协台再三嘱咐,一定要小心应对,想好该如何自辩。”吕仁青说道:“还有,羊楼洞这一战事关重大,如果云台兄能立下战功,哪怕何军门怪罪下来,也能将功折罪。”“自辩是一定的,但只靠自辩可不成,等打完这一仗再说吧。”汪克凡并不在意。如今的他,已经不是那个任人摆布的孱弱秀才,手里掌握着一支强悍的军队,只是这支军队行事低调,很少露出獠牙,实力还不为外人所知。这支军队,是汪克凡一手打造出来的,基层军官大半出身于他家中的佃户,又有同乡、地域、血缘关系作为纽带,忠诚而可靠,哪怕真的和章旷翻脸,也没什么可怕的。当然,就算真和章旷翻脸,汪克凡也不会脱离明军系统,满清太过强大,穿越者如果在南明内部再搞分裂,只会死得更快。猪队友也是队友,哪怕是一只热衷于内斗的猪,只要他还愿意留在队伍里,就不能把他推到敌人那边。“云台兄,要我帮忙做些什么吗”吕仁青突然问道。“谢了,我自己能处理。”汪克凡很客气,却明显把他当成了外人。“那个,我,我”吕仁青犹豫再三,终于鼓足勇气说道:“我想回来追随云台兄,行么”汪克凡一愣,盯着他眼睛问道:“为什么”“云台兄,这件事是我做的差了,现在后悔得很”吕仁青满面羞愧。几天前他接到调令,兴冲冲地去牛忠孝那里报到,被任命为恭义营的一名提调官,本想尽心竭力干出一番成绩,不料短短几天下来,就碰了个鼻青脸肿。提调官负责军中的后勤供给,每天过手大笔的钱粮物资,上上下下已经形成了一个完整的利益链条,岂容一个外人插足吕仁青的顶头上司是一名副营官,和其他几名提调官联合起来,软硬兼施,处处刁难,打压排挤吕仁青。这本来也没什么,吕仁青还不会被这点困难吓倒,但正好讨伐宋江的战事爆发,恭义营调动出征的过程中,组织混乱,贪污横行,积累的各种弊端全都暴露出来了。没想到明军如此腐朽不堪,吕仁青从震惊到愤怒,对自己的选择产生了深深的怀疑。明军已经烂到根里了,军队里除了贪生怕死的官兵之外,就是触目惊心的贪污,呆在这样一支部队中,要么同流合污,要么浑浑噩噩的混日子,别想有什么作为。与此相反,汪克凡的部队却充满了朝气,吕仁青的职位虽然不高,将来的前途却更加光明,反复考虑之下,他终于决定及时回头,再次投奔汪克凡。“我当时脑袋发热,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要是云台兄肯原谅我,吕山一生不敢相负”这是明确的表明态度了。对士大夫来说,除了效忠皇帝之外,在官场上也有一个站队问题,所谓择主如择妻,在政治斗争中,选择阵营之后不能轻易背叛,否则会遭到整个官场的唾弃。“仁青言重了,营中正是用人之际,你愿意回来帮我,当然双手欢迎”汪克凡志向远大,一切朝前看,过去的那点小小不快并不放在心上。想要成就大事,就得拿出点胸襟气魄,就算是黄澍、章旷之流,假如他们肯合作的话,汪克凡也不会拒绝,又怎会容不下一个吕仁青。当然,他这番话还是留有分寸,说的好不如做的好,吕仁青经过这次反复之后,属于有“污点”的人,想要得到大家的信任,还要看以后的表现。“那好,等打完这一仗,我就向牛协台辞官”吕仁青非常高兴。“不用,回头我向牛协台要人,在恭义营内部把这件事办了,不要得罪何军门。”汪克凡的这个安排更加稳妥,为吕仁青考虑得很周到,让他越发感动。“仁青,这段时间你查一查隆茂昌,武昌府京员外有他们的罪证,派人去取来。”汪克凡直接布置任务:“还有,白霓镇的蒙家也要查,不光是于婆一家的案子,只要是枉法乱纪的行径,都要尽量弄个清楚。”“云台兄,隆茂昌也就罢了,何必再去招惹白霓镇蒙家”“怎么,你对蒙家很熟悉么”“家慈就是白霓镇人氏,我在那里住过两年。”吕仁青答道:“蒙家在官场上根基牢稳,暗中还和绿林大盗勾结,黑白两道上都呼风唤雨,云台兄何必树此强敌”“道不同,不相与谋,我在崇阳立足,早晚会和这种缙绅豪门起冲突,现在只是未雨绸缪罢了。”这番话里暗含异志,吕仁青不由得眼睛一亮。”明白,卑职必会竭尽全力,查他个水落石出ot正文 第四十九章 演义评话莫轻信羊楼洞,杜龙王军营。噼里啪啦一通军棍,斥候头目的两股被打得皮开肉绽。这两三个月以来,杜龙王的脾气一直很暴躁,动辄打骂手下的士卒,大小头目都不敢劝,也没什么好劝的。宋江打破通城之后,钱粮人口所得无数,招兵买马,好生兴旺,十七家水匪有一个算一个,都跟着大口喝酒,大块吃肉,说不出的逍遥快活。只有杜龙王这一支人马守在石门和羊楼洞,费尽力气打破了两座村寨,也没捞到多少油水,天天过得苦哈哈的,大家都憋了一肚子气。当初崇阳城下一战,杜龙王已被汪克凡杀破了胆子,前几天收到消息,朝廷又调集了上万大军围剿水匪,他差点吓得直接逃回临湘。庆幸的是,朝廷大军没来羊楼洞,而从水路去了通城,杜龙王暂时松了一口气。但是,从前天晚上到现在,派去崇阳的探子一个都没回来,又让他嗅到了一丝隐隐的危险。崇阳那边肯定有什么动作,朝廷大军虽然走了,老冤家汪克凡可还在那里。日子过得这么苦,杜龙王却一直呆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就是为了收拢败兵,重聚人马。崇阳方面陆续释放了好几批俘虏,再加上其他的散兵游勇,他的部下已经恢复到两千来人。但是,这么多人都空着手顶着一个脑袋,连刀枪武器都没有配齐,如果汪克凡真的来攻,那可万万抵敌不住,只能向宋江求援。“传令,再多派些斥候探马,给老子盯着崇阳方面的动静,发现官军立马来报”冬意料峭,枯黄的山岭连绵不绝,一条古道蜿蜒穿过山谷,在树丛的掩盖下时断时续,只在拐角高处露出几段路面。这条古道是崇阳到羊楼洞的唯一通路,道路两旁是一片片幽深的树林,林子里寂静得有些沁人,就像有猛兽正在捕猎,随时可能出现危险。“逢林莫入”,山谷树林中有各种猛兽,但最危险的还是人,树林中适合隐蔽埋伏,突然暴起杀出“当啷,当啷”远远飘来一阵清脆的铃铛声,打破了山谷中的寂静。拜山铃拜山铃,是走山路的马帮客商带的铃铛,一路走一路响。有道上的朋友听见了,就知道这伙客人和绿林中有交情,手头紧的想借点买路钱,三贯五两的都好商量,真要是撕破脸动手,大家也会按照绿林规矩办事。如今人心不古,再没有那种傻乎乎先跳出来,大喊“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的傻瓜,劫道的一个比一个心黑手辣,打闷棍,放冷箭,下陷阱,无所不用其极,要是不挂这拜山铃,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随着铃声,一群青壮汉子拐过山坡,向树林走了过来。他们大约三四十人,一个个衣衫破旧,不像做生意的客商。走了这么长的山路,这些汉子的额头上都冒出汗珠,互相也不说话,只是机械地向前迈步。突然,树林中一声唿哨,冲出来五六个人,向这群汉子扑了过去这几人手里都拎着明晃晃的刀子,看样子就是打家劫舍的强盗,但奇怪的是,他们的脸上竟然都带着亲切的笑容。“郝老四,你他娘的还没死呢”“家贵,你也被放回来啦回来就好,前两天大哥还念叨你呢。”“张大头,老子差点一箭射死你,幸好你这大头还算好使,没忘了挂个拜山铃”原来都是熟人,大家都是杜龙王手下的水匪,树林里这五六个人是羊楼洞的斥候,那三四十人是刚刚放回来的俘虏。“郝老四,老子又不欠你的钱,绷着一张苦瓜脸做什么”一名斥候边笑边骂,亲亲热热,伸手去搭郝老四的肩膀,郝老四的脸色却更加难看,向旁边一躲,闪出他身后的一名高壮汉子。“嗨,老兄,林子里还有别的兄弟吗”高壮汉子问道。“没有了”那斥候随口答话,心里却有点疑惑,这高壮汉子气度不凡,怎么眼生的很,以前好像从没见过。话音还没落地,高壮汉子突然拔出一柄寒光闪闪的短刀,刺入他的胸口“动手”谭啸一刀刺死水匪斥候,恭义营的士兵也纷纷亮出兵刃,三下五除二解决了其他几名斥候,只留下一个问口供。两里之外,还有一伙水匪的探子。把尸体拖进树林藏好,谭啸等人押着几名水匪俘虏当幌子,又向前走去正午时分,汪克凡率领部队来到了这里。八百名战兵加三百多名辅兵,孟宝带着两百名青壮跟在后面,总数将近一千五百人,在古道上排成长长的队伍。行军队列之间相距数百米,前面是探马斥候,中间是三哨战兵,后面是搬运辎重粮草的辅兵青壮,由另一哨战兵保护。看到谭啸等人留下的暗号,汪克凡传令停止前进,登上高处查看一番,选择了一块空旷的地方当做营地,命京良吹响了宿营号,两哨战兵列阵警戒,其他士兵和青壮开始修筑壁垒,当道扎营。近千人一起动手,用绳子在地上标出营地的边界,顺着边界挖掘壕沟,大家都是刨土的农民出身,“金不换”的精铁铲子也非常好使,这壕沟便挖得飞快,越来越深,挖出的泥土堆在壕沟内侧,渐渐垒起一道环形的土墙。“云台,这挖沟筑墙的,在做什么”问话的是卜作文。他在章旷那里捞了个参赞军务的差事,被打发到汪克凡这里担任监军。这本来有监视掣肘的意思,但卜作文是个老油条,谁都不愿得罪,从崇阳出兵后从来不端架子,有什么不懂的就虚心求教,对汪克凡等人非常客气。“筑营,今晚就在这里休息。”汪克凡的回答完全出乎他的意料。“此时正当午时,打尖用饭后正好行军,为何早早筑营”“行军不是赶路,今天已经走了三十里,该休息了。”该休息了卜作文更加莫名其妙,恭义营的士兵和长夫们一个个干劲十足,正在热火朝天地挖沟筑墙,哪有半点疲惫的样子。“古人云兵贵神速,卜某人以为,我军该直捣羊楼洞,打杜龙王一个措手不及,如此逡巡不前,恐怕会贻误战机”“卜县君平日里爱看三国演义么”汪克凡突然笑了。“哦,看过,颇为精彩。”卜作文的思路有点跟不上了。“所谓百里奔袭,锦囊妙计,都是演义评话里的故事,看看一笑而已,不能当真的。”汪克凡不多解释,传令军中斯养埋锅造饭,士兵们暂作休息。百里奔袭是取败之道,兵家大忌。春秋战国时期就有退避三舍的典故,古人以三十里为一舍,定为一天行军的距离,其中自有道理。古代的道路交通条件简陋,士兵们背负沉重的铠甲武器,长时间行军后疲惫不堪,休息的时候就会散漫松懈,一旦发生紧急情况,无法保证满格的战斗力,甚至可能不战自败。按照汪克凡制定的条例,恭义营一天行军以三十里为宜,绝不超过四十里的速度不能过快,扎营休息的时候也不能懈怠。部队在黎明时用饭出发,加上中途打尖的时间,用五个小时行军三十里,夭的行程,吃饭之后,再用四个小时修筑营垒,天黑前正妇沐息。如此一来,精神体力都能得到保证,随时可以迎敌作战,晚间宿营也不怕敌人的夜袭。行军完成一士兵的正文 第五十章 结硬寨和打呆仗用过午饭之后,士兵和长夫接着筑营。营垒外挖出了两条壕沟,外壕宽六尺,深八尺,内壕宽三尺,深四尺。壕沟两丈内筑起土墙,高八尺,厚一丈,用的都是壕沟里挖出的泥土,有多余的运到远处倒掉。土墙上建有女墙,高四尺,厚六尺,可以当做士兵的掩体,营寨前后各有一道营门,壕沟上留有道路通行。用了大约两个多小时,到下午四点钟的时候,一座坚固的营寨已经初具雏形,剩下的只是内部细节和附属设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