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栈已经燃尽,只能看到后院孤零零立着的三间厢房。客栈的小堂倌便扶着掌柜的往后院走。四辆马车套好,又点了防风灯笼,一众人才互相搀扶着上了马车。华锦正要跨上马车,就听到后院厢房那头传来啊的一声尖叫,女子说话的声音也尖锐异常,“我是青州知府邱翔鸣的女儿邱婉姚,你们谁敢杀我”华锦上车的动作顿了一顿,凝眉看向后院,恰巧看到宣飞微微颔首对自己的两个随从示意着什么。那两个随从得了吩咐再次向后院奔去。华琛走到宣飞身边,“宣大哥,夜间就不要再骑马赶路了,随小弟坐马车可好”这次宣飞没有再犯别扭,而是很痛快的点头应允。宣飞、华琛和严绍宁乘了第一辆马车,由秦建安亲自赶车。华锦和姐姐带着白桃、之桃、嫣然和陈妈妈乘了第二辆马车。由于后头那辆马车上的年节礼大部分都已经搬上了客栈,已经随着那三层小楼付之一炬了。所以此时便载了几个被呛的比较严重的婆子。再次坐在车厢内,华锦看着惊魂未定的几人,也知自己和她们一样,此时定是憔悴不堪的。折腾了这大半夜,几人也皆是没有了睡意,不由面面相觑了一会儿。到底是之桃性子活泛一些,拉开车厢中小方桌下头的抽屉,拿出一把象牙梳子来,“五姑娘,你头发都乱了,不如让奴婢来帮你梳梳吧”这样无论顺境逆境,都欣欣向荣的性子还真是讨人喜欢。华锦也觉得此时气氛是沉闷了一些,不由顺着之桃的话开起了玩笑:“你帮我梳完头,那岂不是要比现在还要乱。”众人都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之桃“恼羞成怒”的把梳子塞到了白桃的手里,娇嗔道:“奴婢知道自己技拙,五姑娘嫌弃,奴婢不献丑就是了。”白桃接过梳子,好似还没回过神来,“五姑娘”华锦却是接过梳子放回原处,“好了好了,玩笑开过了你们也都歇歇,到莱州境内还有小半天的路程,怎么也得天亮以后才能赶到。到时候再找家客栈修葺一番,再到昌邑还得两个时辰。”华蕙也附和,“这一番折腾也不轻松,大家都靠着车厢闭目养养神。”“是啊”华锦颔首,率先闭上了眼睛。之桃却倾身把车厢里准备的薄毯盖在华锦的腿上。虽然车厢外头挂了防风灯笼,但毕竟是夜里赶路,马车行得非常的慢,还真给人一种昏昏沉沉的感觉。但是华锦的思绪却异常的清晰。她想到了宣飞。从刚刚宣飞进入后院的厢房,她的情绪出现异常,就不得不考虑宣飞这个人的存在了。在这个时代,女孩子几岁上议亲,十几岁上嫁人的比比皆是。于这具身体来说不过就是两三年的光景。可她,毕竟是活到过二十几岁的人,虽然上一世打拼事业连好好的谈一场恋爱的机会都没有。可对于异性,她不像原来的这具身体这般懵懂无知。前世也不乏有过优秀异性向她抛出过橄榄枝。可奔着结婚为目的的想法让她对择偶有太多的利益权衡。后来她干脆总结出一点:并不是她太有目的性,而是她对那些男人都不来电。可她对宣飞来电吗似乎是有那么一点。特别是他抱着她的时候。可这种来电是否掺杂着他曾奋不顾身的救过她两次性命的感激呢实在不是恋爱高手,她有点分不清楚。而宣飞这个人也过于神秘,她也没把握走进他的心里。但可以肯定的是,在这个时代,婚姻的目的性要更强一些。只是择偶的意愿,是她能够左右的吗华锦有些后悔,为什么在那个爱情更为自由的年代,不曾遇到过让她轰轰烈烈爱一场的人呢很多事情既然想不通,她也就没有必要再钻着牛角尖去想。马车真是行得太慢了,不知不觉华锦的思绪也渐渐平静了下来,竟靠着车厢睡着了。等到再次醒来,发现自己的头枕在姐姐的肩膀上。“姐姐。”她喃喃着,抬起头来,“我这样靠在你肩头多长时间了肩膀一定很辛苦吧”华蕙笑着帮她理了理额发,“不累。她们要换我,可我怕把你吵醒了。”这是如母爱一般的宠溺,华锦觉得甜甜的。“我们到哪里了”华锦直了自身子,抬手掀开车帘。天边的第一缕微光不屈不挠的从缝隙中照射进来。天亮了无论前一个夜晚都发生过什么,太阳还会照常的升起。卯正时分,疲惫的一行人进入了莱州境内。车马又行驶了半个多时辰,终于又找到了间客栈。还好这是过年,客栈内几乎没有什么宿客。虽然不打算在这里投宿过夜,但华锦他们还是按照住店的标准付了银子。又高价让客栈的掌柜请来了在家过年的当地郎中,给严绍宁看胳膊上的刀伤,还给几个身体不适的家下人把了脉看了病。还好严绍宁胳膊上的刀伤并不深,郎中清理了伤口又上了最好的金疮药。又给所有被烟呛过的人开了清肺的方子。待到一行人在客栈吃了食物,又喝了清肺的中药,小憩了半日,又重新整理了仪容,这才重新上路了。从这里到昌邑县,大概又要两三个时辰。还好这一路上都是风平浪静的。只是刚进昌邑县内,宣飞就与他们道了别。华琛不舍的挽留道:“宣大哥,一路上经历了这么多事,不如先到小弟的外祖母家整顿一番,再去寻你的友人吧”严绍宁也是捂着胳膊跳下马车,“是啊宣大哥,我母亲与长嫂都十分热情好客,宣大哥不如在严府逗留几日再离去。”华锦隔着车围,听到宣飞的声音虽然没有了往日的清冷,但仍充满了不容置疑,“以后有机会定会去拜访。”华锦没有掀开车帘,听着马蹄声渐行渐远。dq第一百一十三章 到达严家的祖宅在昌邑县。昌邑属莱州,又紧邻登州,西邻莱州湾。以前大楚还没有实行海禁政策的时候,登莱两州为高丽、日本等小国通商往来要道。而大楚曾派登莱巡抚于莱州湾操练过水师,以打击日益猖獗的海盗和野心勃勃觊觎大楚的小国。申初时分,华锦一行进入了昌邑县。这是一个有着和德州完全不一样风土人情的地方,华锦掀开车帘,就能感受到这里虽然也是寒冬,气候但却不似德州那般干凛。严绍宁再次活泛了起来,掀开车帘指着远处给华琛看,“小外甥,我们要到家了。”华琛顺着严绍宁的手望出去,看着和德州一样古朴的建筑,却让他觉得这里有历尽时代变换的沧桑感。严绍宁却看到了府中派来接他们的家下人,严府外院的刘管事。“刘叔。”严绍宁把头探出窗外大声喊道。华锦听到声音也顺着严绍宁的目光看到一位和蔼的中年男子。这位刘管事看到严绍宁的人,顿时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可当看到他捂着胳膊上的伤口,脸色又瞬间凝重起来,“老爷,您这伤”虽然小小年纪的严绍宁被称为老爷让华锦听着有些别扭,可她还是看得出来,这位管事对小舅舅的关怀岂止是仆人对主子的敬重,还多了一份亲人的关怀。华锦又看看同坐在马车上也是从严府陪嫁过来的陈妈妈。能有怎么多忠心为主的仆人,严家的家风一定不差。严绍宁跳下马车,刘管事已经先一步飞身下马,迎上他,“老爷”他端起严绍宁的胳膊仔细查看一番,“伤得重不重”严绍宁无所谓的摇摇头,“这点伤算什么”刘管事长长叹了口气,“老爷,下次不要再偷偷跑出去了。太夫人与大夫人该多着急啊”严绍宁嘿嘿笑着点点头,刘管事一脸的无奈。华锦想这主仆之间此番对话应该已经有过若干次了。此时她看着严绍宁那曝露在阳光下的脸,也只能无奈一笑,她这个小舅舅还真是叛逆版的热血少年。刘管事上前给华琛和华锦行了礼,这才带着车队往严府去。昌邑虽然只是个县,但是北方的丝绸之乡,当年开海的时候,这里几乎家家都做着海上丝绸贸易,算是一个富贵之县。现在虽然实行海禁,可这里的底蕴还在。所以当马车拐进了昌邑大户聚居的百花巷,那一座座古老的宅院群落竟是比章府所在的太平巷还要气派许多。因有刘管家领着,门房的人很快开了东角门,一行车马从角门进入严府,行经外院停在了二院的垂花门前。“是章府的马车到了”守在二门口的婆子喜笑颜开的道。“是王婆子。”听到熟悉的声音,近乡情怯的陈妈妈脸上顿现无法抑制的激动神色,“是当年跟我一同进严府的。”她掀开车帘,却不忘车上的华蕙和华锦,“二姑奶奶,五姑娘,让老奴来扶着你们下车。”华锦笑笑,指着白桃和之桃,“有她们两个呢,陈妈妈就不要顾我和姐姐了,去和旧友叙旧吧”话音刚落,就听到那王婆子又道:“太夫人带着夫人亲自来接表少爷和表姑娘了,马上就到二门了。”闻言,之桃机灵的跳下了马车,这才放了车蹬,让白桃先下了马车。两人又扶了陈妈妈,最后是华蕙和华锦。待华锦的双脚刚刚落在地上,就听到一个年迈的声音微颤着说道:“可是我的琛哥和锦儿”华锦和华琛、华蕙同时循着那道声音望过去,看到一个面色苍白的慈祥老妇人正张开双臂含泪望着她们,就好像站在这里望了许久许久,有一种望眼欲穿的悲凉。只是看到她们,她很快展露出满含希望的笑容来,就好像他们是她的太阳,是可以驱走那一缕悲凉的阳光。华蕙豆大的泪珠一下子滚落了出来,“外祖母,蕙儿也来了。”“都来了。”严老夫人颔首,“好好”她再也控制不住自己情绪,艰难的迈着步子上前把三人都搂在怀里,“外祖母盼你们盼了多少年啊”她的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流,略显瘦削的身体颤抖得更加厉害。华琛和华锦窝在她的怀中,一时也百感交集。他们能理解丧女的严太夫人,对他们除了挂念还多了一份感情的寄托。他们也愿意给这位慈祥的外祖母一份情感归宿。此时,华琛和华锦也不觉用双臂紧紧的圈住了她。“母亲,您还在病中呢,怎么就大冷天的站在外头哭上了”一个年轻妇人虽是说着宽慰的话,可话到最后也变成了啜泣。严绍宁哎呀一声跺跺脚,“母亲,大嫂,他们仨来了是好事,你们怎么都哭上了呀”紧接着又是一位姑娘劝慰的声音,“祖母,母亲,别再哭了。重逢是好事”严太夫人终于停止了啜泣,松开紧紧揽着他们的手臂不住的颔首,“是好事。”那姑娘上前一步,抽出帕子替严太夫人小心翼翼的擦了眼泪,“祖母,别再伤了身子。”华锦这才打量起这位看起来长自己几岁的姑娘来,只见其披着一件绯红软毛织锦披风,形容端庄秀丽,姿态娉婷袅娜,是一位出众的名门闺秀。应该就是陈妈妈口中的严家嫡女严钰珂了。而站在严太夫人身边的则是一位绰约柔媚,微微有些圆润,面容却如珠玉一般白皙剔透的美妇人,应该是舅母姜氏。看到华锦看过来,她拿着帕子掩了掩眼角,温润的笑起来,“你看看我,光在这里哭了。”这时,华蕙携着华锦和华琛微微退后一步,给严太夫人和姜氏行了礼。舅母姜氏则上前一步拉住了华蕙和华锦的手,指着刚才那位姑娘,“这是珂儿。”严钰珂屈身一礼,“蕙儿表姐,华琛表弟,锦儿表妹。”待到严钰珂让开身前的位置,华锦才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