贤漆里哐啷干掉了,一时间“众正盈朝”,东林党把持朝局。具体到每个人,东林党未必都是祸国殃民的奸臣,但在没有制衡和监督的情况下,国家的方针政策连续出现重大失误,再加上各种天灾,大明王朝迅速走向衰落,形势急剧恶化。崇祯帝后来也发现情况不对,开始重用曹化淳等太监,但是为时已晚,“万历三大征”的辉煌还在人们的记忆中,大明王朝转眼间就土崩瓦解。崇祯临死前痛呼“诸臣误我”,充满了的懊悔和无奈,把文官集团一竿子打死一船人,全部、彻底的否定。到了南明时期,武将的地位虽然有所提高,但是整个的政治架构没有变,仍然是文官当政的老一套,如此一来,皇权反而进一步降低弘光帝为了对抗文官集团,通过权臣马士英和武将联合,和东林党正好打了个平手,略微还占一点上风,隆武帝上台后,在东林党和郑芝龙的双重挤压下,像个受气的小媳妇。隆武帝登基之后,一直试图改变这种情况,在福建时期就开始扶植南党,对抗东林党和郑芝龙的双重封锁,再加上他血统不正,急于笼络人心,所以大发乌纱帽。在福建时期,隆武朝的内阁成员之多,开创了大明朝从未有过的先例,最多的时候一度高达二十余人。逃出福建后,军阀中再没有像郑芝龙这样的庞然大物,武将的威胁迅速降低,文官集团变成了皇权的最大敌人。为了对抗文官集团,隆武帝和汪克凡联合,一个逃亡皇帝加上一个羽翼未丰的小军阀,用了三年时间不断蚕食,从文官手里夺回了不少权力。矛盾在日积月累,不同的施政方针,早晚会发生激烈的碰撞,隆武新政就像导火索,点燃了皇权和文官集团之间的战斗。因为隆武新政触犯了士绅地主的广泛利益,文官们联合起来了,王公勋贵联合起来了,两广的地方军阀也联合起来了,大家拧成一股绳,把隆武新政一夜之间打回原形。如果是万历皇帝,也许就此赌气不上朝了,如果是嘉靖皇帝,也许只好忍气吞声,把自己的亲生老爸叫叔父隆武帝却和这些在深宫里长大的皇帝不同,少了一份未经风雨的拘束和懦弱,多了一份中兴大明的决心和魄力,一定要反击回去,继续推行隆武新政。多说一句,嘉靖皇帝虽然一度屈服,最后还是赢了,下诏尊兴献王为皇考,还是把亲生老爸叫爹,到了嘉靖十七年,又追封兴献王为“睿宗”庙号,和明朝的列代皇帝同等待遇。汪克凡回到桂林,隆武帝多了一个强有力的臂助,当然要趁势反击,税制改革只是第一步,在权力斗争中,人事变动才是最直接的反映。汪克凡和文官集团开战后,隆武帝终于站了出来,加封汪克凡的母亲妻子,旗帜鲜明的对他表示支持。如果只是在背后搅风搅雨,终归成不了大事,隆武帝性格坚韧,又有远大的志向,在关键时刻挺身而出,站到了风口浪尖上。支持汪克凡,向文官集团和王公勋贵宣战,隆武帝做出这个决定,并不轻松。事先他和汪克凡、傅冠等人反复商议,又取得内庭太监王坤、庞天寿、锦衣卫指挥使马吉祥等人的支持,才终于下了这道圣旨。他已经做好了思想准备,准备迎接文官们的骂战。从正德朝开始,文官们和皇帝发生冲突的时候,最直接最有力的武器就是蜂拥而上的骂战,不是一个两个出来骂皇帝,而是大家一起骂,用大义道德把皇帝骂成一个荒淫无道,不仁不义不孝的昏君,一边骂一边变相罢工,国家机器彻底瘫痪,让皇帝的命令执行不下去。抢占道德制高点的破口大骂,加上非暴力不合作,骂街泼妇和圣雄甘地合体,这个威力不是一般的大,皇帝哪怕脸皮厚,不怕挨骂,往往也得顾全大局,做出让步。像参加会试的举子,在大考前亢奋而紧张,隆武帝下了圣旨之后,神经就绷紧到极限,等待迎接那场意料之中,无可避免,劈头盖脸袭来的暴风雨。出乎意料,袭来的最多算是一场中雨,天气预报发生错误,台风突然转向,暴风雨的中心距离隆武帝还有八十公里。有一部分大臣官员上净谏,指责隆武帝不该下这份诏书,朝野间也出现了攻击隆武帝的舆论,但是,闹到这种程度只是小儿科罢了,在大明朝算是屡见不鲜的,隆武帝预料中的激烈反弹并没有出现。没有大规模的辞职,也没有群臣静坐示威,更没有某个官员跑到朝会上撞柱自杀,陷君父于不仁不义。未完待续正文 第一三零章 意欲之罪隆武帝莫名其妙。文官们这是怎么了汪克凡连抢四库,犯下十恶不赦的大罪,隆武帝非但没有追究,还加封他的母亲妻子,这简直不是拉偏架,而是赤膊上阵来助拳,直接一巴掌打在文官的脸上。但是文官们挨了这个巴掌后,竟然只是哼哼了两声,就转身避开,继续追着汪克凡不放,根本不理隆武帝。隆武帝想不通。但是必须想通。隆武帝事先准备了诸多的后续手段,只等文官勋贵发起反击后,就让他们尝尝什么叫做霹雳手段,什么叫做天威难测。谁知使尽全力一巴掌扇过去,却打在空处全不受力,下一步该怎么办,反而不知道了。苦思冥想,隆武帝突然间恍然大悟,隐隐猜到了一些原因又是一天早朝,文武百官在朝房里五更待漏。往日里不管是真是假,大家在朝房里还能融洽相处,虽然各有自己的小圈子,但是明面上大都保持着基本的礼貌。汪克凡连抢四库后,往日的融洽气氛已经荡然无存,不但楚勋被孤立,文官集团内部也界限分明,南党占了三间朝房,东林党占了三间朝房,帝党占了一间朝房,中间派另找了两间朝房,尽量不和其他人接触。东林党在明末风光了五十年,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有资格参加朝会的官员很多,整整占了三间朝房,其中的几位大佬巨头,又单独占了一间,在朝会前提前开小会。吕大器长期装病,今天第一次上朝,他走进这间朝房的时候。黄锦、杨廷麟和陈子壮等人正在说着什么,见到吕大器立刻停了下来,沉默片刻。和吕大器打个招呼,互相寒暄了几句。“病好些了么皇上见了你。必然要问的。”黄锦来到桂林后,和隆武帝已经见过两次,有加封太傅的风声放出来,眼看就要位列三公,人臣之级,今天被钦点上朝,参与议政。“学生病入膏肓,苟延残喘罢了。今日上朝,特来请辞归乡。”吕大器眼神闪了闪,黄锦问他病情,其实是问他准备如何收场,装病装了这么久,总得给隆武帝一个交代,看他如何处置自己。“事到如今,也只好如此了。”黄锦喟然一叹。这句话没头没尾的,吕大器和杨廷麟等人却都听懂了,谋逆大罪肯定不能认。吕大器因病请辞如果得到恩准,就算侥幸过关,最好的结果了。“若是皇上不准呢”杨廷麟很担心。虽然他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但好赖吕大器还顶在前面,如果吕大器能过关,他当然也跟着没事。“皇上不准的话,我就自尽好了,一死了之。”吕大器的声音突然提高,杨廷麟面色一变,正要吩咐关上房门,门外却突然又走进一人。正是翰林院侍讲周鼎瀚。“絧庵先生,兼山先生。秋涛先生,先自先生。学生拟了一份折子,请各位过目。”周鼎瀚从袖子里拿出一份奏章,送到黄锦面前。黄锦接过来看了一遍,面无表情递给杨廷麟,交给众人传看。杨廷麟只大眼一扫,就皱起了眉头。“这份净谏折子,是你自己的意思”“不错,汪克凡罪无可恕,圣上却一意偏袒,加封其母为贞义一品夫人,以九五至尊对军镇行谄媚之行,有失为君之道,学生虽然位卑言轻,只能上一份净谏折子,直辩其非”周鼎瀚慷慨激昂,对众人说道:“几位先生看过之后,我就会联络各科言官一同具名,向圣上递一份生死折,圣上若不允,我等唯有血溅御阶,以死明志”他正说的口沫飞溅,杨廷麟却突然喝道:“够了还要添乱么”呲呲两声,杨廷麟把那份奏章撕成几半,举到烛火前点燃。“你,兼山先生你这是何意”周鼎瀚是翰林院侍讲,品阶不高却身份尊贵,将来更是前程远大,在东林党内部也是重要的骨干,平常杨廷麟对他都客客气气,今天却把他辛苦写成的奏折一把火烧掉,简直比打了他一巴掌还难受。“汝等无知之辈,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杨廷麟冷冷看了他一眼,把正在燃烧的奏章扔在地上,又小心的来回踢了两下,确保全部都烧成灰。“唉,你还不明白么当今天下不靖,武勋军镇为尊,士大夫与天子共治天下,都是过去的事情了。”黄锦虽然地位最高,但是爱惜后辈,谆谆教导道:“皇上内有楚勋支持,外有楚军为援,再加上内庭和锦衣卫,还怕你们几个的净谏折子不成要是真的闹大了,皇上撇开我等,一样能推行新政,到时候谁来为天下士绅鸣冤做主”时代不同了,隆武朝廷里,以汪克凡为代表的武将军阀已经是不可忽视的一支政治势力,士大夫与天子共治天下的时候,文官才能一手遮天,现在武勋既然崛起,文官闹的再凶也没用。除了汪克凡,还有金声桓,还有西军孙可望、李定国和刘文秀,厦门的郑成功、四川的贺珍,包括山西大同的姜瓖,都是非常强大的存在。他们不用联合起来,只要楚勋和帝党一起支持隆武帝,国家机器照样正常运转,文官们或者寻死觅活,或者一起辞职,反而正中楚勋的下怀。闹什么闹,别闹了,不过是汪克凡的老娘媳妇罢了,隆武帝愿意加封就加封,咱们全当没看见。“你回去再写一个折子,弹劾先自先生。”杨廷麟突然开口。“什么,弹劾先自先生”周鼎瀚一愣,以为自己听错了,杨廷麟竟然让他弹劾吕大器。“先自先生身患恶疾,意欲向皇上请辞归乡,我等当然要助先自先生一臂之力。”杨廷麟想了想,说道:“先自先生乃国之栋梁。请辞圣上一定是不准的,唯有自污坏了官声,才有一线希望。唉。当年丁魁楚的案子里,还有一些没查清的地方。先自先生也被牵扯其中,据称受贿五千两白银,虽无实据,却也并非捕风捉影”东林党到了这个时候,一定要保吕大器,而吕大器到了这个时候,一定要给隆武帝一个交代,称病辞职是最理想的结果。但隆武帝未必会同意,以他收拾丁魁楚的手段,吕大器不吃点苦头,肯定过不了关。贪污吧,把吕大器变成一个贪污犯,从经济问题入手,撤职查办也可以接受。吕大器的脸色一变,额头立刻冒出一层细密的汗珠,张张嘴,却没有说出话来。贪污五千两银子的数额不小了。真要较真的话,撤职是肯定的,查办起来没准还有更严厉的惩处。当年东林党和阉党你死我活。往往就是给对方扣上一个贪污罪名,最后充军发配或者直接处死的,都屡见不鲜。但是和株连九族的谋反比起来,贪污查办起码还有一线生机,案子查起来,杨廷麟和黄锦等人固然不会袖手旁观,屁股不干净的南党和王公勋贵也会尽量帮忙退一万步说,就算隆武帝用贪污罪名处死自己,还能保住家人的安全。一大帮儿子女婿和门生子侄还能接着做官。另一间朝房里,楚勋几位大佬也在谈论吕大器的命运。“原本我是想保住吕大器的。不过圣上心意已决,他肯定难逃一死。而且要由咱们都察院来当这个恶人,给吕大器寻个罪名。”汪克凡的神态很平静,吕大器是死是活,他并不在意,在意的是隆武帝的打击面有多大,然后如何进行人事调整。“这可难了。”傅冠说道:“圣意难测,同样是处死,罪名定的轻了重了可大同相同,是斩是绞是凌迟,是否株连家人,搞不好都会引起一场风波。依我看,最好还是只杀吕大器一个,其他人慢慢再说。”隆武帝坚持要杀掉吕大器,主要是为了维护自己的皇帝宝座,凡是敢谋反的,就必须杀掉,但是为了避免打击面过大,不能真的以谋反定罪。杀人不是目的,立威才是目的,贪污什么的,隆武帝根本不考虑,这个罪名不能太轻,又不能引发株连,所以很难定。汪克凡笑道:“我已经想好了,吕大器的罪名就定为意欲迎立外藩,你们觉得如何”傅冠一愣:“这个,怕是不妥意欲与莫须有异曲同工,当年徐有贞以此罪名诛杀于谦,为世人所不齿”意欲,就是想干还没干,从法律上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