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不妥当,因此不管是换衣服还是准备礼物,他都是回到自己房里。正在忙和着,房门一开,薛素芳从外头进来。范进朝她一笑:“昨晚上你没怎么睡,吃了饭还不补觉”“你不也是没睡我来帮你看看,怎么穿戴拿什么礼物。别看你是举人老爷,文曲星下凡,可是要说到丈人家送礼,还是得问我。”这话并非自夸,能做花魁的女人,对于人情往来,迎来送往,本就是专家水平。社交上该用什么礼节,拿什么东西,对她们来说,只是基本功一级的功夫,其提供的意见很有价值。只是范进这是去拜见张居正,让薛五参谋,总觉得有些对她不尊重,是以并未开口。薛素芳却很大方道:“我自己知道,没资格做你的正室,总归是做外宅,当然希望自己的男人功成名就,我这外宅才能多拿些好处不是我说过了,我们这种女人虽然比不得大家闺秀高贵,但是贵在有自知之明,不会强人所难的。来,让我帮你看看,该拿什么。”她主动走上前,帮范进先选了几样从庙市买来的礼品,价值不算多贵重,但是很用心,也算是文雅,符合读书人的身份。随即又从范进带的衣服里,挑了一身颜色较为朴素的穿上,亲自为范进搭配着配饰。“第一次去丈人家不能太寒酸,被人当成是想要吃老岳的穷小子就不好了。可是也不能太奢华,被当成爆发户也不好。尤其退思是书生,更要体现出读书人的高贵不俗,你和张江陵虽然身份有差,但却都是圣人门徒。拿捏住这个尺寸与他打交道,就不会让他看低了你。”她边说边帮范进整理着衣服,范进的手轻轻抓住皓腕,薛五微微一挣,“别捣乱你这是要去拜丈人的,要是弄上一身脂粉香,信不信出不了张府啊我人就在这里,想要什么时候都可以要,不用急在一时,要紧着去吧。先把老婆骗回来,才是最要紧的事。只要有了这层关系,今科春闱范郎一定高中,那时候我这个野女人才可以沾光。”“五儿”范进用力一抱,薛五却如游鱼般从范进怀里滑出去,朝他笑道:“行了,一共才和大小姐分开一天,不至于就受了吧快着些去,我在家给你预备好吃的,今晚上什么都依你。”留下一个给人无限遐想的许诺,薛素芳轻移莲步先行离去。去张居正家,自然她不能随行。范进在京里一时也找不到脚力,就只好雇了顶轿子,一路直奔纱帽胡同。到达时已是过了辰时,门前两排长椅上,坐满了等待接见的客人,个个衣冠楚楚,相貌堂堂。寒风凛冽中,不少人都在打着喷嚏,但依旧正襟危坐,坐姿不敢有丝毫随意,想来多半是外来入京铨叙的官员,时刻要牢记自己大明栋梁身份,不能在伟大的宰辅以及他老人家的门子面前失仪,宁可被冻成冰棍,也不能挪动分毫。范进将名刺递进去,时间不长,两个男子就从里面走出来。其中一人范进认识,正是昨天见过的姚旷,另一人他不认识,但是看穿着打扮乃至气质,都与姚旷颇为相似,想来多半就是同为相府管家的游七先生游楚滨。两人出门先与范进寒暄几句,有引着他从侧门入府,外间一干官员如何猜测身份,范进就顾不上。只听游楚滨道:“相爷本想亲自向范公子道谢,奈何直庐里有急事要办,不得不离开,只能委托三公子代为接待,范公子别见怪。”“不敢,二位管家客气了。相爷为国事操劳,若是分身来见学生,倒是学生的罪孽了。”三人边说边向书斋走去,而在另一边,从仆人处得到消息的张嗣修恨得牙根痒痒,在房间里咬牙切齿道:“可惜老爷不让我出面,否则我非一顿拳脚,把这银贼打成猪头不可。老三,千万别手软,好好揍这小子一顿,给小妹报仇”正文卷 第二百四十四章 胆大包天范退思书斋内,张懋修并不像张嗣修想的那样,见了范进就咬牙切齿的冲上去打,相反表现得很符合他的身份,斯文有礼,对范进也极是客气。说了几句话,又吩咐两位管家去拿酬谢范进的礼物,两人也就趁这个当口退了出去。张嗣修又随便聊了几句,眼见四下没人猛然从座位上站起来,绕过桌子直接来到范进面前,劈胸把范进从坐位上拽起。范进并没有反抗,只是小声道:“三公子,咱们事先说好,动手可以不许打脸,否则瞒不住人。”“要不是姐姐再三嘱咐,我一定把你的脸打烂,让你下不了科场我一直把范兄当朋友,觉得你是守礼君子,即便是把姐姐交给你,也没什么大不了。说实话,我是站你们这一边的,还想过要劝家父,应下你们婚事,可是你怎么怎么敢对姐姐做出那种事来你知不知道,姐姐昨天吐血了”“吐血严重么可曾看过郎中”范进声音不高,但是语气极是严肃,神色也不像方才那么轻松。劈手一把抓住张懋修的手腕,不知不觉却已经用了力。张懋修疼的几乎叫出声来,用手指着范进,后者这才乖觉地松开手。“你你力气好大,简直像个武夫。算你还有点良心,我也就不跟你计较了。姐姐的病不大好,郎中看过了,说是心病,吃药行针用处不大,关键还是看自己的心绪。若是她心情郁结难舒,这病落下呕血病根,将来心里稍微有些不舒服就会吐血”张嗣修一边甩着手腕一边说道,不过对范进的态度,倒是软化了一些。或许正是范进表现出的焦急,让张懋修觉得满意。“还有,家父很发了通脾气,如果没有姐姐吐血的事,只怕范兄此时已经下监了。他老人家对你们的婚事颇为不满,是不打算应诺的。这一科范兄下闱,家父虽然不会干涉,但也不会提供什么助力。你自己想想也知道,换了谁遇到这种事,都不会有好态度。”“我明白,三公子继续说。”“我来之前,姐姐特意把我叫去,让我给范兄带几句话来。家父已与姐姐定下一年之约,只要一年之内,范兄的表现可以让家父满意,这门亲事就有希望。所以请范兄为长久计,务必好自为之,用心攻读,本科一定要得中功名,这样姐姐在爹爹面前才好说话。还有要范兄戒急用忍,在一年之间少来拜望,万一家父一时心里不快拿你开刀,不测之祸就在眼前。范兄你自己也明白的,虽然举人很厉害,但是也要分跟谁比,真若是宰相想要办一两个书生,也不是什么难事。”范进点点头,又问道:“三公子,你在府可有可靠的人”“这是我家,自有几个信得过的奴仆。”“那好,你给我安排一下,让我和舜卿见一面。”“你疯了这事要是让爹知道,连我都得挨家法不对,是只有我挨家法。爹舍不得打姐姐,打我可是不会留情。就因为把姐姐留在江宁的事,我和二哥到了京里,就被爹好一顿打,知道你和姐姐的事后,今天晚上回来说不定又要传杖还有刚才姐姐说的什么,你没听到”范进拍拍张懋修肩头,“打着打着习惯了就好了。要不我教你点易筋经,对扛打很有帮助。三公子,卿卿的话我听到了,平日里她说什么就是什么,我不会和她争,也不会逆她的心意行事。可是这事不行。我可以一年之内用心攻读,尽量少来府上,但是你必须让我见她一回。你问卿卿就知道,我练有易筋经的气功,激活气血推拿按摩最有奇效,你让我和她见一面,我要给她治病。”张懋修的脸色越发难看,“推拿按摩范兄,你这越说我越不能办了。你们你们不能一错再错啊。”他压低声音道:“再说,我家里是有鸟枪护院的,你会什么都没用。”“我又不是笨蛋你少骗我。你家鸟枪再多,还能摆在内宅里这事很麻烦,也可能给三公子带来皮肉之苦,但是你想想卿卿成全你和三声慢的事,你这个做兄弟的,就不能成全她一回这样,你去跟她说,她若是不想见我,那就万事休提,若是她想,你总该为姐姐帮忙吧反正打一顿而已,虎毒不食子,相爷又不能真打死你。你喊几声疼,家人也就手下留情了。”“范兄,你这是强人所难。”“我将来是你姐夫,咱们郎舅之间,勉强你一次也不算什么事。算我欠你个人情,将来你遇到难处来找我,看我这个做姐夫的帮不帮你。我把住处告诉你,你安排好一切,就找仆人通知我。我等你消息了。”说完这句,范进退后几步,又开始大声地与张懋修谈些文章上的事,坐了约莫顿饭之功便起身告辞。张懋修愁眉苦脸地留饭,范进自然拒绝了。张家下人把礼物拿来,范进倒也不推辞,随手接下了礼盒。张懋修准备把人从侧门送出去,到门口时,游楚滨已经吩咐开了中门,竟是要从正门把范进送出。即便朝中部堂大员,在张家也很少享受开中门送出的待遇,范进的身份就更差得远。张懋修狐疑之际,游楚滨小声道:“大小姐发的话,现在只要大小姐不吐血,些许小事,尽皆随大小姐心意。”在门首,张懋修又与范进说了几句,送着他下了台阶,才转身回府。等来到书斋里,张居正已经坐在那,等候儿子多时。“让你安排他们私下相会,这范进的胆子当真是大。人说色胆包天,我看这话用来说他,最合适不过。窃玉偷香的勾当,做到我相府头上,他也不摸摸,自己生了几颗脑袋欺负我女儿还不够,还欺负到我儿子头上,若是他真进了咱府,这怕你们兄妹几个,都要受他摆布。”张懋修只一看见父亲,腿就有些发抖,连忙道:“老爷放心,儿知道轻重,不会这么做的。”“不,你去问问你姐姐,只要她想要见范进一面,你就为他安排。时间就在今晚吧。”张懋修两腿一软跪倒在地,“老爷,儿真不敢做这种事,您若是不信,可以把儿锁在房里”“好了,起来吧。父子之间何至于此为父吩咐人大开中门把范进送出去,就是因为他方才那番焦急。那番神情不似做伪,可见他对卿儿,确实有几分真情在。其行事虽然狂妄大胆,但总算也是发自赤诚,能为卿儿不避刀斧,也算是个痴情人。就为这一条,我就为他开一回中门。若是卿儿也想见他,我也愿意让他们见一面。将来的事不管如何,眼下还是能让你姐姐高兴些,身体才好的快。你去安排吧,我晚上有公事要忙,不会管内宅的事,也不会过问,你放手去做。”出了张府的范进,并没急着回郑家铺,而是先到了周进落脚的小店里准备去看他。那店是这群商人的老关系,每次进京必住。由于是最下等的大通铺,书生一般而言不会选那里落脚,所以还是有房子可住。走过两条大街,距离小店还有一段距离时,路旁一座小茶馆内,几个书生冲出来,为首者高喊道:“范老先生,范老先生”范进侧头望去,见喊话的正是周进,连忙上前道:“周朋友,我正要到店里去找你,不想在此遇到了。这几位是你朋友”随同周进出来的几个书生年纪也都不大,看穿戴似乎都是功名在身的,与周进这个童生其实有严重的身份差距,不知道他们怎么走在一起。周进上前,仔细打量了一阵范进,直到后者心里发毛时才问道:“范老先生,您身子还好,没受伤吧”“没有啊,怎么这么问。”周进道:“我今天一早,就遇到这几位老前辈,听他们谈话才知,昨天居然有锦衣鹰犬前往捉拿范老先生,若非有一位风宪在,险些遭了他们暗算。锦衣鹰犬敢凌虐士人,此事绝不可轻易放过。晚生正与几位老先生商议着,上一个禀贴给衙门,让他们严查地面,切莫再出这等掳人之事。”这时,几个书生也已经走过来与范进打招呼。他们初时并不相信周进这个童生,居然认识范进。直到此时亲见,两下通报姓名,范进又拿出了自己今科赶考的公据,对方才真正确认,随即就变得热情起来,把范进拉到了茶馆里。这几个人都是进京赶考的举子,年纪也算是比较轻那部分。比起那些年老的举子,他们更容易冲动,尤其是得知范进在崇文门与冯邦宁冲突因此遭到报复的秘闻,就对这件事更为热情。人在这个年龄时,本来就比较偏向于抱打不平,见义勇为。再说冯邦宁是冯保侄子,大明朝大多数年轻的读书人都不会把冯保当成好人,权宦的侄子自然也是恶霸。再加上冯邦宁在京里做的恶确实不少,稍微一打听,就能听到他一堆劣迹。按照坏人的敌人一定是好人的原则,范进在这些学子中的形象就更为高大。就连周进这个童子,也因为是范进的朋友,而被一干书生所高看。几个书生表现得很踊跃,拍着胸脯道:“这回不会让范兄吃亏的,我们这些举人联名上书,请治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