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群的水手正在上面忙碌不停,把大炮撞角都拆了下来,变成了四只没牙的老虎,他们又运上去一桶桶硝磺,一捆捆用油浸透的芦荻薪柴,把船舱里面装得满满当当,然后把导火索引到甲板上面,用油布裹紧防水。四艘五百料的战船很宝贵,没人会用它们进行自杀式进攻,但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宋江偏偏这么做了,叶靖海竟然也同意了按照汪克凡的预想,楚军水师以后将逐步淘汰老式的明军战船,使用新式的广东海船,这四艘五百料的战船都是老式的福船,干脆在这次战斗中发挥最后的余热。一切收拾完毕,四百六十二名敢死队员在岸边列队,等待出征的命令,他们都事先写下了遗书,做好了战死的心理准备,这四艘战船不但要进行普通的火攻,还要利用火药硝磺产生爆炸,虽然随船携带着逃生的舢板,这次出击也是九死一生。叶靖海带着宋江、黑鱼等几名部将,在四艘战船上爬上爬下,不辞辛苦地仔细检查,确认万无一失后才来到岸边,向着敢死队员们深施一礼。“诸位高义,可昭日月,本将当率战舟为诸君开路”楚军水师孱弱,清军水师却相对强大,四艘五百料的战船都改成了火船,在炮战中肯定处于绝对的下风,楚军将领们商量了一天,都找不到破解清军火炮的方法,只有硬着头皮往上冲,叶靖海决心用自己的帅旗当做诱饵,吸引清军的火力。“大帅不可亲身犯险末将愿为开路先锋”几位部将都是一惊,连忙齐声劝阻。“军中不可无主,大帅应该在后面坐镇,我宋江一个人就能烧光鞑子的船队”宋江是敢死队的指挥官,他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就是想立下一份大功,但万一叶靖海牺牲了,天大的功劳也得抹杀一大半。“没什么可坐镇的,这一仗的胜负全看你们了,我能帮着出些力气就好。”叶靖海摆了摆手,见宋江等人还要劝阻,又正色说道:“若是冲不到近前,这火攻之计无法凑效,鞑子船多炮猛,你们可有破解之法”“没有”宋江摇了摇头:“只有拼命向前,有去无回”“那就罢了”叶靖海决然说道:“我不通水战,却向来胆大不怕死,身先士卒多引几颗炮子也是好的。”这是个莽书生敢死队员们肃然起敬,其他的水师将领们纷纷迈步上前:“愿与大帅同生共死,一起为敢死队开路”没人愿意在这个时候当孬种,叶靖海哈哈一笑:“好既然大家都愿意拼命,就把自己的将旗都打出来吧,让鞑子看看咱们的气概”亲兵送上美酒,大家一起举碗痛饮,然后重重摔在地上,叶靖海上前一步,对敢死队员进行最后的交待。“诸位逼近鞑子船队后,立即点火,然后跳下舢板逃生,此次奇袭若是成功,只要活着回来的人都赏银五十两,将佐提升一级,士兵升为将佐,胜败在此一举,请诸位不要辜负我的期望”他顿了一下,然后大声说道:“传我的将令,水师营即刻起锚出征,与鞑子决一死战”当天傍晚,楚军水师逼近了华容县。清军的辎重船队刚刚从武昌府赶来,经过两天两夜的连续航行,船队上下都疲惫不堪,早早入港休息,只等明天一早卸船。突然,江面上传来了急促而雄壮的战鼓声,几十条楚军大小战船向着华容县港口发起了突袭与此同时,汪克凡也接到了水师的战前报告。匆匆看完一遍,又仔细看了一遍,汪克凡琢磨了片刻,把程问叫了过来:“立刻起草一份命令,嘉奖水师所有官兵,叶靖海升任总兵,宋江升任参将”程问愕然地瞪大了眼睛。楚军自年前改编以来,除了汪晟是个总兵之外,连周国栋、谭啸都是副将衔,叶靖海出任水师坐营官的时候就是副将,短短两个多月又被提拔成总兵,这个升官速度也太快了吧汪克凡一笑,把那份报告递给了程问:“叶靖海知人善任,有勇有谋,最难得的是有担当,他能干好这个总兵。”常德府的战略位置太重要了,如果被清军用火炮轻易攻破城池,二十万忠贞营就会陷入极其被动的局面,消灭清军的火药辎重船队,堪称釜底抽薪的制胜之举楚军中有很多合格的中下级军官,却缺乏能够独当一面的大将,叶靖海在独立面对困难的时候,能够从全局考虑问题,哪怕把水师打光也要消灭清军的火药辎重,这份决断就值得重用。程问这时看完了报告,皱着眉头说道:“此战颇为冒险,胜负难料,现在就下令嘉奖是不是早了些”汪克凡略一思索,说道:“既然这样,就再起草一份奏折吧,水师如果战败,就替叶靖海等人讨个封爵。”“哦,遵命”程问楞了片刻,才明白汪克凡话里的意思,如果水师战败,叶靖海和宋江等人肯定都会阵亡,当然要请隆武帝下旨厚加表彰正文 第一零六章 拼命向前楚军水师的组成相当复杂,原来大明水师的老兵胆小怕死,还惯于投机取巧,宋江的水匪较为凶悍,但纪律性较差,招募的新兵则大多是农夫渔民出身,性格柔糯,也算不上什么好兵但叶靖海却是个勇于任事的坐营官,生生把这群乌合之众捏合到一起,对清军的运输船队发起了决死突袭。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真正的良将之才却可以化腐朽为神奇,把部队的战斗力提升一个档次,叶靖海恰巧就有这种素质。战鼓突然擂响,楚军的战船舟筏一拥而上,乘着西南风直冲清军船队所在的华容港。二十几艘舢板押后,四艘五百石的大船居中,前面是六七艘一百石的战船,还有二十多艘大竹筏,叶靖海的帅旗就立在最大的一艘竹筏上。这些竹筏是楚军水师特有的装备,比普通的筏子大了三四倍,长五丈,宽两丈,用上百根毛竹绑扎制成,再立起一面风帆,就能在洞庭湖上往来穿梭,承载能力不亚于战船,充分体现了因陋就简的务实风格。汪克凡从广东带来了一批造船工匠,正在仿制海盗罗经受的长舟快蟹,但由于时间太短,现在只有几艘半成品,正在常德府的船坊里安装那些从五百石战船上拆下来的大炮,这次没有参战。随着楚军迫近华容港,港口里面立刻乱作一团,告警的喇叭螺号响个不停,有的战船解开挂在码头上的缆绳,升帆转向缓缓移动,做出港迎战的准备,更多的战船却始终停在岸边,近千名清军水师的官兵从码头外面跑了进来,一窝蜂般向船上冲去,但狭窄的跳板一直摇晃不停。这么多清军士兵你争我抢的,反而更加混乱。从望远镜里看得很清楚,一名清军将领带着十几个亲兵幕僚姗姗来迟,足足花了大半柱香的时间。才气喘吁吁地跑到岸边,登上一艘搭着五彩篷的帅舟,紧接着战鼓擂响,宣告清军的指挥官终于回到了战斗岗位。“恭喜叶帅,鞑子大意轻敌,此战必胜”看到奇袭已经奏效,一名水师参将向叶靖海拱手抱拳,兴奋地舔了舔嘴唇。“此话怎讲请刘将军为我解惑”叶靖海虚心求教。“此战有三胜”那参将名叫刘知信,原来是大明水师黑运昌手下的将领,对水战颇为擅长。当下解说道:“鞑子港口外围的警戒船只不足,没有及时示警,以致我军趁虚而入,这是第一胜,而鞑子官兵轻易离船登岸。反应不及,就是第二胜了,这些都是水师行军用兵的常识,鞑子的水师军将不可能不懂的,他如此骄狂大意,无非是自恃船坚炮利,以为我军不敢来打他”水战和陆战也有相同之处。警戒侦查一样都不能少,而且无论古今中外,水师不许轻易上岸都是一条铁的纪律,这伙清军却大模大样的上岸休息,在华容港外只留下几艘小船在近处警戒,说明这支清军水师的组织能力和控制能力很差。充其量也就是一支三流部队。这种情况并不奇怪,满清久居北方,基本没有自己的水师,南下之后就搜罗了一批投降的明军水师,他们虽然变成了金钱鼠尾的假鞑子。又几乎完整地继承了南明的舰队,骨子里却还是烂到根的大明官军,比郑芝龙郑成功的福建水师差的太远。“好好不过刘将军只说了两胜,还有一胜是什么”叶靖海有些好奇,刘知信说此战有三胜,剩下的一胜肯定更重要。“第三胜嘛,就是鞑子布下的船阵了。”刘知信一指前面的华容港,笑着说道:“末将曾听水师前辈反复教诲,船停港湾,定要稀松华容港虽然是个良港,但港内水面狭窄,鞑子几十艘大船挤在里面,经不得风,见不得火,一旦遭到突袭又调转不灵,免不了互相碰撞,这一仗我军已经胜定了”水师停泊扎营要拉开距离,这是中外战争史上从无数惨痛的教训里总结出来的经验,古代的战船性能较差,在停泊时保持间距,才能防火攻,防风浪,尽可能地增大安全系数,而在现代战争中也有类似的例子,比如日军突袭珍珠港,美军的太平洋舰队都挤在港口里,所以才会损失惨重。清军水师为了贪图方便,几十艘数百料的大船都挤在码头周围,运输船等待晚上卸货,排成长长的几队,一大半战船也靠在岸边,等待从岸上返回的水手,仓促移动中免不了发生碰撞,撞坏的船停在那里,又挡住了其他战船移动,楚军水师的前锋已经进入港口,清军却只有少量战船刚刚做好战斗准备。一片混乱中,清军主将登上楼船顶层,手搭凉棚向楚军舰队看去,傍晚时分太阳偏西,刺眼的阳光晃得他睁不开眼睛,好容易才看清楚军的旗号,突然仰天一阵大笑。“大帅为何发笑”旁边的军将虽然惶恐不安,也没忘记凑趣问上一声。“哈哈哈,我当来了什么天兵天将,原来是宋江那伙子水匪,哼,这家伙根本不会打水战的,竟敢来捋老子的虎须”清军主将大声下令:“告诉弟兄们不要慌,稳住点把位置调好,好好教训一下宋江那厮”叶靖海刚刚上任,名声不显,在清军掌握的情报中,楚军水师还以宋江等人为尊,不过是个水匪罢了,竟然不知死活来攻打华容港,当然不能饶了他。“大帅,南蛮的战船顺风行驶,来得太快了,咱们的战船都挤在一起,一时半会儿挪腾不开呀”那军将叫道。清军主将却冷冷一笑:“怕什么顺风行船,易进难退,宋江那厮枉自在洞庭湖上讨生活,到底没见过大世面,连这点子道理都不懂,只管放他冲进来,咱们几十条大小战船一起开火,把他揍到湖底喂王八去”对啊清军的几位将领都恍然大悟,还是咱家的主将沉着冷静,遇变不惊,顺风顺水是水战中的大忌,楚军的舰队一头扎进华容港,正好被清军水师四面围攻,虽然气势汹汹的样子,其实没什么可怕的。“砰砰”随着楚军的战船越来越近,清军的战船连二连三地开炮了,在湖面上激起一道道水柱,看到楚军前锋将旗林立,其中还有一面一丈高的副将旗,清军所有的大炮都瞄了过去,想要击毙几个明军的将领,立下大功。这是什么战法清军主将心中暗暗生疑,副将已经是很大的官了,如果在战场上被击毙,会严重影响部队的士气,一般不会直接冲锋要说是虚张声势吧,也没那个道理,战场上的军旗最重要,那面将旗可是实实在在立在竹筏上,白送到清军炮口下没有任何好处。嗯后面又露出了一面参将旗,两面游击旗,四面千总旗,楚军水师里能有几位将军,怎么都跑到前面冲锋来了见楚军舰队向着搭着五彩篷的帅舟直冲而来,一员清将大声叫道:“大帅,南蛮这是来拼命的,想要跳帮抢咱们的帅舟”对清将主将恍然大悟,宋江那伙水匪都是亡命之徒,不擅长水上炮战,却擅长跳帮抢船,他们想要擒贼先擒王,直接冲过来抢下自己的帅舟,一举摧毁清军水师的指挥系统“给老子开炮,拦住他们”清军主将连连下令,又让其他的战船向前方靠拢,以保护他的帅舟。越来越多的清军战船加入了战斗,光四五百料的大船就有十来艘,嗖嗖作响的炮弹从水面上空划过,像一张铁网般撒向楚军的舰队,炮子入水无声,腾起的水柱却接连不断,竟然在平静的湖面上荡起了一道道波浪。“嘭嘭”楚军的战船舟筏不断中弹,被击碎的木竹碎片四处乱射,变成了凶狠的夺命利器,水兵身上一般不穿铠甲,被碎片击中立刻身受重伤,一声声惨呼和闷哼接连响起。最大的一艘竹筏上,叶靖海身无遮拦,挺直腰板站在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