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他不是不懂,只不过是在装糊涂。个人所在的位置不同,想事情的角度和方式也就不一样。郑洛维护的是宣大防线,以及整个山西的安宁。所以他不希望土默特部落被削弱,以免察哈尔部落崛起。他也不希望边军和土默特大打出手,让两下未来的合作充满变数。他有他的苦衷,也不能说他完全就是错的。”三娘子笑道:“我明白。即便是干爹在位的时候,或许也会做出同样的选择,所以我不会怪郑军门什么。毕竟比起土默特六万户数十万人的兴衰,一个女人的命运没人在意。有时我甚至在想,是不是我自己真的太任性了。”范进摇头道:“我倒不这么看。夫人对大明忠心耿耿,大明土默特两下盟好,夫人居功至伟。这样的人,朝廷如果都不能给她保障,那又怎么保障其他人很多事不能只看数字,尤其涉及到夫人的终身幸福,就更是如此。这个草原,又不是只有辛爱做大汗才能保证兴旺发达。”“我原本也是这么想,可是这些日子自己冷静下来想想,发现自己还是太过乐观。积重难返,满都海可敦一代人杰,也必须和自己的孙子合帐,以可敦的名义东征西讨,而不能自己取而代之。我也是一样,不管我做得如何出色,也终究只是个可敦,人们可以接受我是谁的女人,在草原上掌握权力。却不会接受我做他们的大汗。黑灾、白灾、虫灾所有的灾难到时候都会怪罪到女汗头上,整个土默特部落必将干戈不休,从此陷入分崩离析。除非我有个儿子。”她舔了舔嘴唇,目光看向范进,不着痕迹地挺了挺胸脯。三娘子虽然没有经过这方面的训练,但是能够在俺答身边独宠多年乃至掌握了俺答大半权力,在如何取悦男人,如何吸引男人方面,她并不陌生。其实她已经想开了,最后的结局,多半就是嫁给辛爱,与他合帐。闭上眼睛,把那个又老且病的男人想象成眼前男子的样子,就这样忍过去就好了。不过在那之前,她无论如何都要和眼前的男人做一次,她要记住整个过程,然后靠着这段记忆,撑过未来漫长的岁月。三娘子相信,范进对自己并非没有兴趣,范进偷偷看她的腰、屯、以及长腿的情形,被她发现过几次,只是她选择装傻,然后就越发展现自己身段的曼妙。大明的丰流才子,在这种事上应该不用人教,自己已经给了这么明显的暗示,他应该早就扑上来才对。可问题是,范进仿佛是个无胆匪类,只敢偷看,不敢付诸于行动,好像是在等她先动手。草原女儿再怎么大胆,这种事也是不好主动荐枕。再说,三娘子心里也是有些赌气,非要和范进较量个高低。两人之间嘴上不说,暗里却搞起了博弈,谁先动手,谁便是输家。现在她拿出手段来,用如水秋波看着他,仿佛坐得太久有些酸麻,双腿微微前伸,将着了牛皮软靴的脚向前探出。范进一瞬间似乎有些失神,就在三娘子以为接下来他就会用言语撩拨,或是直接付出行动时。却见他又摇摇头,那种冷静与理智又回到了身上。“夫人说的对了一半,草原却是很难接受一个女汗,但是如果是个女济农就大有可为。主弱臣强,以济农身份辅佐幼主,这其实和当初的满都海可敦也差不多。谁如果反对你,你就可以原因满都海旧事予以讨伐。”“这不就是大明当初的情形”三娘子因为再次魅惑失败,心里有些沮丧,低头道:“老汗虽然子嗣众多,但是基本都已经成年,上哪找一个适合的幼主”“据我所知,顺义王去世的前两年,很是有些算了,这是你们夫妻密事,不需要我多说。总之,其私宠甚多,过手的女仆、牧民妻女很是有一些对吧”三娘子知道,这是草原上流传已久的消息,吴石头在边地跑贸易,这种消息不难打探。她犯不上否认,点头道:“他死前那几年,就已经不碰我了。毕竟我太老了,还是那些年轻的姑娘能让老汗满意。这种事在我们那边也不算什么,即便是女人的丈夫,也不会有所怨言。”“我明白。因为他们本就是老王爷财产的一部分,所以伺候王爷也是她们的本分,我要说的也不是这些。而是这些女人被幸过,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但是老王爷并没有给她们名分,也不会要她们留在身边照顾。她们伺候过王爷之后,依旧要回到自己的丈夫身边,或是出嫁。这里面便没有生孩子的”三娘子皱眉,“生孩子的肯定是有。但是老汗分财产的时候,只分给了那些他承认的子女。这些女人生的孩子,不管是不是老汗的骨肉,总之老汗不认,那就不是。”“老王爷不认,夫人认就可以了。”范进一笑,“在我们中原,也有类似的情形。如果一个男人绝嗣,宗族里会选出个子弟来承袭他的香火,继承他的产业。如果这个男人的妻子不愿意让财产落入这个宗族子弟手里,有时就会把丈夫在外面和野女人生的孩子领回来,承认是丈夫的子嗣并继承家业。夫人这样安排,也没什么不妥。这种女人没什么地位势力,还不是任你摆布所谓的幼主,也是一样。”三娘子眉头一皱,“这个办法辛爱他们不会答应的。”“事在人为。”房门此时被推开,梦姑自外面走进来,:“张四端来了,就在外面等。”在范进面前,她没有维持那种仙女形象,相反,倒是有些精明干练的意思,很像是一个出色的助理或是秘书。这段时间相处,范进也发现张梦姑过去刻意维持着一个不食人间烟火只喜欢琴棋书画的仙女形象,是张家对她的要求,也是她自保的手段,包括看范进所写的话本也是一样。实际上,她对于经商有着非常浓厚的兴趣,而且生在商贾之家,耳濡目染,在这方面也不算陌生。乃至她的真实心性也更偏向于那种女强人,对于感情看得极淡,每天晚上会尽力让范进满意,自己却又不沉陷于这种生命乐趣之中。她算是范进遇到的女人中,唯一不能用花字诀对付的,不是对付不了,而是她太理智,随时能够摆脱出来。不过也正因为此,让范进有一种莫名的爽感,愿意看着她不情不愿又不得不侍寝的样子。此时看着她那一脸严肃,范进笑着在她脸上摸了一把,“我要走了,不会带上你,以后或许也不会有机会了。一会让人烧水洗澡,今晚上好好陪我。”随后大笑着走出房间。三娘子看着张梦姑那副样子,悠然长叹道:“如果我是你,会把他拴在腰带上,让他一辈子离不开我。”张梦姑却摇头道:“我反倒羡慕夫人,一声令下可以让万千健儿为你冲锋陷阵,而不是做男人的玩物。”“糊涂。等你错过了,后悔就晚了。”“他帮我雪恨,我以清白相酬,大家不过是做了一场交易而已。大家本来就算不上相逢,又谈何错过呢”外间书房。张四端看着范进目光里满是关切之意。“退思,叔父当初却是做过糊涂事,但是不管怎么说,梦姑做了你的女人,大家就是一家人,不能看着你去冒险。这巡边的事,说说就算了,千万做不得。万一辛爱大军一到”范进道,“辛爱大军不到,我又把东西卖给谁这件事我已经决定了,叔父不必多言。您可以不出面,不过贵府必须有人出头,否则万一有人想要通风报信,叔父就要承受不白之冤了,这不好。我巡边是个借口,把东西出了手就会回来。辛爱如果想要靠拳头硬抢,今后就别想和大明有任何贸易。哪头重哪头轻,他自己应该有数。我相信他不是个傻子,不会做这种鼠目寸光的事。”停顿片刻,范进又道:“我会在镇武堡、平虏寨这边等他。只要辛爱的人到了,大家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然后我就回来。接下来,大家该怎么打就怎么打,我不会留手,也不会央求他留手。谁输谁赢,就看各自的本事了。”张四端问道:“退思,此事你已经拿定主意了”“算是吧。”范进承认道:“这是最后的机会了,如果错过了,再想把粮食出手就难了。如果我求不到利,就只好求名。到时候边塞的粮价走低,叔父也不想看到那种结果吧”张四端干咳两声,“退思你要是这样说,叔父就没什么话好讲了。我会安排张财和你去一趟,一直以来,他都负责跟辛爱那边做生意,人面很熟,人也足够精明,有他跟着还能安全些。镇武堡那边,我会让我们张家的子弟去守城,如果辛爱敢动粗,他们至少可以把退思保护下来。”“如此可是让叔父多费心了。”“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再说退思和我们合作做生意,今后大家一起发财,你好我好,大家都好,你平安,我的日子才好过啊。”张四端打个哈哈,两人放声大笑。虽然眼下大战在即,阳和物资紧张,边军的口粮已经到达红线,但是张四端神通广大,还是搞来了几坛好酒,外加鹿鞭、驼峰等上好珍味。酒席之间觥筹交错宾主尽欢,等到席散之后,范进回到卧房里,继续享受着推到女强人的乐趣,张四端却在离开范进的察院衙门后,直奔郑洛的住处。他在总督衙门待得时间很长,离开时已经是后半夜。但是张四端毫无困倦之意,反倒越发兴奋,向身边人吩咐道:“去镇武堡给张宗道送信,让他做好准备,家里花那么多钱把他捧到这个位置,是他该报答的时候了。另外,给辛爱汗送消息,鱼线已断,可以吞饵。”正文卷 第五百八十五章 暴风骤雨上风雨如晦虽然是大白天,但是天空中乌云密布如同锅底,十步之外难以见人。一道道银蛇如同逃出天界的妖魔,向人间坠落,随后的霹雳,一如天神咆哮,令人心惊胆战。滂沱暴雨自空中倾泻而下,劈头盖脸向芸芸众生抽打而去。这种天气对于普通百姓而言,自然是无比恶劣,可是对于处于交战状态中的双方士兵而言,或许可以算作老天爷的恩赐。受制于技术,在这种天气里,将领难以掌握部队,所以通常情况下,这种恶劣天气不会有战争发生。处于生死边缘的士兵,可以躲在营房里,一边将没入帐篷里的水向外淘,一边感谢上天,自己终于又多活了一天。与处于进攻一方的蒙古人相比,镇武堡的守军日子多少还是好过一些。这里是位于草原与腹地交界的一处小型石制堡垒,账面上额兵两百人,实有士兵七十余人。但是主将张宗礼是蒲州张家的子弟,,可以从家里获得一部分支援,在需要时可以拉来一些佃户青壮,勉强可以把人凑到一百。这座堡垒位于山地之中,与附近山头的平虏寨遥相呼应,虽然在地图上看上去至关重要,实际并没有多少油水。蒙古人与大明打交道时间长,于这种欺骗兵力的堡垒极为了解,不会往这里投入太多力量,有一百来人,差不多就可以支撑到战争结束。比起其他地方,这里的士兵最大的福利就是可以吃饱饭。张宗礼带兵手段没有多少过人之处,惟有恩义相结生死相托八个字而已。靠着自己在张家的关系,当然也靠着那只存在于花名册上的袍泽应领粮饷,镇武堡里的守军可以吃饱饭,在这种天气里还可以有吃到一点油腥,喝上一口热酒,比起同袍,自然就是神仙过的日子。这里的房屋修建于吴兑时期,后来郑洛又投入本钱修缮,居住环境非常恶劣,人住在里面如同坐牢,但是胜在坚固。像是这种暴雨,主将的屋顶也仅有两处漏水,下面各用个木桶来接,就不影响吃酒。张宗礼和他的心腹自然不受配额限制,酒肉足额供应。几人猜拳行令,吃得快意,一名手下都司注1笑道:“辛爱那帮人,这时候估计都泡在水里受罪呢。这帮鞑子不知道发什么疯,为了一个婆娘居然兴师动众的打仗,也不看看月份。这时候是动武的节气不是热,就是大雨,咱们的地势高,不用担心你雨水。他们扎营在平川,粮草说不定都会被雨水泡了,到时候吃着发霉的粮食,看他们拿什么气力打仗。”张宗礼摇头道:“话别说那么死,辛爱的人哪怕是吃马肉也好歹有东西可以吃,我们不少营头想吃发霉的粮食也吃不到。这次辛爱是下了本钱的,铺天盖地的大兵杀过来,前面败得一塌糊涂,输赢可是难说得很。咱们吃粮当兵,心眼可要灵活一点,对得起自己的饷银就是了,犯不上为了别人的天下,丢了自己的脑袋。”另一名小都司连忙道:“是啊,把总说的是。要不是把总神通广大,我们这里早就饿死了。娘的,说好三天一送给养的,结果十天也未必送一次,为他们卖命,那不成了傻子”张宗礼大笑着将一杯酒灌入喉中,“是啊,大家虽然命数不好,当了丘八,可是自己不能就把自己的命不当一回事。上面的老爷可以为了自己的乌纱,拿我们的命做耍,我们自己不能这么糊涂。等到真打起来的时候,只管鸣铳放炮,让上头听到咱们这挺热闹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