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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家军户联名上告的联名,血手印是他们按的指模。”“梅花老九这名字本官刚刚听人说起过,你现在已经是乐籍了对吧”梅如玉此时猛的抬起头来,一双明眸之内满是怨毒之色,“不对我根本就没想过做乐户,更不可能接克是他们强把我抓去的,还要给我灌药。多亏金七姐救了我,否则我现在已经被代王府的小世子霸占了。听说大老爷是带着尚方宝剑来的,就请为我们做主,给民女伸冤”“伸冤一个开赌档的也号称善男信女么,这简直就是天大的笑话。”内宅里张舜卿听说了来告状的是两个女子,其中一个还正在妙龄且容貌出众,心里就好大不痛快。虽然范进只是接下状纸,就把两个女人安排在察院衙门内居住,随即回房来陪着夫人,张舜卿依旧是满肚子怨气。就着灯火她草草看着状纸,边看边道:“开赌场的女人,居然能写一手好字,这倒是真奇怪了。依我看,她和那金七姐是一对女光棍,不是什么良家妇女。多半就是为了不当乐户就跑来告刁状,反正官司没完,她就不可能被带回去,到时候她找个机会一跑,到别处接着开赌档去。依我看这官司不必理会,直接发回大同行都司,交给地方衙门去审就是了。”范进在后面轻轻为妻子按捏着肩膀,微笑道:“卿卿仔细看看,她告的是谁整个山西除了我,怕是没第二个人敢接这份状纸。一告代王府构陷边军,二告郑洛草菅人命,不查不问就把自己的未婚夫薛如龙,义兄萧长策问成死罪,并且将她卖为乐户,受人欺辱。一个宗室,一个军门,她们要是从我这里跑了,下一步就只能到京师去告御状了。”张舜卿眉头一皱,“我还没看到那里,光看她自报家门来着。她有未婚夫啊不过女人进了那等下贱地方,就算真的冰清玉洁,只怕也没人相信,这未婚夫不会娶她了。薛如龙如龙这名字我怎么听得耳熟”范进苦笑道:“如何不耳熟,素芳的兄长啊。当初她跟我说过家里的事,我也求了老泰山一封八行发到陕西,但是没有消息。只当是她的家人已经不在人世,不想居然落到了山西。说来说去,这官司还是自家头的是非,我不管怕是不方便。”张舜卿听丈夫一口一个素芳叫的亲热,眉头暗自一皱。在家中女眷里,唯一能令她忌惮的其实不是梁盼弟,而是薛五。毕竟比起来,梁盼弟的姿色比薛五为逊,年纪也略大。自己的丈夫自己知道,范进对于会功夫的女人格外痴迷,这一点张舜卿心知肚明。眼下听范进叫的亲热,心头泛酸,哼了一声道:“天下同名的人多了,我看也未必就是这个薛如龙。如果真是的话,那就该把案子交给山西巡按李植,让他负责勘问。”“李汝培是我的同榜,这人我是知道的。你把案子给他,他多半是要考虑大局,先维护郑洛的体面,再者要正民风惩奸邪,尤其对于开赌档的最看不惯。最后不管官司输赢,他恐怕都要把梅氏判去当乐户。好歹也是素芳的嫂子,不能让她真做了那生张熟魏的营生。”“如果真是也敢情好。姑嫂做个同行,以后免得说嘴。”张舜卿此时已经把白绢看到最后,冷声道:“这女人不简单。一般的女人最多是想着跑调,她居然能发动这么多人联名上告,一看就是个不老实的。不过这样的女人对我们来说,倒是个好事。郑范溪不给相公面子,连个迎接的人都不派,不如就出一道公事,把这状纸誊抄一份送到阳和城,给郑范溪一个难看再说。他要是还拿着臭架子,相公就好好审上一审,我看他到时候怎么下台。”虽然对于梅如玉没有好感,可是找到机会收拾郑洛,张舜卿还是从心里为丈夫高兴。毕竟郑洛也是手握重兵的疆臣,没有合适的理由还不好对付他。根据梅如玉状纸反馈,郑洛在任上包括克扣兵饷,虚报员额乃至杀良冒功的事都有。这些事如果真的按照朝廷体制来办,参郑洛一本的话,足够让他灰头土脸。事情不能这么办,可是拿来敲打一下他绰绰有余。只要把他镇住,范进在山西就可以横冲直撞,不用担心任何人。范进皱着眉头想了片刻,“一面之词,怕是不大好。依我看,不如就跑一趟阳和,他不来见我,我且去拜访他。顺带也可以让素芳看看,这个薛如龙是她的哥哥还是同名之人。你们几个都陪我去。”张舜卿冷着脸道:“我不去了。这一路坐马车颠簸得厉害,人都要散掉了,我正好在这好好歇一歇。你陪你的心肝宝贝去吧,我在这里替你主持局面。再说在大同我还有几个朋友,正好去拜访一下。”“拜访朋友的事,我陪你去拜访就够了,去阳和必须跟我走。”范进破天荒地沉了脸,语气生硬起来。“大同城里那么多宗室子弟,你知道谁脑子有坑,色令智昏你看这上面写的,代王府待袭太平王朱鼐铉为了占梅如玉的身子,在她的赌场扔进去千把两银子。因为梅如玉不从,就把她卖进乐户,接着还想下药用强。娘子天仙般的人儿,怎能留在这里。怎么着也得找到个足够安全的地方我才放心。”张舜卿听了这话才笑出声来,“好好好,你是一家之主去哪都听你的,谁让现在离了京师,没有爹爹照应,我就得任你欺负了。这可是你让我去的,到时候别嫌我碍事就行。那这两个女人放在察院里行不行朱鼐铉会不会带人上门抢人”范进笑道:“若是被抢走了,娘子倒是可以放心。”“我有那么不懂好歹么这两个女人是你的面子,怎么能被个藩王落了咱们布置布置,怎么也要保证她们不被人带走。我明天就写一封书信给代王妃,算是晚辈给长辈问安,话里话外提醒她几句,让她告诉代王,管好这个庶出的儿子少来惹相公也少来惹家里的女眷”梅如玉与金七姐两人被安置在一间房里,等进了房梅如玉与金七姐小声嘀咕几句,忽然叫了一声,“有这等事那个狗娘养的巡按偷看我的乃帮子还看我的腿”“小点声。我让你装大家闺秀的话都忘了记住,怂打官司横打架,在衙门口一个女人家,越弱越好,你要是拿出你梅花老九的派头来,这官司不打就输了。谁让你生得这么俊,七姐要是个老爷们,也得多看你几眼。他又不是个太监,怎么可能不动心你只要给他点甜头,这官司你就赢定了。”梅如玉恨恨地拔下头上的发簪,朝着桌子上一戳,簪子的尾部轻轻颤动。“便宜他的眼珠子就算了,要是敢动其他的坏心眼,看我不宰了他我梅花老九可不是水性杨花的女人,谁敢动我的歪脑筋,我饶不了他”“妹子别动气么,这是好事,他对你动心,你这官司才有的打。再说你是没看,这白面包公的相貌可俊呢,比你家那薛如龙好看多了。”“好看难看都没用,我的心给了龙哥,就不会让其他男人碰我的身子。我管他是谁,敢对我不规矩,我就弄死他”金七姐冷笑一声:“好个贞洁烈女可惜啊,你那情郎哥不给你做脸,睡了个姓朱的女人。这件事非同小可,就算这一关过去,将来代王府也饶不了他。你要想有好日子过,就只有一个办法:逃最好是跑进京师,代王就拿你没辙了。眼下有这小包公在,代王世子不敢动你,等将来看你能怎么着。我这是一片好心,全为了你着想,倒招你派了一顿不是。得了得了,怪我多嘴了。明个一早我就跟大老爷请辞,这里面没我的事,我还得接着贩马去呢。”梅如玉面色一红一白,许久之后才期期艾艾道:“七姐你别动火,我不是朝你发脾气,没你帮忙,我就被那头猪毁了。你是我的恩人,我肯定听你的话。可是我一个大姑娘总不能先便宜别的男人。”她坐在床边两条长腿来回摆动着:“白面包公大名鼎鼎,谁知道也是这样。我可以送他一些银子,但是这件事绝对不行,怎么也得我和龙哥成了亲,才能做这个”七姐眼中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寒光,来到梅如玉身边,揽住她的肩膀道:“姐脾气不好,你也别跟我一般见识。姐跑江湖的年头比你多,阅历比你丰富,听姐的话准没错,我不会害你对吧你的难处姐也明白,能不走那一步自然是不走为好,一切包在姐身上。总之有我在,就绝不会让你吃亏”正文卷 第五百三十一章 线索得到状纸,发现巨大冤情,然后主审官就放下手头一切工作,全部围绕这一起案件进行。这是戏文里的内容,也是美好的愿望,在实际工作中,自然不可能如此。次日一早,范进就先随着张舜卿去拜见她的朋友,做个二十四孝老公。这些所谓朋友,其实张舜卿大半没见过,都是与张家有着某些方面的联系往来,因此张舜卿与对方家中的女眷互相通信,彼此知道对方的存在,见面还是第一遭。这种交情谈不到多深,但是相见之下还是会显得亲如姐妹不分彼此,身为世家子弟这种功夫只能算是基本技能,绝对不会让人看出破绽。范进在这种过程中,只负责与对方的相公交谈,顺带为老婆撑起场面。其实要做到这一步也不难,毕竟大同这种地方是大军镇,在这里的女人要么嫁了军户子弟,要么嫁了商贾。即使嫁给读书人的,功名前程也有限,与范进这颗官场希望之星不能相比。妻以夫荣,只看张舜卿那容光焕发的表情,就知道随着这种拜访她的心情一路走高。直到来到代王府时,范进才略微有些紧张。藩王的混球在长沙他是领教过的,可是与代王相比,吉王简直就是三好学生。初代代王朱桂到了晚年,还“手持大棍,袖藏斧锤,追逐军民见而捶之”。朝廷对其处置也只是严肃批评下不为例,这种态度的朝廷,自然助长了藩王的嚣张气焰,如今的代王世子比之祖宗混账何止十倍。自己这么一个如花似玉的老婆,还是少和王府有交集为好。张舜卿笑道:“相公这就想多了,代王府再混账只敢对老百姓耍横,对我却只能当祖宗供着。待会相公进了府,看上什么古玩字画只管张口,他们绝对不敢不给。因为这一代代王能否袭爵,还要看爹爹的脸色,要是我不高兴啊,哼他们就别想顺当着袭爵封王,也就拿不到禄米,看他们急不急如今王府里是代王妃和小世子同时掌府,我正好问问她,这梅如玉的事到底是怎么回事,必须要去的。”代王府如今的情形颇有些特殊,代恭王朱廷埼病逝,理应承袭其爵位的世子年幼,还没来得及等到礼部赐名准袭,就一命呜呼。随后就发现了一个问题:代王没有嫡出了。代恭王与嫡妻关系一般,所以子嗣就那一个,死了以后嫡出一脉断绝,倒是庶出长子待袭太平王朱鼐铉年纪大些,理应承袭代王爵位。可是这个时候,又有代王府的宗室向京师告状,说朱鼐铉侍奉嫡母不恭,不孝之子不应袭爵。王府长史出面为朱鼐铉辩诬,宗室坚持上告,代王妃前后两次上本又彼此矛盾,抚按官会勘也察不清楚,目前朱鼐铉固然不能袭代王爵,就连太平王爵也不能袭,只能暂摄代王府事。是以人们只以小世子称呼朱鼐铉,没人叫他小王爷。他能不能袭爵完全取决于礼部,换句话说,就是取决于张江陵。张舜卿有此把握,倒也不奇怪。虽然范进是巡按,可是在藩王面前依旧是臣子,曾经还有过巡按因为得罪宗室被逮进王府毒打的情况,可见这些藩王在地方的强势。好在有张居正的关系在,代王倒是不敢得罪他,手本一递进去,王府长史齐世军很快便出来亲自迎接,将范进请进正厅。朱鼐铉的年纪与范进相若,人生得高大相貌也英俊。从外表和举止看来,属于标准的贵族,仪表堂堂风度翩翩,算是女人的理想老公,与梅如玉诉状中控诉的那个恶棍怎么看也不是一个人。两人寒暄几句,朱鼐铉表示出对范进的高度推崇,连连表示本该亲自去迎接只是碍于身份不能成行希望范进原谅,邀请范进在家里用酒席。当然,范进不会带着自家的女人在这种地方喝酒,只把话题引开谈论其他,聊了一阵枪头一掉就转到梅如玉的头上。朱鼐铉道:“梅花老九是咱们大同有名的女泼皮,不想才这么短时间,范道长就听过她的名字了。她爹曾经是吴军门标营里的军官,立过些战功,后来阵亡了。吴军门念着这份恩情,对她很是照顾,这女人就无法无天起来。在大同开赌档败坏人心,还出卖色相勾瘾良家子弟入毂,非倾家荡产不能完事。这次郑军门动怒,将她判入乐坊,也是为了整顿风气正本清源,是一件大快人心的好事,大同军民人人称快,都夸军门为大同除了一害。”两人正说着话,齐世军从外面走进来,对范进道:“贵府下人说张小姐身子不舒服,要告辞了。”朱鼐铉一愣,“啊刚来就要走小王这里还准备了酒宴,要款待贤伉俪呢。拙荆久仰张大小姐的名号,还想好好攀谈一番,怎么说走就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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