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沙军议定在正月初五举行,汪克凡军务繁忙,却提前几天回到长沙府,除了陪家人过年之外,还要亲眼来湖南看一看,掌握第一手的情报,为即将爆发的湖广会战做准备。不出意外的话,孔有德很快会率领大军侵入湖南,长沙作为湖广省城,将成为明清两军争夺的焦点,激烈的战场。汪克凡是在看地形,对这座城市的结构多一分熟悉,将来在战场上就能少一份牺牲。长沙周围小山不少,以岳麓山最有名,岳麓山海拔只有300米,却重峦叠嶂数十公里,犹如一道天然屏障,横亘在湘江西岸。汪克凡估算了一下,如果清军在岳麓山上架设红衣大炮,哪怕加上落差高度。也打不到湘江对岸的长沙城。他对这个年代的火炮已经很熟悉了,铜炮能打一两百米就算不错了,红衣大炮的有效射程在几百米之间,最远射程也就是一两千米,所谓“一炮糜烂十数里”,只是文人的夸张记录。孔有德的天佑兵之所以可怕,是因为清军的野战能力太强,能够保护炮兵接近城墙,上百门大小火炮顶到你的鼻子底下连番开火轰击,一般的城墙都承受不住。不过话说回来了。哪怕不能架设大炮攻城,岳麓山仍有她的战略价值。这里地形险要,又正好卡在湘江岸边,是长沙城的天然屏障,无论明清两军谁守城。都不会轻易放弃这道外围阵地。看完地形,把望远镜送到儿子眼前。让他过了一把瘾。然后就收了起来,这东西太过金贵,不能当玩具小家伙却不依,跳脚闹着还要再看,傅诗华取出些糖果点心,才算哄住了这个小吃货。然后交给洗翠,带到一边玩耍。“相公,我对孩子是不是太纵容了”傅诗华有些心虚的样子。在她心目中,女人就该承担相夫教子的责任。汪克凡要在外面做大事,儿子养得这么调皮,是她没有带好。“没有的事小男孩嘛,淘气一些很正常的,刚刚一岁半的孩子,不要束缚他的天性”汪克凡有经验,聊起育儿经一套一套的,把傅诗华说得一愣一愣的。“相公,你怎么还懂这些听起来很新鲜,似乎还很有道理。”傅诗华很好奇,自家相公竟然还会带孩子“关心嘛,所以对这些事情打听得多一些。”汪克凡转过头,看着傅诗华的眼睛说道:“我总不在家,你既要照顾我娘,又要带孩子,还要管着这么大一个家,辛苦你了。”“看你,老夫老妻的说这些干嘛让洗翠那丫头听见了,又得笑话咱们。”傅诗华心中一甜,说道:“你在外面辛苦搏命,也得把自己照顾好,润娘妹妹我是信得过的,但这么久她肚子里也没个动静,你也太不尽力了,要不然的话,你把洗翠带走吧”以汪克凡的身份,必须早早考虑开枝散叶的问题,子嗣越多越好,只有一个儿子太单薄了些。李润娘虽然是个飒爽女子,却偏偏生得北人南相,看上去似乎不好生养,傅诗华决定普遍撒网,再给丈夫张罗一房小妾。“”汪克凡的脑袋有些短路,自己不敢把篆姬带回家,就是怕傅诗华吃味,没想到傅诗华竟然这么开明,准备让洗翠给自己暖床。“洗翠,不太好吧,还是算了。”汪克凡拒绝。“怎么了洗翠哪里不好”傅诗华问。“太熟了,不好意思下手”汪克凡赧然一笑,洗翠还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小萝莉,而且就跟自己的家人一样,搞到床上去会有犯罪感的。“那你自己挑吧,挑中了哪家的姑娘,我八抬大轿把她迎进门,定会当自家的妹妹看待。”傅诗华微微有些失望,却很好地掩饰住了,在她想来,汪克凡继续纳妾是天经地义早早晚晚的事情,她对洗翠知根知底,收进房中反而更放心,也更好相处。“这件事回头再说。”老婆给自己热心介绍小三,汪克凡觉得很不习惯,于是反守为攻:“你操心这个干嘛,咱们都这么年轻,想这些事太急了些吧。”他不过弱冠之年,两年前刚刚成亲,已经娶了李润娘一房小妾,速度不慢了。“相公莫要取笑,我虽不敢说三从四德,却也不是那种无耻妒妇妾身的父母多次寄来家书,都对相公好生夸奖,相公在外征战搏命,却无人照料饮食起居,我,我于心不安”傅诗华的话说得很隐晦,汪克凡略一思索,就猜到了大致的来龙去脉,傅诗华的父母肯定做过某种暗示,希望她再生两个孩子。明朝人的平均寿命远远低于旧时空,二三十岁去世的比比皆是,小孩子也常常夭折,比如八岁的康熙能当上皇帝,就是因为他出过天花,可以顺利长大成人。俗话说养儿防老,傅诗华趁着年轻再生两个孩子,将来无论发生什么,都不害怕,她的父母大概就是这种想法。但是,傅诗华骨子却是个以夫为天,极传统的女人,什么事都先考虑汪克凡,既然长年不在丈夫身边,就准备给他再娶一房小妾。汪克凡心里生出一股怜惜之意,笑道:“军营里也没那么艰苦,我的身体很棒,起码能活一百岁,你不用担心嗯,要生儿子的话,还是你这块熟田更保险,我这几天正好在家,好好耕耘一番就是了。”“说什么呢,你”傅诗华的脸颊上飞起了两朵红云,神情似嗔似喜,白了汪克凡一眼,然后转过头招呼洗翠等人,准备下山。汪克凡目光一扫,却停在了山顶的一块青石处,汪克斌孤零零地站在上面,衣袂迎着山风飘啊飘,一动不动的,看样子正在扮孤独,扮深沉呢。“老六怎么了,这几天总是怪怪的。”汪克凡在汪家宗族中行四,汪克斌行六,从小就被称作老六。“二叔么他最近遇上了些麻烦。”傅诗华的嘴角露出了一丝微笑。“什么意思”汪克凡有些奇怪。汪克斌本来是个开朗活泼的小伙子,这次见面却表现的不太正常,亲人重逢的喜悦过去之后,他就常常神不守舍的,似乎有什么心事,今天被强拉着才来岳麓山游玩,到了山上又是这个样子。“是这么回事”傅诗华从头说起,把“少年汪克斌之烦恼”讲得很清楚。听说汪克斌竟然喜欢章旷的女儿,汪克凡不由得一愣:“那个,章小姐生得什么模样,你见过吗”都说闺女像爹,章旷那副尊容实在不敢恭维,他的女儿能长得多漂亮,把汪克斌的魂都勾没了。“我没见过,不过听人说是一等一的人才相貌,长沙府里无人可比。”“瞎吹一气,肯定比不上你”汪克凡大手一挥,把长沙第一美女的桂冠戴在了自己老婆的头上,又问道:“这件事你怎么知道的他找你说的吗”“那倒不是,大年初一你还没到家,章观察府上就派人送来一份帖子,指名道姓邀请二叔,我们和章府素无来往,我和娘都觉得奇怪,问过二叔才知道原因”章旷做出这种姿态,出乎汪克凡的预料,他心里揣摩着对方的用意,脸上却不动声色,又问道:“娘是怎么说的,为什么没告诉我”“娘把二叔骂了一顿,把那帖子也直接回了,这几天你刚刚到家,怕你烦心才没急着说。”“哦。”汪克凡点了点头,刘氏就是这个性格,有什么事都自己默默担着,不愿给家人增添负担但是,汪克凡对这件事却另有想法。“你的,你支持老六吗”汪克凡准备拉同盟。“我,我当然听娘的,但二叔那个样子,看着让人有些心疼,他还小,还没有及冠呢”傅诗华似乎有别的想法,但刘氏既然发了话,她就全力支持。“这样吧,我今天晚上回家后,和娘聊聊这件事,你跟着我一起去。”汪克凡准备召开一次家庭会议。未完待续。。正文 第三十七章拂叶穿花一处飞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汪克凡雄心勃勃要干出一番事业,对汪克斌就一直寄予厚望。楚军的将领都很年轻,汪克斌马上二十岁了,如果汪克凡这两年一直把他带在身边,现在应该也是楚军中的一员将领,哪怕还不能独当一面,起码要比京良和花小弟更加重要。汪克凡前生是军校讲师,对培养军事人才颇有心得,他教出来的学生,未必能成为一代名将,但起码能超过及格线,打起仗来都有章有法,没有明显的短板,也不会犯低级错误,汪晟、周国栋等人就是最好的例子当然,他们最后能有多大的成就,就要看个人的天赋和机缘,以及努力程度了。如果让汪克斌从军的话,汪克凡自信用不了两年时间,就能把他培养到汪晟现在的军事水平。但是,这远远还不够,汪克斌必须在政治上有所建树。楚勋集团和楚军的摊子越来越大,汪克凡需要一个可以真正放心的帮手,为了这个目标,他在尽量培养汪晟,但是自家的亲弟弟总是更好用。所以他耐心等了汪克斌两年,让他变得更成熟一些,顺便再拿个功名,将来的起点也更高一些。搞政治就得有些胸襟和见识,有些书一定要读,过早投身军旅会影响他的发展。在年底的恩科乡试中,汪克斌顺利中举,说明这两年时间没有浪费,但是,他现在碰上了感情问题,如果过不了这一关,就会在成长过程中走弯路。汪克凡决定帮帮他。吃过晚饭后,汪克斌就回自己的房间去了。还是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而汪克凡和傅诗华则来到刘氏的小院里,把佣人都支走,然后召开了一次非常重要的家庭会议。除了他们三个之外,洗翠也搬了张椅子,老老实实地在角落里坐好,摆出了一副我只列席旁听,我不说话的样子。但这只是假象,小丫头为了取得参加这次会议的资格,才装出了一副老实模样。她很快就会忍不住跳出来。家里最近平平淡淡,没有发生什么大事,刘氏的身体还算硬朗,第三代的小家伙也在茁壮成长,唯一值得一提的就是汪克斌中举。但和汪克凡救驾当今天子,攫升提督操江比起来。又不算一回事了。“凡伢子。大过年的你闹这么大阵势,难道有什么要紧事”刘氏看汪克凡郑重其事的清场,知道他有话要说。“有些事情被底下人听去了,人多口杂传出去不好。”汪克凡说道:“鞑子的大军已经进入湖广,我估摸着长沙府守不住,留在这里恐怕有危险。最好早作打算。”刘氏微微一怔:“怎么,刚刚在长沙安下家,又要逃难吗”汪克凡有些内疚,说道:“如果走得早的话。自然不用慌张逃难。这是为了以防万一,免得鞑子的大军真的打来了,想走也走不了,折损些银钱财物还是小事,如果伤着家里的哪个,就后悔莫及了。”汪克凡虽然是穿越客,但这一世的四少爷是刘氏养大的,父母把子女养大就算尽到了责任,孩子给父母养老送终也是理所当然的本份,但是汪克凡长年不在家,没有尽到足够的孝道。刘氏犹豫说道:“走也可以,但人离乡贱,能不能不出湖广”长沙府南边还有衡州府,还有郴州府和永州府,刘氏想去那些地方避一避,起码还留在湖广境内。汪克凡摇了摇头:“若是长沙府失守,衡州、郴州和永州都守不住的,最少要退到广西桂林。”衡州府的府城衡阳,是湖南另一座重要的大城市,但距离长沙太近,还是不安全,至于郴州和永州都是小地方,也挡不住清军的进攻。如果长沙和衡阳都失守了,就说明湖广的官军被打垮了,留在湖广境内任何地方都不安全,桂林则是广西的地盘,广西的官军还可以抵挡一阵。去广州也是一种选择,但是隆武帝迟早要移驾桂林,没必要多折腾一回。“再拖些日子好吗看看官军能不能守住湖北。”刘氏问。“怕是不妥,湖北若是失守,长沙肯定也乱起来了,还是尽量早走些。”汪克凡的语气很温和,态度却很坚决,刘氏等人一定要去桂林,这件事没有任何商量余地。“哎,可惜我们都是累赘,不能和润娘一样在军中陪你,你自己留在湖广,万事要小心些”刘氏让步了,却突然想起了汪克斌:“不对啊,我们都走了,老六的学业怎么办,他虽然中了举,终归年纪还小,离开湖广怕是不妥。”汪克斌是湖广的举人,按照正常的程序,应该留在湖广继续求学,准备参加下一次会试,突然转去广西定居,有可能耽误他的前途。“不妨事,朝廷半年内就会再开恩科,我想让老六去广州参加会试。”汪克凡爆出一个内部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