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官盐供应少了许多。盐铁监给的解释是盐场出了变故,矿盐减产。若是真的也就罢了。可有的商户却吃得很足,就拿那同州盐商来说吧,明显比其他地方卖的多,有时还会低价倒手,这也太说不过去了。不过商户们也是敢怒不敢言,因为这种事经常见,便是上告了,朝廷也不会管的,谁知道这些分出的矿盐中关系着多少官员的私利呢。不得不说这次商客们真的错怪阜民盐铁监了,这些分出的矿盐,可跟阜民盐铁监的官员一点关系都没有,大部分都落入了晋陵王府的口袋,只不过无人知道罢了。冬日的阜民镇,有些干冷干冷的,寒风刮着树枝,飒飒作响,虽是临近过年,阜民镇的年味却很淡。雅致的小院里,玉蟾奴裹着一件厚厚的裘衣,弯着身趴在栏杆上,湖里已经结了冰,冻死的鱼儿清晰可见。又是一年过去了,人又老了一岁,呆在这个院子里,玉蟾奴却什么都感觉不到,有时候她觉得自己就像个死人,对什么东西都提不起兴趣,只是机械式的奉迎,哪怕自己恶心的想吐。不过今年还是有些不同的,无论是醒着还是睡着,心中多少还是有点期望的,她的脑海里有一个模糊的影子,不知道他的声音,不知道他的样貌,只知道高矮,有时候,玉蟾奴会将那个男人幻想成一个丰神俊朗,风度翩翩的少年公子,有时也会将他幻想成一个虬髯大汉。时间流逝,春闺深锁,每每对着铜镜,她能想的,能盼望的,也只有那个男人,虽说很傻,因为那只是露水情缘罢了,可她不得不去想,因为除了这,她还能想什么玉蟾奴的身子丰润了许多,粉嫩的脸上总是带着几分春意,从申时一直坐到酉时末,天黑了,才想到去吃点东西,然后回屋歇着。杨管事并不经常来的,如果他经常来,那她玉蟾奴也许早就活不成了。冬日的阜民镇太冷,可屋中却温暖如春,玉蟾奴来到铜镜前,卸去发钗,一头乌黑的长发乱糟糟的散在肩头,手指轻叩,系带分开,那件裘衣慢慢脱落,随后是淡黄色的褙子,粉色抹胸,里边,什么都没有穿,洁白的身子有如羊脂玉一般,手指划过每一寸肌肤,看着铜镜里的自己,玉蟾奴在笑,可笑容里多有泪光闪动。百里花儿红,寒冬为谁开。梅花盼着君子,牡丹有着贵人,可她玉蟾奴有什么,也许十年后,她就会成为街头乞丐的一员,她太清楚杨太监了,那个太监玩够了,就会放她走,不过走之前一定会毁了她,因为杨太监占有欲太强了,他玩过的女人,不希望别人染指的。也许脸会被刮花,也许手脚会被折断,总之,被人厌弃的方法有很多。温暖的屋子里,突有异响传到耳中,听上去像某人的呼吸声,又像是某个人叹息。渐渐地,玉蟾奴美目睁大,随后猛地转过了身,她护住胸前,有些惊慌失措看着床后走出的人,“你你是谁”“你一直在找我,所以我来了”那人从阴暗中走出来,借着烛光,总算看清了他的身形,那是一张焦黄的脸,看上去有些粗犷,只是那眼神却特别锐利。玉蟾奴忘不了这对眼睛,那次,她唯一能记住的也就是这对眼睛了。是他,是他来了,“你你好狠的心,一年啊一年”玉蟾奴显得很激动,她高兴,也气愤,甚至有这种滴血的恨意,为什么撩拨了她的心,却又什么都不管不问,这么久了,甚至连句问候都没有,难道她玉蟾奴真的是件可有可无的玩物么泪水滑落,好不哀伤,赵有恭没有解释什么,他一步步走到玉蟾奴身前,闻着那股淡淡的香味,一把将女人拥在了怀里,起初,玉蟾奴反抗的很激烈,她用力捶着打着,可渐渐地又抱紧了这个男人。男女相见,巫山如雨,便是一段春风洗面。玉蟾奴像个疯狂的母兽,她放弃了所有的羞耻,一味的索取着,桌上,柜前,榻上,每个地方都留下了欢愉的痕迹。直到再也动弹不得,玉蟾奴才像个普通女子那般静静地躺在男人怀中。这里可是杨莲的地方,而且杨莲随时都有可能来,可玉蟾奴却一点都不怕,今天她就是死了也愿意的。对于她来说,生和死区别是很大,不过是活着要比死艰难太多而已。明知道这是一张虚假的面孔,玉蟾奴还是伸手不断抚摸着,好一会儿动情的说道,“你带我走吧,你想要钱是么这些年我偷偷藏起许多的,我们走吧,只要离开,奴家什么都不在乎的,奴家可以种田,可以洗衣,再苦再累都不在乎的”“玉儿,你是个好女人,我知道你的好,可对不起,我现在真的无法带你走,再等等好么,过些时日,便来接你”听着赵有恭的话,玉蟾奴痴痴的笑了起来,她显然是不信的,这种话什么男人都能说,可真能做到么此时,她觉得是自己痴想了,这个男人很明显身份不简单,来阜民镇图的也不是她玉蟾奴,指望这个男人拯救她于水火之中么好傻,凭空多谢念想,徒增烦恼。赵有恭知道玉蟾奴不会信,他也不会多做解释,“玉儿,以后无事莫要去找吴都头了,这样,不好”“咯咯,原来你找奴家,是因为这事”玉蟾奴将脸转向内侧,身子轻轻颤抖着,柔和的话语也变得有些凄凉起来,“你放心,以后奴家再也不会找吴都头了,到死都不会”“你何苦呢,我只是”赵有恭想要安慰玉蟾奴,可又觉得什么话都是那么的苍白无力。“奴家不知道你是谁,也不知道你的样子,你想来便来,想走便走,其实,你没有错,错的是奴家,平添了许多念想,你走吧,但愿以后,你心中还记得一个叫玉蟾奴的女人。”“会的,不管你信不信,他日,我回来接你的”赵有恭穿着衣服,玉蟾奴一直躺在榻上,面对着那一面冷墙。赵有恭知道,她在哭,无声地哭。未完待续正文 第317章 除夕夜人走了,玉蟾奴才敢转过身来,娇媚的脸上早已是湿痕满布,手抚被褥,却摸到了一点硬物,拿起来看了眼,竟是一支精美的孔雀玉簪。看着这支玉簪,玉蟾奴有些痴痴的笑了,他,终究还是有些良心的,只是,这玉簪不敢戴的,想他时,拿出来看看,也是好的。最近杨莲很忙,也很忐忑,因为自从他发现吴璘有些异常后,便开始监视起了这个人。他觉得吴唐卿一定有问题,所以让人紧盯着,可盯了已有十几日,发现的东西并不多,盐铁运到黄川镇,就流到了太华山牛皋手中,在以后就查不到了。杨莲不认为牛皋有那么大的能量,那个山贼弄些盐谋取私利还说得过去,可是那些铁呢,那用得上么,莫说他手下没有匠人,就是有,也不可能隐瞒过众人眼睛的。杨莲发现自己触及到了一个巨大的黑色组织,吴玠、吴璘、牛皋都是这个组织里的一个环节,单独打掉其中一个,作用并不大,必须挖出幕后之人才行。最近有了点进展,不过还需要派人打进少华山才行,杨莲觉得不能再耽搁下去了,必须上报朝廷,请求官家派人调查才行。一纸书信,还未写好,窗口洞开,寒风吹进来,与此同时,屋里还多了一个蒙面黑衣人。“杨管事,你最近心思有点多啊,是不是想向朝廷举报阜民镇的事情啊好啊,杨管事自便,不过忘记说了,你那个小厮好像不见了,你说他要是突然出现在管家面前,说上几句话。你说会是什么结果呢”黑衣人慢悠悠的说着,杨莲的脸上已经渗出了层层冷汗,如果杨佛海真在官家面前说些什么。例如说他杨莲与那些人同流合污,倒卖盐铁。那他杨莲岂不是岂不是剩下的杨莲不敢想了,因为太容易想了,倒卖大量盐铁,尤其是铁,除了打造兵器盔甲,哪里需要这么多铁,打造兵器盔甲做什么两个字,谋反。只要涉及到谋反两个字。只有一个结果,身死,诛灭九族。他杨莲倒是可以说自己没有谋反,可别人会信么官家那个人耳根子又软,又是最怕有人惦记他的江山,他会怎么做呢“哼海子跟杨某多年,概不会背叛的,你休得妄想”“妄想杨管事,你为何不想想,为什么你的事本座都知道呢为什么就连你几时拉屎撒尿本座也一清二楚呢你若不是傻子。就不该问出这样的话”轰,杨莲的脑袋快要炸开了,这难道真的是孩子早已背叛了他想到此处。杨莲手一抖,毛笔掉落,将桌上的信染成了一片漆黑,到了此时,他才发现,自己已经深深地陷进去了,想要拔出来,几无可能,颓然的坐在椅子里。他凄惨的笑了笑,“你赢了。放心吧,以后杨某什么都不管了。”黑衣人哪里会真的放心。他来到杨莲身前,一捏他的下巴,一粒毒丸已经进入口中,“一枚烂肠丹,想好好活着,就听话,记住了,安安稳稳的,你还是那个阜民镇呼风唤雨的杨管事,你若心思太多,便会什么都没有,谋反,这罪名你怕么哈哈哈哈哈”黑衣人笑得很狂,甚至还有些疯癫,杨莲这种人永远不敢造反的,可他不一样,他是楚王世子赵有恭,哲宗嫡亲,从生下来,就要造反的。不,准确的说,不是造反,他只是在拿回原本属于他的东西而已。马上就要离开阜民镇了,赵有恭再次来到了那个宅院里,玉蟾奴今天穿的很得体,见他来了,柔顺的服侍着。安静下来的玉蟾奴像一朵海棠花,风儿悠悠,留下一片曾经失落的地方。相见就意味着离开,不管玉蟾奴有多么的不舍,依旧留不住那个人,哪怕她使出浑身解数,依旧不可得。想爱不能爱,想忘忘不得,天下间最苦的事,都让玉蟾奴赶上了。站在晋陵王府屋顶上,看着满天星辰,满城烟火。赵有恭遥望东南,双拳攥起,又是一年过去,明年可是宣和三年呵呵,赵佶,你会后悔的,大宋,也会因他赵有恭而颤抖,一个猛士倒下,一个枭雄站起。除夕之夜,晋陵王府彩灯高照,对于王府众人来说,尤其是赵有恭和苏樱婼,他们觉得这是这些年来过得最为真实的一个年了,高兴之下,贞娘也为下人们发了不小的红包,总之,宣和二年,收获颇丰,人人都要开心一下的。阿九抱着几挂鞭炮,笑得牙齿暴露,就连一向喜静的王语嫣也有些疯疯癫癫的和九丫头玩起了鞭炮,噼噼啪啪的声音中,王语嫣捂着耳朵手舞足蹈的。人人都很开心,唯独秦红棉是个例外,来到同州后,她就知道了赵有恭真正的身份,而且到了这里,就是相瞒也瞒不了的。呵呵,晋陵王赵有恭,哲宗嫡亲,楚王世子,多么高贵的身份他有许多女人,他又伟大的抱负,可秦红棉不懂,为何楚王府这么多女人却能融洽的生活在一起张贞娘、苏樱婼、崔念奴,哪个不是万里挑一的佳人秦红棉有着太多的疑惑,为何楚王府的女人能安安稳稳的生活在一起,而她的段郎却做不到可是想久了,就想通了,也许她的段郎真的是最爱刀白凤吧。风从梦里吹过,几回烟罗,春去秋来,不知多少,人老了,心枯了,一年是一年,无法改变。赵有恭环抱樱婼,紧紧地偎在一起,星光挂在天上,除夕之夜,朱娘子可还好放风而去,千里之外,东京汴梁城里,家家户户张灯结彩,喜庆绵绵,优美的汴河两岸,满是欢声笑语。今年的春节,格外热闹,虽然不是上元节,可除夕之夜,街道两旁还是多了许多花灯,深夜里,还有烟花布满天空。许多人都在家门口燃着竹炮,一些女眷大多凑在一起,聊着些开心的事。不过朱家大宅的光景却与这热闹的氛围有些不搭调,朱桂纳努力的笑着,可他的笑容里总有些无奈。除夕了,依旧没有朱凤英的消息,朱桂纳无论如何也没法像其他人那般开心的,与朱桂纳一样,那个名动京城的朱家大娘子也没有如常人那般到院里折腾,而是将自己关在了闺房之中。院外是隆隆的鞭炮声,闺房里却是安静一片,朱琏静静地坐在铜镜前,一把木梳,不断打理着如云的秀发,摆弄着发丝,闻着那股淡淡的香味,脸上带着些古怪的笑容。殿下的鬼点子就是多,那香水自不用提,单就这洗发水来说,便没有哪个女子能拒绝这份诱惑。用了洗发岁之后,头发再不似之前那般枯燥,也柔滑了许多。看着镜中那张熟悉的面庞,朱琏笑着,可随后又露出几分哀怨之色,若是此时殿下能站在身后该有多好房门被人轻轻推开,芷兰从外走了进来,关紧房门,她乖巧的站在梳妆台侧边。朱琏听着耳旁的动静,淡淡的笑道,“事情办得怎么样了”“娘子放心,礼物已经送进宫里了”“那个刘欣媛表现如何”“她倒没有多问什么,倒是婢子还有些疑问,那盒子里放的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