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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节阅读 44(1 / 1)

脚下是一片开阔地,城墙前面的民居都被拆除,树木砍伐得干干净净,只剩下收割过的稻田,小雨一下,稻田里到处都是烂泥,踏上去湿滑粘脚,无法快速奔跑。这种地形非常讨厌,如果担土背石铺设前进的道路,进攻方向就只能局限于几个点,守军可以从容应对,如果大面积修整道路,几千人一起动手,最少也要半天时间。半天估计不够,起码得一整天,马进忠又摇了摇头。远离城墙的地方好说,到了城墙附近就会遭到弓箭石的攻击,守军如果敢于出城骚扰,一天时间都未必够,还会增加伤亡。“城上可是恭义营的汪将军”离城墙越来越近,他两手在嘴边捧个喇叭,大声喊了一嗓子,表示自己没有敌意,只是个喊话的使者。“不错,你是何人”城上远远传来一个声音。“本将马进忠,曾在左帅麾下效力,乃汪将军故人”马进忠一边答话,一边打量眼前的崇阳县城。城防做的很扎实,这是马进忠的第二个印象。虽然只是个小县城,该有的却几乎都有,城墙前有护城河,护城河外又有一道外壕,中间遍布梅花桩和鹿角,城墙上可以看到夜叉擂、狼牙拍、石等守城器械,城门前还有两座月城。这条外壕半人多深,大约一丈来宽,进攻的士兵无法一跃而过,只能跳下去再爬上来,冲锋的速度会大大延缓。更麻烦的是,半截船一类较为笨重的攻城器械无法通过,必须先把外壕用土填平,做出几条通道。填平这条外壕需要多少成本如果没有合用的器械,最少要半天时间,上百伤亡吧。“既然是左帅麾下,为何打着清军旗号”城上传来那明将的声音。“这个,自古识时务者为俊杰”马进忠心里暗暗腹诽,老子也不想批着这身鞑子皮,这不是没办法吗外壕内是密密麻麻的鹿角和梅花桩,离的近了看得清楚,鹿角中间还撒有大量的铁蒺,这玩意全是坚硬的尖刺,很容易刺穿鞋底,伤到脚板和马蹄。清除这些鹿角蒺和梅花桩需要多长成本再算两天吧,伤亡最少得两百马进忠打了半辈子仗,大眼一扫就估算个差不离,如果攻城的话,大概需要三四天时间,付出三百人以上的伤亡,才能攻到护城河边。然后,就是更加惨烈的战斗。“汪将军,八旗劲旅天下无敌,你这崇阳弹丸之地,无论如何也守不住的”马进忠的嗓门越扯越高,唯恐阵后的博尔辉听不见,心里却在暗骂自己大放狗屁。这条护城河修得很用心,河道笔直整齐,河沿的土坡都经过精心地平整,一看就花了不少力气,对于一座小县城来说,甚至显得有些奢侈。马进忠不用查看就能确定,河底肯定插满了尖利的竹签和鹿角枪,无论人马,掉进去都会被扎出一身血窟窿。这条护城河必须填上,河对岸还有梅花桩和鹿角,如果对方有鸟铳甚至火炮的话,进入火器的射程后,伤亡还会成倍的增加。攻到城墙下需要三天五天伤亡五百人一千人这个数字不好估计,但是马进忠可以肯定,如果守军拼死抵抗的话,绝对是攻城方的一场噩梦。只是一座小县城而已,地理位置也并不重要,马进忠实在搞不懂,明军为什么花这么大的力气守城,简直像个刺猬一样无从下口。“只要你献城请降,大清兵保证秋毫无犯,不伤城中一人性命,若敢不降,城破之后鸡犬不留”马进忠一边尽职尽责地大声喊着,一边心里暗自嘀咕,人家分明摆出了一副死守的架势,吓唬两句就会投降的话,简直成笑话了。要想攻破崇阳,必须找到明军的破绽,比如哪里的城墙比较破旧低矮,但是,马进忠来回看了看,崇阳城墙似乎经过了修缮加固,没有明显的薄弱环节。小县城的城墙都没有瓮城,城门相对单薄,但是,守军却修筑了两座月城,拱卫在城门之前。这两座月城大约两丈多高,比崇阳城墙明显低了一大截,哪怕清军攻上月城,也无法对城墙上的明军构成威胁,月城的后侧光秃秃的,没有女墙掩体,在对方弓箭火铳的攻击下,肯定也守不住。清军轻装急进,只带了两门三百斤的火炮,这两座月城修筑的如此坚固,挨上一两发炮弹跟挠痒痒似的,除非调来三千八百斤的神威大将军炮,才有可能破坏这两座月城。“汪将军,博尔辉大人说了,只要你愿意出降,就可升任三等甲喇章京”马进忠不敢再恐吓汪克凡,免得激怒对方有生命危险,他直接把博尔辉的条件抛了出来,打算尽快完成任务离开。“三等甲喇章京,官很大么”城头上汪克凡突然发问。“是啊,是啊,和游击将军差不多了”听他语气中没有恶意,马进忠催马向前又走了几步,城墙上明军的面貌渐渐清晰。军容军纪都不错,这是马进忠的又一个印象。这些明军的盔甲武器都非常整齐,虽然是阴天,却仍然泛着金铁寒光。更难得的是,这支明军队形整齐,在城墙上站成齐刷刷的一排,数百人鸦雀无声,除了自己的坐骑马蹄得得,城墙上下落针可闻。这种军纪严明的部队,遭到清军的猛攻也不会轻易崩溃。城外的防御就做得如此细致,不难想象,城里肯定也有布置,街垒壕沟,刀车拒马什么的。不好对付。就算攻到城墙下,真正的战斗才刚刚开始,想要攻上城墙,攻破城门,需要多大的伤亡和时间两千人三千人十天二十天哪怕费尽力气攻破一段城墙,守军也会在第二道防线坚持抵抗。马进忠心里已经做出了判断,除非博尔辉脑子进水,腚沟长虫,否则绝不会攻打崇阳。城墙上,汪克凡突然打断了他。“回去告诉博尔辉,汪克凡宁为南鬼,不为北王”马进忠一愣,好半天都没说话,突然把左手悄悄伸到胸前,挡着让背后的清兵看不见,然后翘起了大拇指“既然汪将军不愿降,马某去了”他拨转马头,回归本阵,身后数百名恭义营的将士齐声怒吼。“宁为南鬼,不为北王”“那个,您都听见了”马进忠一脸尴尬惭愧,低头向博尔辉请罪。博尔辉哼了一声,突然两腿一夹马肚子,胯下铁骊马扑啦啦向崇阳城墙奔去,五十名白甲兵紧紧跟在后面,泥浆四溅,蹄声如雷。距离城墙两箭之地,博尔辉跳下战马,从撒袋中抽出强弓铁矢,站定身形,两膀用力,猛然向后跨出一步,身子同时向下用力蹲坐,生生撑开了这口三石硬弓。弓开似满月,箭去似流星,博尔辉举重若轻,一气呵成,只听笃的一声,这一箭正中城楼上的门匾,“崇阳”两字的中间。“我必重来,屠尽此城”门匾摇摇晃晃,博尔辉的声音回荡在城上城下,明军见他如此悍勇,都是勃然变色。“不服气的话,现在就打”汪克凡突然微微一笑,指着博尔辉说道:“你要是再敢来的话,我拔了你的白甲兵龙旗”“现在就打”月城上史阿大跟着大叫起来,他早看着这个鞑子官不顺眼,只是离得太远,弓箭鸟铳伤不到他。“现在就打”城头的明军一起放声大叫,士气重新振奋。“嗯”博尔辉满面怒色,恨不得立刻下令攻城,巴牙喇营的织金龙旗代表了白甲兵的骄傲,从来没有受到过这样的侮辱,如果只是自己一个人,他宁愿付出生命的代价,也要捍卫龙旗的荣誉。但是,他刚才已经查看过,小小的崇阳经营的像一颗铁核桃,想要砸开砸烂需要精心准备,还要付出大量的时间,付出大量八旗子弟的鲜血。统兵为将,就不能意气用事。八旗劲旅最擅长的是野战,碰上这种固守坚城的,真没什么好办法,想当年皇太极围攻锦州,逼得城里的祖大寿吃人肉,也只是长期围困,没能直接攻破城池。更何况,他还担负着追击袁宗第的任务,要尽快赶去九江,参加对李自成的决战,崇阳偏离岳州府太远,战略位置并不重要,打下它也没有多大的意义“走”再留下去就是自取其辱,博尔辉拨转马头,带着白甲兵一阵风般地走了,在他们身后,远远仍传来明军“现在就打”的喊声“云台,你刚才不怕么不怕激怒了那鞑子将军,真的攻城怎么办”再三派斥候查看,确定清军已经走远,许秉中仍是心有余悸。“多少有点怕,如果他们真的不顾一切地攻城,结果如何很难说。”崇阳不大,城墙也不高,汪克凡不知道恭义营能坚持多长时间,也许几天,也许十几天,也许一个月,但主动权始终掌握在博尔辉手里,汪克凡没有退敌的良策。”那你还”许秉中更加后怕。vvwvv,,”今天和糙子头回见面,士气上决不能弱了,否则士卒们怕了糙子,以后的仗就没法打了。”汪克凡的心情也很不平静,他比任何人都清楚,从今以后,清军就是恭义营最大的敌人正文 第十章 枭雄末路大顺军和清军一前一后经过崇阳,相继向通山方向去了,但是他们留下的震撼,却深深刻在了恭义营将士的心中。袁宗第的部队刚刚打了败仗,处境非常狼狈,但仍然保持着严整的军纪,在崇阳城下一停一走之间,无不干净利落,进退有据。毫无疑问,这支部队都是百战余生的精锐老兵,也是袁宗第最后的老底子,素质优秀,意志顽强。而清军的表现就只能用惊艳来形容,无论大家如何憎恶鞑子,都不得不承认八旗劲旅的确是天下第一精兵。行军列阵先不说,最可怕的是,鞑子兵的身上都带着一股百战百胜的锐气,那五十名白甲兵在城下呼啸往来,生龙活虎,仿佛是五十头危险无比的猛兽,根本没把城墙上数百名明军看在眼里。汪晟等人私下议论,也认为恭义营不是他们的对手,那些鞑子兵自幼就在马背上长大,从小被当做战士训练,大顺军的将士也都是尸山血海滚过来的,恭义营这些刚刚放下锄头的农民,无论训练多么刻苦,还是明显比他们差了一大截。除此之外,恭义营还有一块天生的短板,因为水土和饮食习惯的不同,北方人的体型要比南方人强壮一些,哪怕那些从小骑马的鞑子兵都是罗圈腿,看上去还是比恭义营的士兵高大。身大力不亏,这个年代的战争以肉搏战为主,个子比对方低了半头,还没交手先输了一半。这些都是无法回避的客观困难,与其刻意掩饰,不如掰开揉碎,趁早统一思想,汪克凡把所有问题都拿到桌面上,在恭义营内部展开了一场大讨论,大练兵除此之外,汪克凡还和许秉中一起,联络崇阳境内的各个乡里,以战时军管的名义,实行坚壁清野,联甲自保。对于乡里民间的缙绅豪强来说,他们的财产大都是田地房屋,搬不动,带不走,没法像普通的百姓一样拍拍屁股就去逃难。所以,他们都不惜血本加强自保的力量,征募团练,修筑村寨,不求能抵御大军的进攻,起码能防住小股的流寇溃兵。兵荒马乱的年头,只要是稍大点的村寨,每天都有好几股人马来借粮,打的旗号一个比一个来头大,李自成、左良玉、何腾蛟甚至鞑子元帅阿济格,都在派人满世界的借粮,其中有些自称郝摇旗手下的,听上去不过是个无名之辈,被缙绅豪强们直接轰了出去。郝摇旗前些日子到了蒲圻,蒲圻位于崇阳以北,离武昌府更近,军民官吏早就逃了个精光,他不费吹灰之力就占领了那里,然后派人四下打粮。但是打粮这种事情也需要成本,如果对方早有准备,拼死抵抗的话,打破一个寨子要伤亡几十个,甚至上百个兄弟,最后却搞不到多少粮食,就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了。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借粮,只要对方识相,就不用撕破脸拼命。打粮队起初在蒲圻周围活动,虽然可以借粮的寨子少了点,总的来说还算顺利,谁知进入崇阳之后,却接连碰了几个硬钉子,一斗粮食都没借到。郝摇旗一打听,原来崇阳县城里还有一支明军,在背后给那些村寨撑腰崇阳县衙后堂,汪克凡正在和许秉中议事,陆传应急匆匆地走了进来。“堂尊,云台,有麻烦了郝摇旗派人来借粮,口口声声要五百石”“这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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