泪。小满记得自己已经十几年没哭过了,上一次流泪还是姥姥去世的时候。虽然姥姥对她不好,但却是陪伴她最久的人。小满出生在一个不算富裕的小县城里。在她一岁多的时候,父亲说要出去闯一片天出来,让女儿过上好日子,于是毅然决然的跟着老乡一起离开家乡出国闯荡。这一去就是四五年。后来他闯出来了,可留给小满母女的只是一笔不菲的赡养费,和一纸离婚协议。小县城里什么消息都传得飞快,小满身边总有不怀好意的人,问她知不知道爸爸在外面跟谁跑了。还问她晚上是不是有陌生的叔叔会去敲她们家的门。后来小满的妈妈受不了这种压抑的环境,告诉小满她要出去打拼,以后赚了大钱带着小满离开这里去大城市生活。于是她拿走了前夫留下的赡养费,将小满留给姥姥照顾,一个人去了南方的沿海城市。说是姥姥照顾小满,但小满觉得她照顾姥姥照顾的比较多。姥姥每天出去打麻将都要打到傍晚,小满回家后要收拾东西,洗菜做饭,将一切准备妥当了等着姥姥回来吃。吃完后姥姥就进了自己的屋子反锁上门开始看电视,而小满还要洗碗、扫地,然后才有时间写作业。小时候她梳不好辫子,头发总是乱糟糟的,后来干脆她就一直剪起了短发。高一那年,姥姥打牌回来时不小心滑倒摔在了地上。等发现的街坊帮忙打120送到医院时,姥姥已经没了呼吸。小满的妈妈回来后第一件事就是给了女儿一个耳光,骂她怎么能让姥姥一个人出去。小满低着头,头发垂在脸侧,看着已经死去的姥姥还是忍不住哭了出来。姥姥不在了,她连可以去的地方都没有了。爸爸妈妈都说为了她去打拼、去闯荡,可是他们最后却都抛弃了她。当时小满做了她这辈子最出格的事情,她提前回到了屋子,找到了姥姥平时放钱的地方,将这些年顾小满妈妈寄给她的生活费拿了出来藏在了书包里。这些年小满妈妈每个月给的生活费数额不小,虽然真正花在小满身上的可能也就十分之一。姥姥将这些钱把在手里,享受着儿子、孙子们向她讨钱时的巴结和奉承。小满知道姥姥从来不把钱存在银行,也知道她平时放钱的地方。趁着别人还都没有想到,从里面拿走了大半,留下一部分在原处。等到舅舅他们想起来去翻找的时候,小满表明装作不知道的样子,心里却直发慌。舅舅他们看翻出来的钱不像想象中的那么多,一边数钱一边念叨着姥姥太能花钱。那是小满那一辈子干过最出格的事情,不过后来证明还好她早有准备。当年小满妈妈出去后生意并没有成功,钱很快就赔了个精光。她在那边举步维艰,家里又没有可以帮忙的,最后选择嫁给了一个比她大二十岁的男人,成了一个被养在豪宅里的金丝雀。那天是小满十年后再次见到生母,也是第一次见到她所谓的继父。那个人看着小满时上下打量的眼神,让她恶心的想吐。姥姥不在了,没有人照顾小满,小满妈打算将她带回自己在的城市。小满恳求妈妈让自己在这儿读完这一学年。当时正是高一刚刚开学,转学到另外一个城市也比较麻烦。小满妈妈点点头应承下来,带着丈夫儿子潇洒离开了。小满无比感谢当时已经放开了高考对年龄的限制。她被舅妈从房子里赶了出来,搬进宿舍。虽然那间房子是她妈妈花钱买的,房本上也是她妈妈的名字。但她并不在意,反正她也打算住在学校。班主任本来不理解她为什么突然要参加高考,后来听说了她的情况也就默许了这件事情。小满将三年的课程压缩在一年完成,在转年六月报考了a大物理系。她带着那笔钱一个人去了学校报到,九月开学的时候她妈妈才想起女儿还没有转学,那时候小满已经是个大学生了。两人大吵了一架不欢而散,小满妈妈扬言要跟她断绝关系不再给她一分钱。后来两人就真的没有了联系,直到小满回国后被媒体报道,小满妈妈又找了回来,跟她哭诉丈夫在外面拈花惹草,想要小满出钱给弟弟做生意。看到小满无动于衷,就又换了张面孔,威胁要把她不孝的事情曝光给媒体让她身败名裂。小满把当年她给自己的生活费加倍还给了她,表示以后两不相欠。如果对方不依不饶她也不怕,大不了就对簿公堂,将这些年的事情一件一件的捋个清楚。小满的继父在当地也是有头有脸的生意人,小满妈妈怕跟女儿的事情弄得他脸上没光惹丈夫厌恶,也不敢完全撕破脸。双方就这么不尴不尬的处着,没事也不联系,有事来电话小满也不会接。“发烧了,38度。”顾父皱了皱眉头,看着体温计上的温度说道。“宝宝别哭,妈妈带你去医院啊,马上就好了。”顾母温柔的哄劝让小满的眼泪更是止不住。顾母之前一直都是宝宝宝宝的叫着女儿,后来女儿上中学后说这样太过幼稚,于是她才改口叫起了小满的名字。现在看到女儿病的难受,就忍不住又叫出来哄她。小满穿戴妥当被顾母领着出了门,顾父从楼道里推出自行车。小满坐在车后座上,顾父在前面推着自行车,顾母在后面扶着小满的背怕她摔下来。两人就这么推着自行车了快半个小时,将小满带到了镇子上的医院,进门时头上已经满是汗了。值班的医生看了看,说是扁桃体发炎引起的发烧,打了一针开了些药,就让他们回家休息了。回家时,小满本来想要自己走回去,但眼前的路看着歪歪扭扭的,人也使不上力气。最后还是顾父推着自行车将她带回去的,顾母在旁边一直跟她说没关系。小满觉得这份从没有过的关心是她从原主那里偷来的,她小心的接受着,不敢让自己沉迷。折腾了一晚,一家三口都有些疲乏。顾母照顾着小满喝完了药,看她睡着了,就也回房继续休息了。第二天一早,小满感觉到额头上有一只略微冰凉的手在探着温度,睁开眼就看到顾母。“先试试表,看看还烧不烧”小满点点头,接过体温计夹在腋下。现在已经没了昨天那种头重脚轻的感觉,估计吃过药已经退烧了,只不过嗓子还有些痛。“还好,已经不烧了。”顾母看了看温度计也松了口气。“来,吃个罐头。”说着递给小满一把勺子,自己手里则端着一个苹果罐头。这年代罐头不仅是个稀罕物,对小满他们家来说还是个奢侈的吃食。宿舍区的小卖铺里都没有卖的,也不知是顾父一大早骑车走了多远买回来的。小满吃着碗里苹果罐头,想到了自己在国外有一次烧迷糊了,还是被房东发现了才捡回一条命来。“我去给你盛碗粥来,喝完了吃了药再睡会儿。”“好,谢谢,谢谢妈妈了。”小满看着顾母笑道。“今天怎么突然这么客气啊,我都不习惯了。”顾母打趣道,小满没说话,看着她只是笑。“行了,我给你把粥端来,一会儿凉了。”顾母看她没有说话,觉得是女儿生病了想要撒撒娇,就也没多想。小满喝了粥吃过药又睡了一觉,醒了后觉得一身的轻松。年轻真是好啊,自我修复能力就是快。“怎么起来了”正在刻卷子的顾母看着女儿问道。小满指了指厕所的方向,进去洗了洗脸收拾了一番。等再出来时,桌上已经放了一杯温度正好的白开水。“快喝了吧。”顾母鼻子上架着一副眼镜,专注的看着眼前的蜡纸。小满好奇的凑了过去,发现顾母正在刻着试卷。这个年代的镇中学里没有打印机和复印机,试卷和一些试题都是老师们用铁笔一笔一笔的刻在蜡纸上,然后用油印机一张张的印出来的。小满看着母亲专注认真的样子,感叹现在的老师真是不容易。“饿了吗”顾母停下来活动着有些发酸的手腕问道。“不饿。”小满摇摇头,一开口声音还有些哑,嗓子也是一阵阵的痛。“含两块药糖再去休息会儿,等我出完这张卷子咱们就做饭。”小满看着旁边塑料袋里装着一袋浅棕色的硬糖,这东西她还真没吃过。好奇的拿起一颗含在嘴里,一股清凉之气散开,干痛的喉咙果然舒缓了不少。“我先去摘菜吧。”小满说道。“不用,你爸去学校前把菜都切好了。我一会下锅炒一下就好了。你快赶紧再去休息会儿,这个季节病了可不能大意。”小满往厨房看了一眼,果然看到菜板上堆起的一堆白菜块。“你爸爸把菜心留出来了,一会儿把菜心吃了。”顾母想起来又补充道。小满觉得顾父虽然话不多,但真的是个好丈夫、好父亲,跟自己的渣爹还真是天壤之别。第11章 笔记本12月31日过去了,小满也没穿回去,还把之前跨了一半的年跨完了。这回可好了,也不用再心存什么还能回去的幻想了,就老老实实在这待着吧。小满偷偷瞄了眼在刻卷子的顾母,觉得自己其实也没有那么不情愿。有得就有失嘛,现在虽然有些困难,但她总能将它们各个击破的。毕竟她是顾小满,被生活打击了千百次还能反打回去的顾小满。元旦假期一晃就过去了。小满回去上课的时候喉咙还有些不舒服,本来顾母劝她在家再休息两天,可小满硬说自己已经全好了,结果说完这话就咳得直不起腰了。顾母无奈的看着女儿,想到她在家里也没人照顾,去学校自己还能看顾着一些,于是也就同意了。出门前将药糖给小满装进了书包里,小满觉得这药糖含着清清凉凉的确实舒服,感叹这些流传下来的传统未必比后来那些进口的喉糖功效要差。今天是小满的值日。上次值日时,小满因为跟在刘青青后面混过了值日一直觉得不好意思。所以今天专门去的比平时更早,打算向刘青青展现一下她上次观察来的生炉子技巧。“诶,你已经到了”小满进到教室里时,刘青青正将点着的草纸扔在炉子里引着下层的蜂窝煤,等到火着差不多了,再将最后一块盖在上面。小满看刘青青已经生好了一个炉子,赶紧将书包放到课桌上赶过来帮忙。“咳咳”才一靠近,小满被烟呛的又咳了起来,吓得刘青青赶紧放下手里的东西去替她拍背,好半晌才缓了过来。“你生病了”刘青青担心的问道。小满刚才那个咳法,明显不仅仅是被炉烟呛到了。“嗯,嗓子有点发炎。”小满满不在乎的笑了笑,这在她看来都不算生病,只是有些耽误说话罢了。“你快去休息吧,这边我自己来就好了。”刘青青劝道。“我真没什么事情,”小满挣扎道,刘青青却难得强势的摇了摇头。“要不我去打水好了。就当出去逛逛了,总不能让你一个人辛苦吧”估计她这嗓子待在这儿也是拖后腿,还不如去干点别的。刘青青想到炉子着起来前屋子里又阴又冷的比屋外还难受,让小满在外面待会也不错,于是点了点头。小满戴上手套拎着烧水的铁壶去了楼外的水房。水房里凉水、热水各在一边,凉水的水龙头也不关,就那么一直流着。小满看着觉得有些浪费,但也知道水龙头如果关上了里面很快就会冻上,到时候想开可就打不开了,如今这样也是没别的解决办法。水龙头流出来的水流儿就那么一点,一个铁壶的水都灌了有五分钟。等到小满拎着大铁壶摇摇晃晃的回到教室时,班里一半的同学都已经到了。人气一多,教室里一下就暖和了不少。小满将铁壶不盖盖放在了炉子上,这样既可以给教室增加些水汽,也能让同学们课间的时候倒些热水在盆里泡泡手。“今天来的这么早”小满看到已经坐在座位上,难得不是最后一个的贺连胜说道。“啊,那啥。我今天来自习啊。”贺连胜答道。小满看他魂不守舍的样子,对他的说法表示了十足的怀疑。但两人说到底也不算太熟,对方不愿意说她也不会强求。“顾小满”贺连胜有些犹豫的喊了一声。小满转过头,贺连胜看着她却吭哧半天都没说出一个字来。这孩子今天不是生病了吧小满看他反常的样子担心的想到,总不能是她学习那天传给他的吧,那她罪过可就大了。“顾小满,我”贺连胜鼓足勇气抬起了头,看到同桌周彤正向这边走过来。贺连胜眼神一慌,“那个,顾小满你没写课表。”说着指了指干净的黑板。顾小满一看,可不嘛,自己真是忘了把今天的课表抄上了。“还真是的,多亏你提醒我了,多谢啊。”小满说着就站起了身,贺连胜敷衍的笑了笑回应他的谢意。整整一上午,贺连胜叫了小满不知道多少次,一会儿是小满棉鞋鞋带开了,一会儿是炉子上的水是不是快烧干了。小满感谢他开口提醒,但也琢磨出点不对来,这贺连胜不正常啊,莫不是也发烧了碍于直接伸手摸男同学的额头不大好,小满把这份担心转告给了贺连胜,结果对方说自己身体健康没病没痛的。小满也没在说什么,只能把贺连胜的反常归结为考前综合征。贺连胜坐在后面也是抓心挠肺的难受,平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