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默契又是默契。这种并非刻意安排,而纯粹来自思想上共鸣的默契,让张氏觉得心内大为快意。毕竟人生得一知己不易,何况是这么有默契的知己,就更难了。将卷轴展开,果然是颜真卿所写的朱巨川告身,这一幅字自然就是真品,不会有开播之误。而另一本书,则是一部宋版的新唐书,亦是真正的北宋版。显然两样古董确有其物,只是真品存在王府,以赝品或是替代品出来贩卖,内中或许还涉及到一些其他的牟利手段,只是随着崇仁书局的封禁,也没了追查的必要。范进将两样东西放好,连同木箱推到张氏面前。“这两样东西,是二公子买下的,自是二公子之物,在下可不敢收。”“二哥买得是假的,这真的跟他没关系。”“话不能这么说,二公子当真货买的,现在有了真货,自然归二公子所有。小姐就不要推辞了。”“既然如此,我也就不推辞什么了,不过话要说明,这大箱子里的东西,范兄就不要推辞了。”范进摇头道:“无功受禄,寝食不安。何况这口箱子这么大,如果里面真装了许多金银财宝,小生也怕它咬手。”“这有什么不安的吉藩家财万贯,主动送一些给范兄来花,也没什么关系啊。这次如果不是范兄看破机关,他的王位都不稳当。曾光他们要是真把他绑了,连他性命都丢了,出些金银报恩也是应该。”少女展颜一笑,“我知道范兄在担心些什么,不过大可不必。家严用人不拘一格,朝中几位大员,或多或少都有毛病,可那又怎么样呢只要他们是忠臣,能做事肯做事,就不会有什么妨碍。范兄今后为官,也只需记住一个忠字,一个勤字,其他的便不用在意。”范进朝少女含笑一礼,“既然小姐有话,那范某就放心了,不过箱子里有什么,还请小姐做个见证,免得将来说不清楚。”箱盖掀处,人的目光望过去。作为相府千金,金银财宝见得多了,所谓重礼,其实也没什么真能放到眼里去。可是出于好奇心,少女还是忍不住向箱子里看过去,等看清礼物内容,她忍不住看向范进,两人的目光再次交汇。少女嫣然一笑,范进则脸色微红,“小姐,这礼物看来我真不能收。”“不然,我看这吉藩在送礼上倒是很有些天分,知道范兄旅途寂寞,安排一佳人相伴,这也是佳话,范兄何苦拒人于千里之外”木箱之内,本应带着幼子与细软逃回乡下避难的美妇,衣衫不整地躺在箱子里,望着外面谈笑的一对男女,眼神空洞,嘴里喃喃自语道:“儿子还我儿子”正文卷 第一百六十四章 鱼与熊掌范进与张氏并不认识此女身份,可是看也看的出,她不会是普通的王府婢女,或是清楼女子之类。女子从箱子里出来,看看范进又看看张氏,忽然跪在范进面前,拉住他的袖子道:“把儿子还给我,不能不能让他做阉奴,你想对我怎么样都可以,放过我儿子。”“有话起来说,你到底是谁为什么会在箱子里”女子并未起身,跪地说道:“犯妇简门单氏,我的相公就是简瘦梅。他现在应该也在你们手里吧自从他结交曾大哥,想要为天下求一个公道回来开始,我就想到会有这么一天。我可以死,相公也可以死,但是他的孩子是无辜的。那孩子还小,什么都不懂,他是简家唯一的后代,不能不能做阉奴”她的情绪有些激动,说到这里,眼泪又流了出来。“你们想要做什么,就只管做吧,我已经什么都不在乎了。只要公子救回我儿子,我什么都可以给你什么都可以”简瘦梅妻子出身大户人家,却羡慕游侠,喜好击剑。于长沙城内,既是知名美女,亦是出名的侠女。一身技击之术颇为了得,曾在郊外演习箭术,可以箭落飞鸟,算是湖广本地极有名的巾帼丈夫。觊觎其美貌或是才情的人是很有一些的,但是简瘦梅自身就是大地主,又是知名才子,有这两重身份,真敢对她动手的人倒是不多。可是这回简瘦梅牵扯到谋反大案里,她的处境不问可知。饶是其身手高明,最后还是落到了吉王府手里。看样子在王府里她已经受了罪,一身功夫应该是用不出来,否则怕是没这么好的态度交流问题。范进看向张氏,“这礼物看来还是该张小姐收下才是。”“范兄何出此言。这是吉藩送你的,你就笑纳便是了。简瘦梅谋大逆,其妻理当发卖,就当是吉王买下来做个奴婢,再转送给范兄,也无不可。至于她怎么处置,一切全凭范兄做主,小妹不多说一句。如果嫌不方便,你可以带她回房去,慢慢说。”“免了吧。”范进摆摆手,又对那妇人道:“你先告诉我,你儿子在哪”“在王府王府手里。他们说,如果我不好好服侍你,就要拿我儿子去喂王爷养的狗。他还只有那么小求求你,救他一命。”“那你知道我是谁么”女子摇摇头,“我不在意你是谁,随便你是谁都好,总之吉王府明天会派人来问,我儿性命全在公子一念之间。求求公子了你积德行善,发发慈悲救他一命,也不要让他做阉奴,他没罪的。”说话间,女子猛地在舱板上用力磕起头来,用的力气很大,将船板磕的砰砰做响。只三五下,额头上就见了血。范进看看张氏,后者也在看范进,似乎在等他拿主意。范进后退一步,对那女子道:“你先不用磕了,磕的迷糊了,也伺候不了我什么。我可以救你儿子,但是你也要答应我一个条件。”女子停止了动作,抬头看向范进,鲜血顺着额头留下来,原本美丽的容貌,此时就显得有些可怖。空洞的眼神里,忽然燃起了火苗,顾不上擦血,不住点头道:“可以我可以答应公子,什么都可以答应。”“好吧,我先跟你说明白几件事,第一,我叫范进,这次你相公被捉,你们的那些党羽完蛋,很大程度上,都因为是我设计的。所以你想报仇的话,现在是个机会。听说你很能打,要不要过来打一架,试试能不能杀掉我”女子并没有行动,只略微呆了呆,但随即道:“你就是范公子好吧,不管你是谁,我只要我儿子没事,其他都不在乎。我不知道我们和你有什么冤仇,但是如今事已如此,我任你摆布,你放过我儿子就好。”“这就是我说的第二件事。我身边这位,是当朝首辅江陵相公千金。她说一句话,比我说一百句都好用。我会求她派人给吉王送个信,先不要动你儿子,如果我们接下来合作的好,我可以考虑留他一条生路。但也仅此而已,至于你相公乃至于你,都不要想有什么好下场,这是你们应得的。所以你要先记清楚,我是你的仇人,张小姐和江陵相公是你的恩人。”女子木然地点点头,不知道范进这么说是什么意思。只听范进又道:“现在就是我们说的第三件事了,你现在能写字么”“能我被吉王府的人下了药,手脚没有力气,不会伤害任何人的。公子不用担心,犯妇不敢冒犯,只求我儿子没事,其他都听从公子吩咐。”“那就容易了,你按着我的要求写一份口供,就写清楚你们夫妻是怎么从好好的士绅变成了反贼,与曾光交往的经历,以及你们还与谁交往过。用这份文书换你儿子没事,如果你肯合作的话,我就会帮你,如果你不合作的话,我就把你交给衙门,一切让衙门处理。”“就就这样”女子愣了愣,似乎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的美貌长沙闻名,被擒之后虽然限于吉王严令,没人敢侵犯她,但是手上便宜依旧讨了不少,那世子更是将她好生折辱了一番,如果不是碍于范进,此时多半已经被世子占有。由于儿子在对方手上,加上被下了药,往日英姿飒爽的侠女,只能任人摆布,心里早就认了命。她自知牵扯到何等大案中,落到王府要被辱,落到衙门也难免官卖为伎或是奴婢,早已不存幸理。只等着救下儿子,就自我了断,于自身荣辱便已看的淡了。在王府时就听到要她去服侍某位公子,如果服侍的好,就留他儿子一命做王府阉奴,如果那位公子不满意,就直接丢她儿子去喂狗的要挟,心里已经作好准备。虽然身在士绅阶层,可是官府的嘴脸她见的多了,以至于一些大员对她的觊觎,她也并非不知。自度这个公子非亲即贵,多半也是吉王世子一流人物,落到对方手里难免受害,也已经有了这方面准备。尤其是得知对方就是范进之后,脑海里更是把这个大仇人和魔王之流联系到一起,认定其坏到极处,不会放过嘴边肥肉。不想范进高举轻放,就这么轻描淡写的放自己过关,让她很有些诧异。范进却道:“不这样还会怎样不过你最好别耍花招,我在罗山办军务杀罗山蛮时,十几万人命都废了,男女老少都有。如果口供不尽不实,我照样可以要你孩子的命张小姐请安排个人给她擦擦血吧,这个模样太吓人了。”走出船舱来到甲板上,张氏从后跟了上来,微笑道:“人我已经派了,想来吉藩不会不给我这个面子。范兄现在想的莫非是把孩子拿捏在手里,然后好让她依了你”“孩子在吉藩手里,她一样要听我摆布,可我不打算这么做。我不打算怜悯她,但也没打算折辱她。求仁得仁,给她一个干净的死法,也算对得住她。”“范兄就没想过把她收下她模样可实在称的上美人了。还是说,你怕她暗算你其实以范兄相貌才情,都不在简瘦梅之下,再加上有人质在手,用不了几年,说不定她就真顺了你也不一定。”范进笑了笑,他有那“花”上的功力,再加上人质在手,如果想要女子身心俱陷,也不是什么难事。可是想想也知道,那时这张小姐自然就指望不上,为了芝麻丢西瓜的事,他可犯不上干。不过他嘴上却换了套说辞。“或许可以吧但煮鹤焚琴的事,总归不够君子。再说我对于官卖这种处置方法,本就不怎么支持,她丈夫犯了王法,本就不关她事。即使要株连,也应把她当个人看待,而不是当物件处置。一个女人应该有权选自己喜欢的男人侍奉,即便不能求之即得,也应有拒绝的权力。我不是她想要的,勉强也没有好处,我这个人不算什么好人,杀人害命的事做的多了,办军务时一个主意,就能害死上万人。但是强迫女子服侍这种事,还是不想做。”“范兄不碰她,她也可能会被卖为官伎,结果差不多么。还是范兄觉得,她该尽节”“不,我只是反对别人替她做决定。尽节也好,还是做官伎,亦或是做其他什么,应该由她自己选,而不是强迫。挟持人质下做出的抉择,想想也知道,并非其本意了。”张氏看着范进,“范兄认为,女人有权决定自己的生活有权自己选男人”“至少她们应该有权说不只要她们不想要的男人,应该有权拒绝。对一般人来说,没有这么多的选择,也没有这种机会,这是大势,我没办法。不过我即使不能给她们创造这个机会,也不能逼迫她们非接受我不可。”“范兄认为,男人女人真可以平等相处比如做朋友,做手足,不分高下,男人不一定非要强过女人,女人也可以比男人强么”“自然如此,这又有什么不可的”黑夜里,船头的灯笼在风中摇晃,少女脸色看不清楚,只见她沉默良久,才没头没尾地说了一句,“可惜范兄不是我们湖广人士。”“小姐何出此言”“没没什么,我是说,如果范兄是湖广人士,或许这女子当初会先认识范兄,也就不会嫁给简瘦梅。那样的话,她今天就不是这个下场了。”去吉王府要孩子的人,是在一个时辰后回来的,那孩子也被灌了药,虽然性命无碍,但是人在昏睡中,一时叫不醒。由于担心有变,单氏的腿被捆住,只留着双手书写,见了儿子她几乎带着椅子要扑过去抢,结局自然是被两个家将轻松按住。张氏冷着脸看着她,“你再乱动,我现在就把你儿子扔到江里。别不知道好歹你应该知道,如果不是遇到范公子,你现在是什么样子孩子我们会好好待他,不会让他受伤害,但如果你不老实的话”“我我老实,我听话。你们别碰他,还有别给他灌药,他还小”单氏往日是个极英气的女子,可是现在命脉落在别人手里,却再也硬不起来,乖乖地写着伏辩口供,只求着能远远看自己孩子几眼。她的字写的很大气,虽然是女子,但是笔体很有几分男子的刚健,侠女称号所来不虚。范进拿着口供看了几页,脸上露出一丝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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