽口水,手中的银票分量无形中加重。本来嘛,她还在蔺刑和卫暻弈之间纠结压谁,现在纠结的就是押百里炼呢还是不押呢。话说她还没见过百里炼吃醋,要不要作死呢。纪清鸢转向赌桌,其实她一个字也不认识。左手捂眼,右手全方位挥舞,“啪”纪清鸢一巴掌拍下。“这个是”谁的名字。纪清鸢没敢去看身后百里炼的脸,移向身边的青竹试探道。“是樊城城主卫暻弈。”青竹一脸同情。深吸一口气,纪清鸢正想拿起银票重来,谁知被老板喝住,“姑娘既砸了银票便不能收回,这是赌场的规矩。”“青竹,我刚才进城的时候看到有家摊位在卖胭脂水粉,不如现在我们去挑一挑”纪清鸢怯怯地抽回手拉起青竹不停使眼色。青竹淡笑不语。“原来在夫人心里,卫暻弈才是最俊的”“都说了我不识字,你们又不告诉我。”“不识字便罢了,连我的名字也不认得”百里炼收起笑意,声音低了几分。“那你再拿一千两我押你。”小声嘟囔。百里炼探究的目光看得纪清鸢毛骨悚然,吓得她牵起青竹往外走。第43章 纪翔现身“少城主不跟着少夫人”纪清鸢消失在人堆里,百里炼却无打算跟上去的意思,凤瑀忍不住问道。百里炼的目光不经意间扫过涌动的人头:“不放她走走怎么引出纪翔的人。”跟了一路,也晾够他们了。“少城主就不担心少夫人”凰枭将宝剑搁在怀里,在人堆里搜索那两个小身影。“她做什么决定与我何干。”百里炼摇着折扇上了二楼。凤瑀碰了碰凰枭的手臂:“哎你说咱少城主最近可是愈来愈怪异了。”“何以见得。”凰枭满脸茫然。“口是心非也不止女人专属。”凤瑀耸耸肩一撩衣摆上了二楼。纪清鸢牵着青竹在大街上闲逛:“总算出来了,刚才差点没把我尴尬死。”她拍了拍胸脯。“青竹早便提醒小姐该学学字,如今遇事了吧。”“你不懂,我不是真的不识字而是”纪清鸢意识到自己说漏嘴生生吞了后半句,“反正不是文盲,你们这儿的字太难懂了。”“怎会难懂”“嗯,跟鸡爪爬的一样。你看,那边有胭脂水粉摊,走。”纪清鸢挽着青竹岔开话题。“小姐何时用胭脂了”两人到了摊位,摆摊的是位中年妇人,体态丰腴。她是不用,可好不容易来趟姜城,总得打扮地漂亮些,到时候去了宴会才不会给百里炼丢脸。纪清鸢挑了一盒淡粉色的胭脂,桃花味扑鼻而来。“小姐挑地这款是姜城最近流行的美人醉,抹上它便艳若桃花,令人如痴如醉。”“啊”纪清鸢听地一愣一愣的,“青竹你觉得怎么样”“小姐可试上一试。”“我替小姐抹。”妇人以手指沾了点胭脂在纪清鸢的脸蛋上涂抹。“可以了。可惜我未带镜子,不然小姐便能见到自己上完胭脂的容貌,比桃花还艳丽呢。”“真的”纪清鸢不大敢相信转向青竹询问。青竹无奈点头,纪清鸢本就是美人胚子一个,然城主府里美人不少,她在其中倒显得平凡了,加上她平日又不爱打扮,画个眉就完事的心态,不出挑也是自找的。妇人的手巧,技术也好,胭脂上地恰到好处,突出了纪清鸢五官的特点遮盖了缺点。“小姐买么”“买买买。青竹付钱。”纪清鸢欢喜地拿着美人醉。妇人结果铜板道:“我铺子里还有其他的胭脂,小姐喜欢可随我去挑几款。”“好啊。”“小姐。”青竹拉住纪清鸢,“我们待在街上,小心少城主寻不到。”“没事,挑完再逛,我要把这条街逛完。”两人跟着妇人去了胭脂水粉铺。妇人的铺子不算大,各色胭脂水粉应有尽有,外加金银首饰,琳琅满目。“哇,姜城果然是不一样。”纪清鸢看着眼睛都直了,“我还是第一次见这么多化妆品。”化妆品无数新鲜词儿从纪清鸢嘴里冒出,青竹不得不起疑。失忆,难道不是应该忘了一切。可从纪清鸢的表现来看,她忘了自身的一切,拥有的记忆像是另一个不相干的人,该有的一点不少。面前的这个人,不是纪家大小姐。她答应的话,她还能当真么。“小姐随我去内堂挑选。”妇人温婉道。“好。”纪清鸢跟着进入内堂,丝毫不绝有何不妥。“鸢儿。”纪翔负手立于堂前,背影挺拔。“爹爹。”纪清鸢傻了眼,咬着嘴唇低下头。青竹一见纪翔的背影也是心惊胆战:“老爷。”她才回复纪翔不久,纪翔便追来了姜城,心思迫切。纪翔朝两人走来,“嗯。”,指尖敲打着柜台,发出“叩叩叩”的响声。一声一声都打在纪清鸢的呼吸点上。“青竹回复我,你选站在爹这边,爹很欣慰。”“爹是生我养我的人,我选爹是应该的。”纪清鸢扶着纪翔在椅子上坐下。“爹看得出百里炼对你不错,你嫁了个如意郎君爹为你高兴,只是他实在不适合岚城城主的位置,一个人若坐上一个不适合他的位置,那么便让这个位置失去了意义。”“爹说得是。”她果然还是涉世未深,陌生人的热情终究信不得,由此可见纪翔的城府。跟着他们到达姜城,还找到一家掩人耳目的胭脂铺子,引她前来会面。“鸢儿,爹有个问题。”“女儿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你与百里炼是否有要孩子的打算”纪翔老谋深算,他绝不留百里炼的子嗣。纪翔突如其来的一问,纪清鸢怔住,她从未想过与百里炼要孩子。他们之间的情感尚且不明朗,孩子,传说中的孩子恐怕出不来了。“女儿不打算。”“好,果然是我纪翔的好女儿。”纪翔起身扶了扶纪清鸢的肩膀,识大体的女儿还是他的好女儿。“爹怎么来姜城了”“姜王寿宴,爹有空便来。”纪清鸢眨眨眼,装作贴心的小棉袄,“爹长途跋涉,该回客栈好好歇息。”“爹昨日便来了,你不必担心。”“嗯。”纪清鸢点头。“鸢儿,你是百里炼的枕边人,他对你绝不防范。”纪翔早已计划好此番来岚城的目的,此时时机正好。“爹想说什么”纪清鸢一听纪翔的话就觉得要完,估计接下来就是要她去刺杀百里炼或者是偷什么东西了。“爹要坐稳城主之位,百里炼便留不得,可爹也清楚你对他的情意。爹杀了他,你不会好过。以他的武功待在纪府,爹不放心。”纪清鸢心里一紧:“爹要废了他的武功”“是。”纪翔眼里闪过一丝狠毒,瞬息间无影无踪。“爹想女儿怎么做。”纪清鸢揪着衣袖。纪翔自怀里拿出一个瓷瓶,白底青釉。青竹不由倒吸一口去,低下头去。“这是什么药化功散”武侠小说,武侠电视剧她看得可不少,那些奇奇怪怪的药她见识不少。“散功丸。”纪清鸢忍住笑,咳了一声,“爹是何处得来的”“你不接触江湖,别管这些。放在他日常饮食里,一日一次,三月后,保他武功尽失。”“这药对他的身体会有什么副作用吗”“对身体无碍,你放心便是。”纪清鸢接过瓷瓶,光洁的瓷面在阳光下闪着光彩。第44章 两两相认纪清鸢失魂落魄地出了胭脂铺,青竹对她的决定也十分意外。百里炼,小姐真的下得去手么。“小姐。”青竹喊道。纪清鸢盯着脚边晃动的裙摆,她如何才能想出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不得罪纪翔也不去害百里炼。也许,她不该在他们之间做选择。她忽然觉得自己的智商真不怎么样,遇上这么点小事就头大。纪清鸢不作声,青竹也没再喊,静静跟在她身后。袖中的重量让纪清鸢烦躁,要么她逃离姜城去其他城池或是去个孤岛,在那里了此一生,她没了逛街的兴致,只剩叹气。“去哪儿了”熟悉的声音将纪清鸢从不切实际的妄想拉回现实,他的语气永远透着捉摸不定的温柔,似近似远。她抬起头,他的脸她看了无数遍,此时全是苦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