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那两排脚印,刘麻子心内暗自转着念:小娘们,等我把你剥光了,看你还傲不傲由于前面争取了一些时间,焦婆子差不多就摆平了所有手尾,没留下什么破绽。徐六姐主仆自身待遇确实很好,也不怕人查。焦婆子这几日应酬魏国公府检查,早已经操练的精熟,一边引路一边说着自己的不易以及对徐家一家的好处。及到了门外,焦婆子指着房间道:“几位请看看,这房子原来是老奴几个公人住的,可说是女儿庄这边最好的房子,六小姐一来,我们就搬了出来。各方面的环境虽然不能和国公府比,可是在花庄里已经算是第一流了。衙门穷,要什么没什么,能做到这一步就已经是全力以赴了。您几位大贵人看来,自然是看不入眼,可是想要办更好的,衙门也是有心无力。若是能募来笔银子,把这里的房子好好修一修就好了。前几天下大雪,女庄这里几间房子都塌了,压死好几个人,说来也怪让人可怜的。可是房子就是这样,外人又有什么办法”张氏看了看房子,并未发表意见,只对春香道:“随我进去。”“小姐天花啊我我们在外面看看就好了吧”从进入村庄时,春香的腿就在颤抖,到了地方抖的更厉害。张家家规森严,违抗主人,会受很重的惩罚,但不管多重的惩罚,都重不过这种致命疾病。看的出,她不想进去。张氏粉面一寒,“你若是不听我的话,我就把你卖了我都不怕,你怕什么”她伸手戴上了面纱,“只要别离人太近,不碰她的衣服,又有面纱,怕者何来,春香也只能学着她的样子拉起面纱,硬着头皮跟在小姐身后。房门敲响,很快就有人应声,接着门就打开了。在春香看来,这门与其说是房门,不如说是森罗殿的鬼门。由于采光不好,房间里黑洞洞的,走进去就仿佛就进了地狱。迎出来的是魏国公府的婆子,面目比之焦氏其实没好到哪去,春香望之也如同恶鬼,连退了两步,想要向后躲,但是在小姐冰冷如刀的目光下,只好又含着眼泪跟在了后面。男女有别,范进倒确实不好跟着进去,在她们进去之后房门重又关上,就只剩了他与关清、范志高。两个膀大腰圆的禁婆在两旁陪着,两人一个二十出头,略大些的也不到三十,脸上全都堆着讨好甚至是献媚地笑容,尤其是看着范进的眼神里,很有些令人玩味的味道。可是那一脸麻子和横肉,让人对她们提不起任何有关男女方面的想法,范家主仆三人并没招呼她们,而是凑在一起说闲话。由于都是乡亲,说的自然是广东土话,对那些妇人来说,便如同天书一样根本听不懂说什么。范志高四下观望着,“九叔,我怎么觉得这房子怪怪的,四周没有房子和他做邻居。这里原先不是民房么难道这房主人人品很差,大家都不肯理他”关清道:“我看房子是都拆掉了,你仔细看看,周围还是有些痕迹的。这是他们来之后,人为搞了这么间房出来,不与其他人接近。听说这里是禁婆住的地方,这就不奇怪了,毕竟是管事的人,肯定要让自己住的好一点,与其他人分开么。不过她们一共三个禁婆,房子这么大,真是浪费了。”范进点头道:“这样安排倒也没什么大问题,在这里管人,难免与人发生矛盾,住的太近了,怕晚上挨了黑砖吧不过这庄子里居然看不到几个人,听说天花病人不少,怎么一个也看不见。”范志高道:“看不见好啊,天花啊,看见多吓人啊。如果不是九叔你带队,我可是不敢向这里来的。说是花庄,我看是鬼庄。附近就是乱葬岗,这白天还好,要是到了晚上,怕不是要吓死人。这地方要是少了个人啊,怕是没谁注意,都当是天花病死掉的。”关清道:“不光是天花病了,冻也冻死了。你看看那房子,还有一点房子的样子这么大的风雪,一群女人,哪里受的了官府不知道发多少柴下来,如果不够烧,肯定是要挨冻的。要是按我看,官府发的柴,就从没有够过,指望他们的柴,肯定是要冻死的。”范进点着头,四下看了几眼,忽然叫过一个禁婆问道:“为什么我们这一路走过来,没有见到病人啊”“公子,这里都是女人啊,你们几个大男人在,她们怎么好意思露面。这次天花很厉害,不光是普通百姓受害,像是什么大家闺秀,还有小家碧玉,这庄子里都有。总是不好出来见男人啊,几位见完了人,也请赶紧走,若是哪位闹起来,也是了不得的大事。”“这话倒是有理,是我糊涂了。那我再问一句,可有身体痊愈的人离开花庄回家的”“没有有吧”这个禁婆看向另一个,后者则将头转过去,不想帮她回答。这女人只好自己想着,“不对大概是有吧这里来来往往进进出出的人多,如果不是下大雪,每天都有几十人送进来,庄子都要住不下了。我们哪里记的住那么多面孔和名字,如果说进出帐目,都在焦大娘那里,我们不认识字,不清楚的。”范进笑了笑,“我想大约是没有吧,这花庄成立不到两个月,天花病人大半好不了这么快,是不是”“啊对公子说的对,我也想起来了,没有人离开过。衙门有令,痊愈的病人呢,必须得衙门的郎中诊断之后,出据文书才能回家。那郎中十天一来,上次来之后,回去自己也生了病,不过是风寒不是天花。所以一段时间不会来,他不来,就没人走的了。”“果然是这样了。这里我看着很冷啊,你们在这里当差,日子苦的很。那些女人怎么样,可好相处”“怎么会好相处乡下的女人脾气臭,成天哭爹叫娘的想回去,你一拦着她,就要骂人,甚至还要打人的。至于城里的女人,尤其是大户人家的,要求又多。今天嫌房间冷,明天怪吃食不好,真是的,还当自己是娇小姐。要求达不到,最后也要骂我们。谁让我们是禁婆呢,天生的命贱,人家这个时候不是在家陪相公就是带孩子,我们就得在这里当差看病人,同人不同命。这个天下,没有公道的。”范进笑道:“我与江宁、上元两县里都有朋友,你们哪个衙门的说来听听,回头我给你们说句好话,把你们调回去算了。”这女禁卒年纪二十出头,说话却是荤素不忌,听了这话哈哈笑道:“公子,你难不成是看上奴家了,拿这话糊弄我来着其实不用这么麻烦,公子这么俊,只要你说句,奴家什么都肯啊。调回去就算了,衙门里出过花的女禁子就我们这几个,把我们调回去,谁来这里支差啊。现在庄子里上百个女人,没有我们谁管的了”范进一副好奇宝宝的样子问道:“人这么多啊粮食够不够吃一会我放下些银两,你们自己买米好不好再不然,我就让人送些粮食过来。”女禁子笑道:“公子听你方才说话,似乎是外乡人,怎么这么关心这里的事”“大姐有所不知,我娘信佛的,要我一路进京,积德行善,给自己种福,这样才好中状元啊。”“中状元啊原来你是举人老爷,那倒是奴家失敬了。人当然多了,这次天花闹的大,整个庄子里多的时候五六百人,都快住不下了。再后来是得病,死了一部分,不过也有几百人。粮食肯定是不够吃的,公子你如果想做善事,就给我们一些钱,我们买了米呢,会分给那些人的。”范进朝范志高使个眼色,范志高拿些碎银子出来,足有十几两。对于这些公人而言,这便是一笔了不得的巨款。连那个禁婆都忍不住凑过,千恩万谢地收下银子就向怀里塞,眼睛四下看着,生怕被看见。“公子真是好心,这回进京,一准可以中状元。”年轻的婆子好话不要钱地恭维着,又用眼神去撩范进,方才不怎么说话的禁婆见搭话的禁婆得的银两多些,也连忙插进话来。“公子啊,你对花庄里什么事感兴趣,不妨说来听听,我来这里时间长些,知道的更多。”范进尴尬地一笑,“没什么了,我外乡人么,刚来的时候,听说江宁旧院,就想去看看。两位大姐别笑啊,小生只是想开开眼界,没有其他意思。听说那里有位莲莲姑娘,诗文很好的,我想跟她唱和一番,结果听说她出了花,人进了庄子。我想看看她”“莲莲姑娘有这人么”年轻的禁婆看看年长的,两人都有些狐疑。范进道:“你们二位每天见的人多,肯定记不住名字了。不过没关系,我可以自己去找,二位带着我去,我只要一念莲莲姑娘写的诗,她肯定就知道了。”年长妇人连忙道:“这可不行。男女有别,你这样一闹,那些女人不会答应的。放你进来,我们已经担了很大风险,哪能放你去女人那边乱找人这万万不可,公子别让我们为难啊。”范进很沮丧地摇着头,表示很有些遗憾,两个婆子只好拿好话安抚着。“你现在去了,莲莲姑娘也不会见你,她出花还不知道出透没出透,不方便招待客人的。不如这样,公子破费几两银子,我们慢慢帮你问,等你下次来时,我们把她情况告诉你。你有什么想让她看的,写成文字,我们帮你投递就好。你们以笔交谈,不是很好么我们这里的书生,好多都是这么认识女孩子的。”“这这样好么太麻烦二位了。”“没关系,不麻烦的。难得公子这么痴心,我们帮忙是应该的。就是这银子”“银子怎么行一定要金子。我这里有金瓜子,只要二位肯帮忙,钱不是问题。志高,拿金子。”听到金子,两个女人的眼睛都亮了,向前凑了几步,范志高却捂着肚子道:“九叔,我要上茅房啊,肚子疼的厉害,肯定吃坏了东西。”“没用的废物,用你就要出事。这里是女人的地方,怎么可以方便。出庄去拉,关清你陪着他。下回来时多带些金瓜子就好了。”两个妇人连忙道:“不妨事,不妨事。这里这么大,哪里就能遇到女人。来我给你们指,你们奔那里走,看到那几棵树么到了树后就可以方便,不会有人看见的,女人不许往这里靠近,没人看的见。”关清与范志高向着那走,两个禁婆围着范进,想方设法从这天降肥羊身上多斩几文出来。这时门忽然开了,春香一步冲出来,随后张氏缓步而出。她脸上带着面纱看不出表情,但是眼睛里满是泪水,可知方才刚哭过。人一出来便对范进道:“六妹不能住到这里,这里环境太差了,不是人住的地方,她必须搬走。”正文卷 第一百八十四章 虎穴下“搬走这事我们走不了主的,得请说了算的人来才行。衙门里如果出了公文,当然可以搬走。没有公文,这个主谁敢做她可是天花病人,跑出去随便传染给别人,我们要承担责任,搞不好是要杀头的。大老爷有话,没有衙门的命令,谁也不许放走病人,请这位姑娘谅解。”上了年岁的禁婆听到搬走二字,脸上神色一变,连忙挡在了路上,慌忙地解释着,生怕张氏真把人带走。不过她看的出来,这对男女来历非凡,即便范进表现的像个没有社会经验的肥羊,但既然是举人老爷就不好惹,至少不是自己这个层次的人所能招惹。人拦在通路上,语气却十分婉转,身段也放的很低。公门中人并不缺乏与达官显贵人家打交道的经验,她们当然知道怎么在不激起对方怒火的前提下,把事情阻止住。年龄略大些的禁婆已经悄悄向后移动,不动声色间,后退了几步。张氏看了她一眼道:“你不用跑,我自会允许你去叫人。既然你想走,我就把这个机会给你,去把这里管事的叫来,我有话与她当面说。”“小姐您误会了,奴婢没有要走的意思。这里太冷了,奴婢穿的又少,跟您比不了。不动一动,一会就僵了。我看不如您到公房去,跟焦大娘面谈,总比这里暖和一些。”张氏目光一寒,“放肆她什么东西,也配让我移樽就教让她快点过来回话,来的晚了,我要她的好看”她拿出宰相千金的气派,就让人心内不敢轻视,即使搞不清她是什么人,却也知道这人绝非普通大户人家千金可比。年轻的禁婆连忙告罪,向着远处跑去,张氏又看向另一个禁婆:“我听说,户部赵司官的四女儿,太常寺张书办的第三房妾侍,也在庄子里带我去看一看,我要和她们都是熟人,想要聊几句。”年轻的禁婆慌乱地摇着头,“这这不合规矩,大老爷有话”“她们是病人还是犯人为什么不许人探望难道郎中来的时候,也不看望她们么”“不是是大老爷说说没有天花的人,不能随便接触得了天花的人,避免传染。即便是官宦子弟,也是一样。您没有公事看望六小姐已经是破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