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家咋长的这么年轻吶,哎呀多亏你了她嫂子俺们离的远,小芹就得靠你们这些街里街坊朋友啥的多照顾。”苗翠花一脸笑容,其实她根本就不记得谁是谁了,来的机会太少。苏老爷子也跟着点头示意,又急忙翻出兜里的卤豆腐,拿出好几大块递了过去:“没事儿到家溜达,这是俺们从老家背的卤豆腐,你尝尝。”林雅萍笑容爽朗接过:“那太谢谢叔婶儿了,味儿指定老好了,玉芹说过多少回你们的手艺。这样,等你们歇过乏我去看你们,完了等晚上没啥事儿的,让玉芹也领你们来我家溜达溜达,咱好好唠唠嗑。”苗翠花笑的那个慈爱啊:“嗳,好”,还冲人摆摆手再见。江家的操作台上放着好几个袋子,有苏玉芹爱吃的粘豆包,俩老人背了小一百个给带来了,都要化了。还有卤豆腐皮、豆腐块,北阳台的晾衣绳上还挂着老太太自个儿灌的干肠,那还没晾干呢。苏老爷子坐在餐桌边,苗翠花和苏玉芹坐在沙发上。苏玉芹和她娘是同时开口的。当女儿的问道:“娘,咱家是不是真有啥事儿”而当娘的是问:“玉芹,源达是不是对不起你了你跟俺们说实话。”苏玉芹心里一紧,紧张到都有点儿透不过气,她眼神闪烁了下看父母,挨个瞅一眼,脑中急转:不能是男男给她姥姥姥爷打电话告诉了吧老爷子忽然叹气道:“你咋瘦这样记住喽,发生啥,都没啥大不了的,我们还活着。”苗翠花连连点头,眼泪就下来了:“他指定是对你不好了,我妮儿圆脸盘都变尖下巴了。”太突然,情绪太激动,苏玉芹也坚持不住了,一开口叫了声:“娘”,眼泪就噼里啪啦掉下来了。老头老太太极快对视一眼,心里都是一沉。“娘,男男犯病了,才从医院出来,你们不知道孩子抽的那个样,我心都快要被扯碎呼了,那时候我还想你们,娘家要在我身边该多好,能跟我倒倒手。”苗翠花捂着心口窝,她闭了下眼。她很想说,妮儿啊,你这么哭也差点儿给娘的心扯碎呼了,不过稍微松了口气。苗翠花问那男男呢,现在咋样了苏玉芹抹着眼泪说没事儿了,说江男去找她爸买电脑去了,老两口心里松快儿了些,这要是家庭有矛盾,应该不能买那个什么脑脑。苏老爷子说:“你跟那个秦家二丫头现在还联系不”苏玉芹指甲抠着掌心,说话一半真一半假试探道:“她不租我家房子了,我跟她现在没联系。”苗翠花赶紧拍了下大腿:“没联系就对了”然后就从昨天晚上讲起,讲任子滔的出现,讲星火镇出了大名,县里人跟着吃挂唠都在骂秦雪莲,听的苏玉芹心里一揪一揪的,因为她看似听的很认真,而实际上一颗心早飞走了。女儿,一定是女儿干的,又为她这个妈出头。正想到这,苗翠花掏裤腰处塞的钱,那块她缝了个兜,边拆线边说:“趁着源达还没回来,你听我说,这钱我和你爹商量了,俺们不要,盖那仓房干啥男男这,前两天还住院指定又花不少钱。”苏玉芹听不下去了,说了句等会儿就赶紧回了主卧室。她背靠着房门双手捂脸无声地哭,从没觉得自己很差劲,但今天她觉得自个儿真是自私透顶。不就是丈夫对不起自己了吗天天就琢磨江源达对她没感情,不甘于要是没有女儿,丈夫还会先跟她提出离婚,恨,忙着咬牙恨这个恨那个。可最亲近的几个人是怎么做的女儿又帮她出头,雇的是谁,找谁干的,就在她眼皮底下,她居然还不清楚。而父母是一把年纪了,听说了惦记不行坐大客车来了,从棉裤腰里往外掏钱,就怕她看江源达脸色生活。她要是还要死要活有什么脸苏玉芹扯过棉被擦脸,吸了吸鼻子,慌张地擦干净又哭过的痕迹后,打开了大衣柜门,拿出了黑兜子。她像极了昨天江男给她献宝存折的样儿,连说的话都一样:“爹,娘,你们看这是啥”“艾妈”老太太一辈子也没见过这些钱。苏老爷子是脸色有些不好看。“这里是十二万八,我有钱,爹、娘,我一直没跟你们说实话,俺们家这些年做生意趁上百万。这十几万是前几天我和源达商量好的,要给你们在这买房子,让天宇来这读书,就刚才任嫂子你们见着了吧我是求她给天宇办学校办户口。反正你们别觉得心里没底儿,这些年,我对你们照顾不够。”老太太听的发懵,低头看自个儿手上这一万块,又看了眼兜子。苏老爷子是摸兜掏烟,他盯着闺女的脸微皱眉头,刚要开口,有开门锁的声音传来。江源达推开屋门意外的不行:“你们啥时候到的啊”说完也顾不上别的了,指挥身后卖电脑的往屋里搬。苏玉芹也趁空把黑兜子拉锁赶紧拉上。这些通通都没逃过苏长生的眼,老头叹了口气:“我外孙女呢”江源达和苏玉芹异口同声问对方:“没跟你在一起”恰巧此时,电话响了。此时任子滔正一手扑落着头发上的水珠儿,一手握着刚冲好电的手机,腰间还围个大浴巾,他现在人在洗浴中心:“嗯,江婶儿,男男呢”第七十三章 恶魔还是天使四更,为冰依11仙葩2张爱玲曾写道:苏青是个红泥小火炉,有它自己独立的火,看得见红焰焰的光,听得见哗栗剥落的爆炸,可是比较难伺候,添煤添柴,烟气呛人。或许江男也是。上一世无论生活还是职场经历,使她要么不恨谁,要是真恨上了会全方位无死角的折腾,浑身上下都散发着热气腾腾挥霍不完的力气。人生路上的其他选择就更是了,她要么不竞争些什么,但只要勾起她的欲望,更会不知疲倦地奔赴追逐欲望的路上,然后大大方方洋洋自得。这样的姿态和不知疲倦的斗志,让她看起来太过凌厉逼人,很不讨人喜欢。但是还好,江男的身上还有红焰焰的光,那光就是她从未熄灭过对生命和生活本身的热忱。她爱憎分明,谁对她好,她恨不得百倍还上,譬如此刻只看在十四道街上的胖女孩儿,她已经有点儿要被冻僵了,脚边是各种营养品。她搓着两手一会儿一眺望哑婆婆的身影,来回晃悠着身体以缓解被冻僵的四肢,冷成这样还在一根筋的等着。而江男的对面站着位驼背老头,那老头脸上有道疤,他是一会儿看江男观察,一会儿也看向街头。等待的时间里,俩人没有一句对话。哑婆婆拎着军绿色的行李兜,她就是在这两个人的千盼万盼中,终于露了面儿,一看就是刚外出归来。“奶奶”,江男先迎了上去。哑婆婆微愣,她没想过让苏玉芹和江男来感谢她,尤其是来人并不是苏玉芹,而是个应该想事不周全的孩子。她微探身看了眼江家后门的大锁头,又瞟了眼地上的营养品,哑婆婆伸出枯草般冰凉的手摸了摸江男的脸蛋,点了点头,又在开门时横了一眼站在一边要着急和她说话的老头。大门打开,哑婆婆先是给江男让进了院儿,她还帮着拎起营养品,心里纳闷这孩子一个人咋拎来这些的,等那脸上带疤老头着急要进来嘴上叫着:“桂香”哑婆婆使劲一推搡,哐当一声将大门合上。江男坐在沙发上,她从进屋后就帮哑婆婆烧炉子、烧开水、擦灰尘,这才干完活坐下观察这屋里。屋里的墙上,没有老人即使独居也会挂儿女全家福的照片。江男握着茶杯,看哑婆婆在写字板上写字,那上面写着:“我没有儿女,没结过婚。”江男并没有意外:“奶奶,以后你有我啦,我把家里地址电话告诉你,你身体有什么不舒服,或者家里有什么活,有什么急事,你随时可以找我的,我叫江男,你以后就把我当孙女看。”哑婆婆指了指隔壁。江男知道她写字会着急,尽量自己主动坦白:“那死女人被我削走了,跑大兴安岭去了。我妈还不清楚这些,奶奶,我那天揍着揍着她忽然被气抽了,我小时候有那病,反正一团乱麻,我妈只知道我住院了,我和我爸在合伙骗她,不过我爸把家里的钱都给我保管了”随着江男说,哑婆婆眼神闪烁了几下,低头抿了口热水,心里想着:傻孩子,你妈妈已经知道了,她不如你会打架,可她也用尽了全力。有妈真好,有你这样的女儿更是好,你们互相瞒着,是在用自己的方式替对方着想。“奶奶,我还是很自私的,您也知道,其实都到这一步了,就差我捅开那层窗户纸。可我我不想让我爸妈离婚,我发现我妈挺喜欢我爸的,你知道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滋味儿吗我是有点儿糊涂的,可我身边总有那种明明不是良配却忘不了的。每当我琢磨这个,我总感觉得我猜不到结果,会觉得掌控不住结尾似的。我更是害怕,怕搅合的给我爸扔下,我爸能不能再做啥傻事儿啊那妈保住了,爸没啦可不行。还有,就算他比我妈心大,他可怜巴巴看我和我妈幸福然后他骨瘦如柴我想想心里就难受,我都难受过一次了,但又觉得不告诉我妈这个真正的当事人,就这么稀里糊涂帮她决定人生了,对不起她。我好纠结啊,做人是真复杂,我宁可有十个八个比那娘们还有大仇的人出现,也不希望是这样。”江男说到这低头。其实她自己都不知道在罗里吧嗦说没说清楚心里想法,她觉得自己嘴上的功力,随着重生真是倒退了好多倍。哑婆婆一把拽过江男的手握在手心,她心疼活的这么累的孩子。江男又抬脸笑了笑,摆摆手装作轻松道:“算了,今天来是向奶奶汇报最新进展的,总算让我心里松快了点儿。嗯,对了,我家那房子先空着,其实卖了才好,看着不膈应。不过奶奶,这一片快被扒了,就你这大房子是非常值钱的,您可别搬走,给它添钱买下来,不够和我说,再过五年更值钱,到时候您想去哪旅游啊什么的,这租金就够您一年的费用了。”哑婆婆更实在,她在写字板上写道:“男男,奶奶不缺钱,倒是你,如果有不方便跟父母要钱的地方,跟我说。”江男接过来一看,心里暖的透透的,她和这位奶奶到底是什么缘分她在哑婆婆面前说话轻松,这是从重生以来最不藏着掖着的一次,而这位上一世并没有什么交集的奶奶,对她也是一心赤诚。她笑的很调皮:“我不止会打架,我还会赚钱。那娘们现在走了,等我再收拾收拾她就收尾,完了我就一边挣钱一边好好读书,两不耽误,到时候给奶奶零花钱,您别不信。”老太太翘了翘大拇指,觉得不足够表达自己的心情,又着急比划:男男真棒,奶奶信。江男更开心了,她现在跟别人说、唔,就比如那任子滔吧,拿她当开玩笑,可下有人觉得她不是吹牛了。“对了,奶奶,那娘们现在身败名裂了。”然后江男就详细讲述了大字报,又凑到哑婆婆跟前儿小声了几句连任子滔都不知道的。哑婆婆立刻瞪大眼,沉默了好一会儿,她有些不赞同,低头赶紧写了一大堆类似父母好好的,你要健健康康,好好读书,往前看。江男没等她写完,就平静地说出完全不符合她现在年纪的话。她微弯腰手肘放在膝盖上,两手握拳放在唇边低声道:“我什么都懂,真的。人这一生,别让自己将来后悔曾经没有好好善待自己的身体,别让自己后悔在年轻时没有好好读书,努力不够导致一事无成。别让自己后悔选错职业,对子女教育不当、没有珍惜自己的伴侣,等等等等,我都清楚。可是奶奶,这口恶气不出的透透的,我那些啥啥都干不了。可以这样说,我妈的命,她幸福健康,才是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