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里”“去荆州。”京良也不瞒他。“”牛佺沉默了,这无疑是最后的告别,他心里乱糟糟的,却没有感到伤心,跟着京良来到另一间监舍,正好碰到刚刚走出来的汪克凡,连忙肃立道旁,拱手行礼。汪克凡看了看他,问道:“你不为牛金星求情吗”牛佺垂头答道:“家父咎由自取,犯官不敢求情。”汪克凡点点头:“你父亲其实也算是个人物,但走错了路就要付出代价,父子人伦是天下头等大事,你进去看看他吧,该交待的都交待一下。”平心而论,牛金星投降满清之后,并没有作恶,或者说没有作恶的条件,但是汪克凡还是要杀掉他。如果是个普通人,在神州陆沉,无力回天的时候选择苟且偷生,虽然不太光彩,也是可以理解的行为,但是牛金星身为大顺宰相,身上的责任就比普通人要大得多,一举一动都会造成巨大的影响,所以没有苟活下去的权力。“多谢军门恩典”牛佺行个礼,跟着看守走进监舍。屋子里面,牛金星正楞楞坐在床头,目光呆直。耿仲明刚刚出了武昌府,楚军就离开了黄冈。因为得到情报较早,楚军的准备工作很充分,笨重的大炮早就运过了长江,连缴获的那几门铜炮也没有丢弃。这些铜炮每门都重逾千斤,比铁炮的价值高得多,汪克凡不辞辛苦全带走了。听说楚军跑了,耿仲明连忙派兵来追,自己带着大军在后面紧紧跟上,汪克凡见到清军的先头部队越追越近,让辎重部队在前面先走,自己带着大军押后。撤退这种事并不是越快越好,如果撤的太快,成了单纯的逃跑,清军就可以放手追击,楚军反而会陷入危险。汪克凡带着大军沉着撤退,清军的先头部队就不敢贴得太近,没有起到骚扰作用,这场追击成了两军主力之间速度的比拼,大家的交通条件差不多,始终难分高低。清军有船,楚军也有船,他们沿着长江向下游撤退,一边走一边渡江,每天出发的时候派五六千人在北岸登船,晚上宿营的时候在南岸下船,第二天再换另一批,这样子走出去四五天之后,两万多大军都渡过了长江天险,也没有影响撤退的速度。顺江而下的速度很快,楚军全部渡过长江之后,已经进入江西省的地界,距离九江重镇不足百里,摆出了一副进攻九江的姿态。这让耿仲明非常紧张。他从武昌府出来的时候,最希望楚军掉头救援岳州府,其次希望楚军坚守黄冈,把汪克凡困死在长江以北。但天不如人愿,事态偏偏向最坏的方向发展,楚军不但跑的非常坚决,而且还非常快,竟然威胁到了九江府。这支部队善于流窜作战,打九江的动作是真是假,耿仲明也看不准。反正九江府里只有几千守军,有黄州府两天城破的先例在,耿仲明可不敢拿九江府冒险,这里面的原因很简单,九江比黄冈重要的多,如果被楚军占领,会引起朝廷的强烈反应。武昌府、九江府、安庆府、南京,长江中游就这几座重镇,哪一个丢了都会引得朝野沸腾,百官攻讦。他促动部队加速赶往九江,并且做好了遭遇战的准备,如果汪克凡在半路上埋伏,他宁愿付出些损失,也要把楚军死死咬住,然后会同徐勇、佟养和和金声桓一起,把楚军彻底消灭。清军一路追进江西,到了瑞昌县幕阜山脉的边缘,楚军却突然向南一拐,两万多人全进了幕阜山。刚刚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耿仲明很不理解,几万人的大军钻山沟,不用打仗自己也得乱了套。但是,斥候带来的情报却让他目瞪口呆,更对金声桓恼恨异常,楚军在幕阜山里早有内应,楚军不但补充了粮草辎重,而且在宁州义兵的帮助下,又翻过重重大山,向湖广方向窜去。强龙不压地头蛇,耿仲明不敢进山去追,八百里幕阜山连绵不断,可不是随便玩的,当年李自成就死在幕阜山脉的九宫山,清军没有足够的向导,两眼一抹黑的进入大山和楚军作战,等于是自寻死路。正文 第八十四章 好为人师的吴老兵江南春早,二月天的柳树就吐出了丝丝绿芽,随着南来的微风轻轻摇摆,一道山泉汇成的小溪在欢快的流淌,偶尔响起的几声鸟鸣,让山谷显得更加幽静。“扑棱棱”飞鸟突然从林中惊起,远处传来嘈杂的马嘶人声,一支看不到头尾的大军打着红旗,排成长长的队伍沿着山路走来。楚军山路狭窄崎岖,楚军将士无暇欣赏周围的美景,互相扶持着翻过山顶,他们已经在幕阜山里走了三天,还没有进入湖广地界。这条山路长年被风雨侵蚀冲刷,边缘部分已经松软湿陷,成了暗藏的杀手。山路上人马拥挤,一匹驮着粮食的骡子不停向外靠,蹄子下面的土路却突然垮塌,它身子一闪就摔下了山坡,连着打了好几个滚,跌下去十几米后才停了下来,然后一动不动的,看样子已经摔死了。骡子都是天生的哑巴,从来不会叫,但是这一跤摔的动静太大,还是引得所有官兵驻足观看。管那匹骡子的辅兵连忙冲下山坡,他的队官带着十多个人紧紧跟在后面,嘴里还大声骂个不停,那个辅兵来到骡子跟前,俯身检查了一番,然后灰头土脸地站起来,报告这匹骡子已经殉国牺牲。“真倒霉啊”大牯牛轻轻嘟囔了一声,非常同情那个辅兵。牲口比人可值钱多了,那个倒霉蛋没有照看好牲口,肯定要挨一顿臭揍,搞不好连杀头都有可能。“倒霉什么这匹骡子是咱们火器营的。今天晚上有肉汤喝了”旁边一个老兵却非常兴奋,很有些幸灾乐祸的嫌疑。“那个兄弟不会吃军棍吗”大牯牛担心的问道。“吃军棍也是活该,谁叫他没看好牲口”那老兵说道:“不过这种事一般不会吃军棍的,军法队就算要罚。肯定也先罚他的队官,山路这么难走,当官的没有安排好,摔死牲口怎么能怪小兵”大牯牛愣住了。以前在绿营碰上类似的事情。绝对会拿不值钱的辅兵顶罪,队官虽然不是什么大官,但也管着几十号人,比一个辅兵有用的多,上官不会轻易责罚他们。他还在发呆的工夫,队伍又开始前进了,大牯牛一边快步跟上,一边不停回头向山坡下看,却见那十几个辅兵和队官一起动手。把粮食背在身上。又抬着骡子爬上了山坡。在一名军法官的指挥下收拾一番,然后跟着大队人马继续前进。“嘿嘿,军法队就是公平。弟兄们都没二话,这帮家伙把骡子摔死了。就得自己下力当骡子,保不齐还得关几天禁闭呢”那老兵是个猥琐性子,见到别人倒霉就高兴,乐呵呵地说道:“他娘的,对这帮家伙就该狠一点,老子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每个月才拿一两半的饷银,可这帮辅兵只掏力气不打仗,就拿一两银子的饷,军门的心肠实在太善啦”大牯牛问:“吴大哥,关禁闭是什么不用枷号吗”那老兵的嘴角突然抽搐了一下,脸上的笑容突然消失,小声说道:“和枷号不一样的,关禁闭不伤人,但比伤人还狠,那滋味尝过一次,一辈子都忘不了的反正是人早晚都会犯军纪的,你回头试试就知道了。”“这么厉害”大牯牛的脸色有些发白,皱着眉头想了半天,又说道:“吴大哥,那些军规好长的,我有些记不清,你帮我再对一下。”“嗨,你小子是个眼亮懂事的,真不错想当初我可吃了不少苦头,拼死命记住军规之后,才没有再受罪。”吴姓老兵说道:“看你娃娃不错,我就跟你交个底,只要跟着汪军门当兵吃粮,最要紧的事情就是记住军规,只要凡事都按军规来做,混上几年最少能当个什长,一个月可有二两半的饷银呢”他伸出两个指头来回比了比,两眼盯着大牯牛,很想看到对方激动震惊的表情。这番话与其说是羡慕,不如说是炫耀更准确一些,就像一个在高薪企业工作的基层员工,对新入职的大学生讲述公司的待遇。但是,大牯牛却没表现的很平静。“二两半的月饷也不多啊。上官扣上几道,真发到手里连一两都不到的,再随便拖上几个月,还不知道有命拿没有”“你懂个屁咱们楚军从来不会克扣弟兄们的卖命钱”吴老兵很不满意,要不是正在行军,就要破口大骂了。“那,那也不欠饷吗”大牯牛有些搞不懂了。“这个,倒是欠过一回,不过你别得意,当年在江西欠了两个月的饷,一到广东就补下来了,而且还额外发了一分利息,说是军门给兄弟们的补偿。”吴老兵笑道:“老子拿了三分银子的利息,休沐那天去广州城里开了洋荤,嗨,跟你一个小屁孩子说这些干嘛。”这是吴老兵的激将法,说一个血气方刚的年轻小伙子不懂女人那些事,肯定会引来激烈的反驳,话匣子自然就打开了,吴老兵这些日子素的狠了,很想聊聊女人。出乎他的意料,大牯牛却没接这个茬,吴老兵转头一看,大牯牛两眼发直不知道在想什么,嘴角还耷拉着一丝晶莹闪亮的口水。“你小子也太色了吧”吴老兵很不满意,这个胖兄弟别的都好,一说女人就没了魂,有点过分了。“不是,我在想一两半银子能买多少好吃的。吴大哥你不知道,我就喜欢吃,怎么吃都吃不饱,尤其最喜欢吃肉”“我知道”吴老兵白了他一眼:“每天吃饭跟饿死鬼投胎一样,谁还不知道王队官可说了,你小子不能吃那么多,要不然越吃越肥,一身肥肉目标太大”吴老兵的奚落虽然有些刻薄,大牯牛却只呵呵一笑,根本不在意,他这会在琢磨那一两半的饷银什么时候能发到手,发到手后又该怎么花,该买什么好吃的,哪还顾得上其他的事情。正文 第八十五章 抚香臀而得妙计傍晚宿营的时候,那匹可怜的骡子变成了香喷喷的肉汤,火器营的每个士兵都分到了一大勺,当然,有个好吃的也不能独享,陈尚武命令斯养,给汪克凡送去了一大块肉。这就是陈尚武的过人之处了,他出身商贾世家,在为人处事的细节上最为圆润,如果他巴巴的亲自把肉送过去,肯定会在汪克凡那里碰一鼻子灰,但让一个斯养小兵出面,堂堂汪军门总不好把他赶回来。果然,汪克凡把肉收下了。天上龙肉,地下驴肉,骡子是驴生的,拥有优秀的遗传基因,煮出来的肉味浓香醇,让人食yu大开。唏里呼噜,汪克凡吃的很香,满嘴油光。唏里呼噜,李润娘也吃得很香,油光满嘴。李润娘刚刚从荆州赶回来,两口子过年后第一次见面,却对坐无语,专心吃肉,直到碗光碟净,又把最后一口肉汤喝掉,汪克凡才打了一个饱嗝,和李润娘唠起了家常说是唠家常,其实还是从另一个角度了解前线的情况,李润娘在荆州呆了一个月,对忠贞营的细节知道得更清楚。“大哥李过他们都没口子的称赞相公呢”李润娘喜滋滋地说道:“忠贞营在年前打一仗败一仗,多亏你出的那些主意,年后才打了两个胜仗,杀了好几百个鞑子,大哥他们都高兴的不得了,说是总算找到对付包衣兵的办法了”包衣兵,就是汉军旗的乌真超哈兵,他们的战斗力比天佑兵天助兵差了一截,但在理论上也算真鞑子,在堵胤锡和李过等人看来,只要能和真鞑子一命换一命,就算打了胜仗。汪克凡点点头,笑道:“包衣兵不难对付,真正厉害的还是天佑兵,还有勒克德浑的巴牙喇兵,忠贞营如果和他们硬碰硬,怕是打不过。”李润娘用白眼球飞了他一眼:“看你说的,我大哥打了半辈子的仗,怎么会做那种拿鸡蛋往石头上碰的傻事,他早就在安排大家撤过长江,荆州码头每天都忙得很呢大哥还说了,让你务必小心,如果三哥汪晟那边实在顶不住,就只管退出岳州府,忠贞营不用你co心,肯定能全身而退。”这明显只是一句客气话,岳州府那边恐怕已经开战,汪克凡现在就算派快马赶去,也来不及通知汪晟撤退了,但在李润娘面前,他还是对李过这个大舅哥表示了感谢。李过知道跑就好,汪克凡最担心的,就是李过舍不得长江以北的地盘,死守荆州府和承天府和清军硬拼,被孔有德各个击破。存人失地人地皆存,存地失人人地皆失,这可是用无数鲜血才换来的宝贵经验。“相公,你为什么在幕阜山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