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镜中,略微有些模糊,但是仍旧能看得出他神色十分认真,微微垂着眉眼,目光专注,如同在看什么珍奇的宝物一般。萧如初手中渗着汗,好容易梳完了,唐怀瑾意犹未尽地放下梳子,似乎没有尽兴一般,萧如初生怕他再说点什么,立刻站起身来,照例往床边走,但是没走几步,突然又顿住了。“夫人。”身后传来唐怀瑾的声音。萧如初回过头去,果然见他面上露出几分似笑非笑的神色,语气轻微,问道:“我还回去东厢睡么”他的语调轻轻上扬,萧如初面上不由自主一热,尔后才故作镇定,道了一句:“我不惯睡外面。”唐怀瑾立刻笑弯了眉眼,纵容道:“那我睡外面,也是一样的。”事到如今,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萧如初索性爬上床去,拖起被子,将整个人从头到脚都盖了起来,她在被窝里睁着眼睛,眼前是一片小小的黑暗,但是全身的注意力都留在了外面。她能听到那人轻微的脚步声,还有吹熄蜡烛的声音,然后过了一会,便是旁边的被子轻轻扯起的幅度,萧如初身子紧紧绷起,兀自警惕着,如同一只受惊的小兔子一般,仿佛下一刻就要蹦起来逃离这里。原本看似安全的被窝就仿佛长满了刺人的茅草似的,使得她浑身不安,就在萧如初紧张无比的时候,突然,旁边伸过来一只略微冰凉的手,轻轻抚在她的额上。萧如初低呼一声,吓得差点从被窝里面钻出来,然后便听到了一个含笑的声音:“夫人,你很热吗”萧如初这才惊觉自己额上微微渗出了汗,原本便到了夏日,天气已经开始逐渐热起来了,此时虽然是夜里,但是捂着被子,也是在有些过于暖和了。她轻轻咬着下唇,闷闷地道:“我不热。”唐怀瑾笑了一声,然后轻叹了一口气,语气温柔:“夫人,别热坏了,把头伸出来罢”萧如初的声音在被子里捂着,显得有几分瓮声瓮气:“我惯常缩着头睡觉,不喜欢伸出来。”“这样啊,”他看似在自言自语道:“那好吧,夫人喜欢就好。”萧如初略微松了一口气,然而那一口气还没松完,下一刻,另一个头便凑了过来,高挺的鼻梁轻轻蹭过她的脸颊,噗嗤带着笑唤她道:“夫人”萧如初惊得一口气鲠在喉咙,差点没呛住自己,她的脸骤然通红起来,所幸在黑咕隆咚的被窝里面,也不怕被看见,羞恼道:“你做什么”她话音刚落,便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擦过她的皮肤,轻轻柔柔,带着几分痒意,萧如初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那是唐怀瑾的睫毛。他距离她很近。近到甚至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还有自己的砰砰的心跳,如同擂鼓一般。温热的气息吐在她的脸上,带动得那一双睫羽轻轻颤抖起来,萧如初深吸一口气,正想说话,下一刻,唐怀瑾就仿佛知道了她的意图似的,暖暖的温度压了过来,轻轻蹭过她的唇角,如同一只轻盈的蝴蝶。萧如初的呼吸顿时滞住了,心跳声音大到她几乎有些耳鸣的地步,脑子嗡嗡的响着,仿佛煮了一锅沸水似的,令她头晕眼花。紧接着,湿润而温热的物什扫过来,带着一点点那人特有的气味,就像萧如初从前在他衣襟上闻到的,恍若春日青草晒干的青涩气息。“唔”他的笑声在被窝小小的空间漾开来,过了一会才移开,低声道:“傻夫人,这个时候不要说话呀。”萧如初通红着脸,十分难为情地往下蹭了蹭,埋在了他的脖子里,然后她又嗅到了那股气味,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好闻,就像就像是曾经在梦里盛开过的花一般。她迷迷糊糊地想,若是可以,她要试一试调配出这一种香来,取个什么名儿才好呢黑暗中,那人的声音无奈极了:“夫人,不要走神。”“太热了,你退开些”“不然咱们还是把头伸出去罢别闷坏了。”“我不,那你自己出去罢。”“可是夫人”唐怀瑾的声音里带着几分促狭的笑意:“你都喘不上气了呀。”“我没有”萧如初又羞又恼地道。“好罢好罢,没有没有。”他温声哄她。夜静如水,一抹莹白的月光自窗隙间洒下,落在床前,一点急促的喘息声响起,一只纤白的手骤然伸出来,死死掰紧了床沿,细长的月光落在皮肤上,泛起一点微亮的光。紧接着,另一只骨节分明的手跟着伸出来,覆盖在那纤白的手背上,动作轻而有力地将她翻过来,十指紧紧扣住,那纤白柔软的手指挣扎起来,在月光下恍若一条被抛上了岸的鱼一般,轻微而无力,动作渐渐弱了下去,覆盖在手背上的那只修长的手自始至终都紧紧扣着,不肯放松半点。过了许久,室内安静下来,女子的声音里带着几分绵软和委屈:“热”男子好声好气地哄她:“那咱们出去罢”“我不”“那不出去”“热”“”那人好气又好笑地道:“夫人,你这是要我的命啊。”声音轻柔,就仿佛一声宠溺到了极点的叹息,轻轻砸落在地上,尔后才归于平静。作者有话要说:幽灵车,我尽力了大家不要嫌弃拱手第83章清晨时候, 院子里还笼罩着一点薄薄的雾气,墙角的迎春花枝条上沾着昨夜的露水,晨晖自天边洒落下来,梧桐树上传来一串清脆的鸟鸣。吱呀一声, 雕花木窗被推开来, 惊飞了树上的黄莺,玉露正端着热水守在门外, 见着窗户开了, 连忙道:“小姐起了么奴婢这便进来。”她说罢,便推门进去, 才绕过屏风, 便见唐怀瑾披着外裳过来,道:“把水给我, 你先去吧。”玉露这才发现那床上的绣帐仍旧低垂着,房间里熏着暖香,萧如初分明还没醒来, 她低声应了,连忙又退了出去,将门合上。才走几步,见玉缀迎面端着茶盏过来,连忙上前将她拦住,朝她使了一个眼色,小声道:“小姐还没起呢,你先别去。”玉缀疑惑:“那你端来的热水呢”玉露回道:“叫姑爷端走了, 让我先出来。”玉缀仿佛是明白了什么,骤然红了脸,连忙道:“既然如此,我们还是过一会再去罢,我去一趟后厨,你在前面守着,听候小姐和姑爷吩咐便是。”玉露答应下来,两人便各自散去了。萧如初醒来的时候,已近辰时了,唐怀瑾正一手支着头,翻看着她之前搁在案几上的书,见她坐起来,便起身过来,温声道:“夫人可还好”萧如初先是莫名,尔后,一点薄红悄悄爬上了耳垂,蔓延开来,她轻咬了下唇,有些羞恼道:“你让开些。”语气绵软,毫无威慑力,唐怀瑾忍不住笑出声来,语气带着几分促狭:“是我的错,叫夫人受累了。”说着便伸出手,要扶她起来,萧如初气恼地推了一把,道:“我自己来便是。”唐怀瑾只得无奈道:“好,都依夫人。”说是这样说,但是萧如初起身,他仍旧在身后紧跟着,直到她在妆台旁坐定下来,萧如初扬声唤玉露进来,伺候洗漱更衣。就在这时,玉缀从门外进来,通禀道:“小姐,方才门房传话来,说是师小姐着人来传信了。”萧如初一愣,便明白了约莫是说去淮州的事情,便道:“人呢”玉缀回道:“在前院等候呢。”萧如初站起身道:“快请她进来。”梳洗完毕,几人便去了院子里,来的是一个略眼熟的小丫鬟,笑着冲他们行礼之后,才道:“小姐着奴婢来传话,说是今日午前会去世味茶楼,邀少夫人过去一叙。”萧如初答应了,那丫鬟这才告辞离去。她要去世味茶楼,唐怀瑾便没有不去的道理,两人一道出了门,迎面便碰上了唐怀瑜,笑眯眯道:“三哥,我正找你有事情呢,这么巧,你和三嫂嫂这是要出门去么”唐怀瑾道:“去茶楼。”唐怀瑜折扇一收,面上露出几分惊喜:“看来我少不得也要走这一趟了。”唐怀瑾瞥他一眼:“你去作甚”唐怀瑜笑容狡猾道:“喝茶呀。”他说着,又像萧如初告状道:“三嫂嫂你是不知道,每回我去世味茶楼喝茶,他都要收我的茶钱。”唐怀瑾只是冷笑一声,嘲道:“若我没带茶钱,定然不敢去茶楼喝茶的,夫人你说是吗”萧如初点点头:“也是。”唐怀瑜:他还是闭嘴为好。世味茶楼生意一向很不错,倘若在平常这个时候,只怕茶楼里已经没有位置了,但是唐怀瑾既是茶楼的东家,自然是不同的。小厮送了煮茶的一应物什过来,唐怀瑾吩咐他几句,便连忙答应着退下了,沸水冲入茶盅时,发出轻微的水声,唐怀瑜放下折扇,抓了一把瓜子儿嗑着,向唐怀瑾道:“我打听到了。”唐怀瑾认真冲茶,眉眼不动,头也不抬地道:“什么”然后又细心地提醒萧如初一声:“夫人,手,当心烫到。”萧如初移开手,热气腾腾的沸水便冲入了茶盏中,茶叶旋转起来,根根竖起,如银针一般,不出片刻,茶水便转为了澄碧清透的色泽,茶香悠悠,带着特有的清苦香气。唐怀瑜连忙推了推自己的杯子,一边回答道:“不是淮州那边的事情么”“嗯”唐怀瑜道:“我听说最近几日有货船,走的正是往淮州去的那一条水路。”唐怀瑾想了想,忽然问道:“船主人可是姓师”唐怀瑜端着茶盏咦了一声,诧异莫名:“你何时知道的”正在这时,雅间门被敲响了,唐怀瑾扬声道:“进来罢。”一名小厮推门而入,在门口道:“东家,您叮嘱过的那两位客人来了。”“请他们进来。”“是,”那小厮躬身道:“二位请。”果然是师雨浓与师景然两兄妹,一见到萧如初,她便欢呼一声:“萧姐姐,你来得好早”“这位是”唐怀瑜有点惊讶地看着他们两人,目光落在了师景然身上,然后微微眯起眼来,有点惊讶道:“是你”唐怀瑾看了他一眼:“你认识师公子”唐怀瑜轻咳了一声,面上居然露出几分窘迫来,含含糊糊:“见过一回。”师景然勾唇一笑,向他悠悠道:“人生何处不相逢啊。”唐怀瑜含着一口茶水差点呛咳起来,烫得整个人一哆嗦,连忙放下茶盏,破不自在地挪了挪身子,只做充耳不闻状。萧如初看着他这副反常的表现,颇有些疑惑道:“四弟与师公子是旧识么”“不是”“没错。”两个声音同时响起,确实截然不同的回答,师景然笑容意味深长,正欲说话,却见唐怀瑜跟犯了牙疼似的,冲他拱了拱手,忍气吞声道:“师公子,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嗯”师景然挑了一下眉,嘲道:“你当初可不是这样说的。”唐怀瑜一向能屈能伸得很,脸皮厚如城墙,听了他这话,倒也不生气,只是道:“得饶人处且饶人。”师景然唔了一声,果然不说话了,唐怀瑾与萧如初三人看着他们打哑谜,俱是一头雾水,师雨浓心直口快地问道:“哥,难不成你们吵过架”“没有。”“没有的事”这回两人口径倒是一致了,简直是可疑至极,气氛霎时间变得十分奇怪。唐怀瑾为师家兄妹两人斟了茶水,耳听得师雨浓兴奋地对萧如初道:“本来我说明天就出发的,可是我哥他非不答应,说是要后天才走,萧姐姐,你坐过船么”萧如初摇摇头,好奇道:“是多大的船”师雨浓比划了一下,高兴地道:“很高很大,据说能载一百八十个人呢”师景然忍不住拆她的台,道:“你快别说了,装了一船的货,如何还能载一百八十个人”师雨浓不满地撅了撅嘴,觉得有点没面子,遂哼了一声,又与萧如初叽叽喳喳地说起了其他的事情来,当真是片刻也不停歇。唐怀瑾却问师景然道:“师公子去过淮州么”师景然答道:“从前倒是去过几回,不过大多是游玩,若说起走商的话,还是头一回。”唐怀瑾笑道:“淮州是个好地方。”闻言,师景然也赞同道:“不错,洛京淮州兼祁阳,是江南有名的繁华之地了,其中以淮州最好。”一旁的唐怀瑜忽然问道:“淮州什么东西最出名”师景然想了想,答道:“美酒和盐场。”唐怀瑜深吸一口气:“怪不得了”师景然知道他在想什么,笑道:“虽然有盐场,但是谁敢伸手原本朝廷便看管得严,尤其是近几年来,淮州来了一个新知州上任,新官三把火下来,别说大盐枭,便是私盐小贩都见不着了。”听罢这话,唐怀瑾却问道:“没别的了么”师景然摇摇头,道:“没有别的了。”他敏锐地反问:“怎么了”唐怀瑾轻笑一声,道:“只是忽然想起来一些事情,有些想不通罢了,师公子今年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