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南数省的人口已经相当稠密,以前被视为无人区的九万大山,有很多土人聚居的村寨,村寨之间出现了道路,道路两旁是大片的农田,昔日里刀耕火种的土人,从汉人那里学会了种植水稻,可以为路过的大军提供足够的粮食,哪怕他们自己未必心甘情愿的拿出来。至于毒虫猛兽和瘴气这些东西,在山区里定居的人口达到一定规模后,随着焚林砍树,开荒造田等人类活动,已经退缩到大山深处,不再构成威胁。山里的道路的确崎岖难行,但是和汉唐时期相比,已经有了极大的改善,九万大山位于广西、湖南和贵州的交界处,早先就是隆武朝廷的地盘,楚军对这里的道路情况非常熟悉,又经过几个月的精心准备,进行了必要的轻装简行,翻山越岭便如履平地,如果不是谭啸坚持,覃加农也许真能把大炮带到贵州去。总而言之,楚军准备充分,在全军轻装的情况下,很轻松的翻过了被孙可望视为天堑的九万大山,途中掉队和非战斗减员的数量比预想中少得多,部队的战斗力基本保持完好,所以才能在进入贵州后,立刻展开一连串的攻势,几乎不给对方反应时间。楚军连克镇远、凯里和都匀,更多关于西征军的情报送到长沙,孙可望这才意识到,这支西征军就是在柳州失踪的那支楚军。超过五万人的大军啊,他们是怎么翻过九万大山的孙可望不了解具体的情况,所以想破脑袋也想不通。想不通就不想了,事已至此,孙可望顾不上深究其中的原因,楚军接连攻占施秉、镇远、凯里、都匀这一系列的州县司卫之后,贵州的形势迅速恶化,而且对全局影响巨大,已经到了关乎西军生死存亡的严峻地步。早在唐宋时期,清水江就是云贵两省向外输送木材的重要商道,现在则是西军一条非常重要的补给线,楚军占领都匀、凯里、施秉等沿岸一系列州县,就控制了贵州境内这一段的清水江水路,不仅掐断了西军的补给线,自身的机动能力也大大增强,在苗岭两侧来回自如,几乎不受贵州山地的影响。镇远、凯里和都匀的失守,意味着黔东南已经落入楚军手中,这几座州县中,又以都匀最为重要。都匀位于贵州中部,堪称水路要冲,南北中枢,除了清水江水路,都匀还是贵州最重要的两条陆路官道的交汇处,这两条官道都是可以行车跑马的大路,一条是连接湖南和云南的“入滇东路”,一条是连接四川、贵州和广西的“夜郎古道”,楚军占领都匀,就可以通过陆路向贵州西部继续进军,甚至北上四川,南下广西,西进云南一子落下,满盘皆活。楚军千里挺进贵州,三拳两脚打开了局面,首先就对湖广的西军主力构成直接的威胁,他们不仅掐断了清水江的补给线,还可以随时回兵攻入湖南,对长沙、衡阳一带形成两面夹击,如果再被楚军攻占省城贵阳,通过贵州的几条补给线或者被切断,或者运输能力大受影响,比如灵渠这条补给线,还可以绕过贵阳从广西境内穿过,可是这样一来,就要多绕上千里的陆路,路上的消耗将大幅增加。长江倒是一条黄金水道,可惜西军没有水师,无法利用长江从四川运粮,李定国的部队之所以进展缓慢,就是因为只凭人背肩抗来运送军粮,湖北方面陆路的补给线已经撑到了极限。除此之外,贵州在西南几省中恰好处于中枢位置,楚军占领这里,西军的地盘就被割裂成各自为战的几块,西军三万汇聚湖广,云南、四川和广西这几个省兵力都很空虚,受到西征军的严重威胁,谁也猜不到谭啸和周国栋下一步准备去哪里,又似乎哪里都去得,他们可以随心所欲的进攻任何地方,无论云南、四川还是广西,都会给西军造成无法弥补的重大损失。“可惜我军在长江上没有水师,否则的话,也不会如此被动。”孙可望喃喃自语:“我以前以为汪克凡用兵一味剑走偏锋,工于小巧却疏于大势,如今看来却是小觑了他。他以数万人马千里挺进贵州,立刻逆转大势,想前人之不敢想,为前人之不可为,气魄胆识皆为人中豪杰。”自家人知自家事,虽然在外人看来,孙可望才是西军的最高统帅,远比李定国、刘文秀更为耀眼,但是孙可望还是有自知之明的,单论军事才能,他比李定国差了不止一个档次,甚至比刘文秀也略有不如,所以对李定国常有疑嫉之心,害怕他的威望太高,威胁自己的地位。唯一值得自傲的是,孙可望自认在战略眼光方面强过李定国和刘文秀,换句话说,他是胸怀全局的帅才,李定国和刘文秀只是将才,可是楚军千里挺进贵州,一下就夺回了战略上的主动权,这让孙可望备受打击,郁闷之极。闹了半天,汪克凡才是真正的战略家,不出手则以,一出手就直奔孙可望的腰眼,孙可望这个二流的战略家却毫无防备,被西征军拿下半个贵州才回过味来,可见两人之间的差距不是一点半点。“为今之计,只能暂停湖广攻势,分兵回援贵州,先行剿灭谭啸、周国栋、袁宗第和刘体纯,否则的话,我军就如芒刺在背,动弹不得。”孙可望和左右心腹商量道:“我有意调蜀王回师贵州,诸位以为如何”被楚军闹这一通,西军的后勤补给已经出了大问题,按照最乐观的估计,在明年夏收之前,湖广前线肯定无法再发起大规模的攻势,孙可望打算利用这个时间差,先消灭楚军的西征军,恢复后方的稳定。虽然无力进攻,但是吃到嘴里的肉也不能吐出来,孙可望权衡利弊,觉得现在的局势虽然危险,但也没到全线撤退的时候,长沙和衡有重要的政治意义和战略意义,更不能轻易放弃,他最后做出决定,自己留守长沙,派蜀王刘文秀回援贵州。第二卷 中流击水,浪遏飞舟 第二七七章 千里回援孙可望是个战略家,不管合格不合格,最起码他自己是这样认为的,当然懂得力分则弱这种最基本的道理,眼下最稳妥的办法肯定是全军撤回贵州,把西征军消灭之后再对湖广发起攻势。但是这样做的代价太大,西军好不容易才占领了湖广全境,岂能轻易放弃,虽然说占领的地盘越大,需要分兵把守的地方就越多,但是孙可望自信以西军的强大实力,足以守住湖南,守住湖北,守住长沙,守住衡阳,守住岳州、常德、荆州和其他各个州府,不让汪晟捞到半点便宜。是的,汪克凡之所以派数万大军千里挺进贵州,就是为了牵制西军主力,缓解正面战场的压力,这种时候当然不能被敌人牵着鼻子走,为了一支窜入贵州的楚军偏师就打乱整体的战略部署,孙可望相信,以刘文秀所部的实力,再加上从四川、云南、广西等地调去的援兵,足以消灭谭啸和周国栋。是的,谭啸和周国栋连战连捷,接连攻克了贵州十来个州县司卫,已经有一些墙头草的土司望风而降,但他们终归是一支深入敌后的孤军,肯定会越打越少,越打越弱,最后要么灰溜溜地逃出贵州,要么被源源不断赶来的西军包围消灭,眼下最重要的,是让刘文秀尽快回援贵州,以免被谭啸和周国栋攻占省城贵阳,在贵州站稳脚跟。贵阳是西南重镇,城高墙厚,守军兵力充足,又是西军运送粮草的集散地,城中的粮仓都装得满满的,只要闭门坚守,不要出城和楚军野战,坚持个一年半载没有任何问题,刘文秀从衡阳前线返回贵州,虽然大军调动不易,道路也遥远难行,但是宽打宽算,有三个月时间怎么都够了,等到刘文秀的主力回到贵州,谭啸和周国栋困于坚城之下,就像刘芳亮、党守素和贺珍围攻西安,吴三桂的援兵一到,就不得不撤退逃走。没问题,贵阳肯定没问题。长沙和衡阳也没问题。楚军在湖广千里反攻,却是虎头蛇尾,后劲不足,孙可望当时就觉得楚军的兵力不是太多,后来才知道谭啸和周国栋等部攻入广西,然后又窜入贵州,汪晟手里只有几万人马,哪怕没有刘文秀帮忙,孙可望也自信足以与他抗衡。主意拿定,孙可望命人快马传令刘文秀,让他做好出兵的准备,然后又亲自去了一趟衡阳,与其当面商谈机宜。刘文秀也知道贵州的情况,对这个任务并不排斥,推荐白文选接替自己镇守衡阳,又请调冯双礼和自己一起回援贵州。冯双礼和白文选,都是仅次于西军三王的大将,可以独当一面,让冯双礼和刘文秀一起回援贵州,这个分量已经足够,经过一番忙碌的准备,刘文秀的大军在三天后陆续开拔,赶往湖南和贵州边界,在沅州和靖州一带完成集结,然后兵分两路,攻入贵州。刘文秀率主力走南侧的靖州,进入贵州后立刻对五开卫、铜鼓卫和湳洞司发起进攻,意图夺回清水江水路,战斗进行的很顺利,楚军在这几个地方只有少量守军,看到西军主力来攻,就一把火烧了仓库和码头,乘船退向清水江上游。旗开得胜刘文秀的心情却很糟糕。楚军把码头都烧了,一条船也没留下,刘文秀虽然早有准备,从湖广境内的清水江下游带来了一些船,但是手下的部队太多,必须分批乘船赶往上游的凯里、都匀,这样最少要耽搁十来天的时间,凭空增加了许多变数。但是事已至此,他没有别的选择,只能慢慢等船,毕竟乘船的速度还是更快一些,如果只靠将士们的两条腿走路,层层叠叠的苗岭比九万大山的面积还大,部队不等走到凯里就垮了。“也许冯双礼能多找一些船,到下游来接我们。”刘文秀把希望寄托在冯双礼身上。冯双礼从北侧的沅州进入贵州,首先对思州府发起进攻,却遭到袁宗第的坚决抵抗,前些日子,袁宗第已经攻占思州府,而且修缮城防,筑寨掘沟,把思州府的府城变成一座坚固的堡垒,光是攻打城门前面的两座营寨,冯双礼就用了五六天的时间。城前有营,可以遮蔽城门,随时发动逆袭,又可以得到城墙上的“火力支援”,只用少量兵力就能守住营寨,给进攻的西军造成大量伤亡,在拔掉城前营寨之前,西军的进攻队形不敢靠的太近,很多攻城手段都用不上,冯双礼虽然是久经沙场的老将,对这两座讨厌的营寨也没有什么好办法,只能按部就班的慢慢进攻,直到打造了足够的攻城器械,才一举拔掉了这两颗钉子。接下来,又是漫长的攻城战,思州府虽然不大,但也是一座府城,城墙上瓮城、敌楼、望角等防御设施一应俱全,西军又连续猛攻了五六天,还是无法破城,冯双礼迫于无奈,也采取蛙跳战术分兵绕过思州府,攻打位于“狗脖子”的镇远府,结果又遇到了袁宗第的坚决抵抗,冯双礼兵力占优,袁宗第占据地利,双方在思州府和镇远府乒乒乓乓打了半个多月,终于等到了姗姗来迟的刘文秀。刘文秀的先头部队乘船到达施秉,楚军无意坚守这座城防设施不全的县城,略作抵抗后就烧仓,烧船,烧码头,然后乘船逃走,刘文秀原本等着冯双礼来接他,最后却先一步到达施秉。他在镇远城下观战了半个时辰,得出确定结论,西军短期内无法攻占这座坚固的府城,大军不宜在此耽搁太多时间,于是乎,他就让冯双礼留下对付袁宗第,自己率领主力继续乘船向凯里进发。凯里是黔东南的门户,虽然只是一座县城,城池却远比施秉更加坚固,刘文秀的部队回师贵州后,在凯里城下第一次遇到了顽强抵抗,刘文秀猛攻了十多天,又特意的围三阙一,放了城中楚军一条生路,才终于攻占这座县城。攻占凯里后,就打开了通往贵阳的大门,刘文秀松了一口气。他传令云南、广西和四川派来的各路援军,加快行军速度,务必在一个月内赶到贵阳附近,对正在围攻贵阳的谭啸、周国栋和刘体纯实现反包围,然后一举将其歼灭。为了保持足够的机动兵力,防止谭啸等人向其他地方流窜,刘文秀甚至没有分兵进攻都匀,而是把全部兵力压向贵阳,封死各条道路。只要能够消灭谭啸、周国栋和刘体纯的主力,楚军占领的那些州县司卫,还有那些投降楚军的蛮族土司,肯定都会望风而降,不值得再为他们分兵。刘文秀调兵遣将,来回的调整部署,一步一步稳稳的收拢包围圈,时间一天天过去,眼看楚军仍然滞留在贵阳附近,他的脸上终于露出胜券在握的笑容,这些日子他的压力一直很大,生怕楚军突然放弃贵阳,跳出仍然没有合拢的包围圈,然后窜入云南或者四川,要知道,云南可是西军的大本营,永王朱慈焕就在昆明,如果朱慈焕出个三长两短的,对西军将是一个无法挽回的重大损失。楚军如果窜入四川,同样很麻烦,四川盆地沃野千里,地势平坦,大军可以任意驰骋,可不像贵州这样只有寥寥几条大路,楚军如果像老闯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