悄无声息,并没有被任何人所察觉。然而元熹公主却没有因此放松警惕,眉宇间依旧酝酿着一股复杂的凝重之色。这根银针并非普通的绣花针,而是纯银所制,扔在这光亮如新的鸦青色大理石地面上,还是很快就会被人发现。何况是面前这个已经对自己产生怀疑,眼神锐利的男人。按照元熹公主的设想,是想先行把这根针踩在脚下,暂时先避开高珩的视线。可由于针是从她的背后掉落,自己如今迎面对着高珩,若是突然转过身去找寻毒针的踪迹,只怕更会引起他的怀疑。正当元熹公主用眼角的余光扫向背后,开始有意无意地缓慢移动脚步时,高珩却突然开口道。“把手伸出来。”本来当着其他人的面,高珩并不想对元熹公主再三逼问,让她这个南楚公主失了颜面。可看着她闪烁不定的眼神和脸上略显别扭的神情,高珩能感觉到,她一定有事在瞒着自己。而听高珩这么一说,元熹公主轻抿唇角,却并无犹豫,很快就将那只手拿到了高珩眼前。“殿下难道觉得,我在姐姐床前,藏了什么不该藏的东西吗”正如她所料,在看到自己空无一物的手时,高珩眼中极快地滑过一丝诧异与不信任之色。随即眉睫轻动,将目光落在了一尘不染的地面上。“殿下,刚才刚才姐姐好像醒了。”见高珩有心要释清心中所疑,元熹公主生怕那根毒针会被他即刻找到,便立时语气欢欣地调转了话题。她方才若是没有被高珩看到自己拾东西的动作,即便这根毒针暴露在众人眼前,按照高珩素来对程素锦心怀厌恶的心态,自己也完全能将所有责任都推给她。可事实偏偏是,自己一个无心之举,反而白白替他人做了替罪羔羊。“是啊,她刚才还抓了我的手呢,公主也看见了。”程素锦知道元熹公主如今的处境,如果万一被他发觉,自己只怕也难逃干系,所以便立刻识相地出言相助。而一听到程素锦此言,本就时时牵挂于程金枝的高珩眸光一亮,果然没有再顾及元熹公主那奇怪的举动,情绪激动地冲到了程金枝的身边。“金枝,金枝程金枝”他抬手轻摇着程金枝的身子,声音温存地唤着,眼中满是殷切的期许与希望。看得元熹公主心中像是被无数道芒刺根根刺入,不自觉地咬紧了下唇。高珩此刻的每一个举动,她又何曾体会过,何曾感受过,哪怕只是短短的一秒想到此处,元熹公主只觉妒意从心头翻滚而上,一时间竟忘记了那根毒针的存在,只满心希望,程金枝永远都不要醒来。“她真的醒了吗”见眼前的程金枝依旧安然熟睡,毫无知觉,高珩原本还满怀期望的目光渐渐黯淡下来,转而覆上了一层浓烈的迷雾。“姐姐可能是做梦了吧在梦里,把程大小姐当成殿下了。”元熹公主深吸一口气惨然一笑,一字一句轻缓而无力地说着,充斥着伤感与自嘲的意味。“是我没有好好陪着她。”高珩神情自责地望着程金枝,这句话说得异常平和低沉,让人听来却无不夹杂着一丝淡淡的疲惫与失落之意。“诶这地上怎么好像有根针啊,这若是踩着了可就不好了。”正当气氛变得有些凝重时,却闻原本盯着程金枝神色紧张的踏雪,突然冷不丁道出了一句。而她此话一出,立刻便让元熹公主从妒恨和伤怀中挣脱而出,急忙顺着踏雪所指的目光转过了身子。然而还未等她挪近两步一脚踩上去,高珩却已经离开程金枝的床榻站起身来,走到她身旁俯下身,并伸出了手。“殿下”眼见高珩就要徒手去捡这根毒针,元熹公主生怕他沾染到毒液,一时也没来得及多想,便从袖中掏出一方帕子递给了他。却不知道,正是这样看似细心周到的举动,却让高珩更加心生怀疑,也更加暴露了自己。“奴婢记得没在这间屋子做过针线活,且这间屋子早上才打扫过,这地上怎么会突然多出一根针呢”“这根不是绣花针,是学医之人用来试药的银针。”听着踏雪疑惑的问话,高珩用方才元熹公主递来的手帕将那根毒针拾起,放在眼前细细地端详起来。在看到这根针后半段略显陈旧的颜色之后,立刻就意识到,它曾经被什么东西所浸染过。而看着高珩这番认真打量的眼神,元熹公主屏息凝神地站在原地抓紧衣袖,明明想说几句话来加以掩饰,却硬是一句话也说不出口。她心底深处甚至已经能够清晰地预感到,高珩已然已经洞悉了一切。程素锦也同样脸色僵硬地杵在那里,眼神不断地朝着元熹公主瞟去,却不似她那般紧张不已。在她看来,虽然这件事的罪魁祸首是自己,但是此刻在高珩眼中,元熹公主显然比她更值得怀疑。于是在沉吟片刻之后,反倒先元熹公主一步,面露猜疑之色,假惺惺地凑了上去。“是啊,这里怎么有根银针啊,是不是这王府的下人们给金枝用来试药,不小心落在这儿了”“是试药,还是试毒”高珩别有意味地说着,嘴角勾起了一个冷冽的弧度,转而抬起眼帘凝目注视着元熹公主,眉宇间已是阴云密布。默然少顷之后,方咬字沉重地对着外头喊道。“来人,去给我端一碗水,再取一根银针过来。”第四百二十一章 众矢之的守在外头的沈钧听见命令,很快就将一碗清水和一根崭新的银针送到了高珩的面前。看着高珩缓缓将银针放入清水之中,素来聪慧机敏的元熹公主竟浑身僵硬地抿紧唇角,心中更是一片忐忑焦灼。此时此刻,在高珩没有直接认定她与这根毒针有关的情势下,无论她开口争辩些什么,在外人看来都是在为自己的罪行加以掩饰和推脱。仅仅数秒,眼前这碗原本明彻透亮的清水,很快就因为毒针上毒液的浸染,而呈现出了一种浅淡的墨绿色。“这针上是不是涂了什么东西,才一会儿功夫水怎么变色了”踏雪对毒药可谓一无所知,只一脸疑惑地看着面前所发生的一切,隐隐意识到了不妥之处。同时,只见站在高珩身旁的沈钧皱起眉头,神情严肃道:“殿下,看来这针上有毒。”高珩眸色如霜,没有说话,眼中所投射出的寒光,足以能将这碗涟漪微浮的绿水凝结成冰。默然少顷之后,这才抬起头来面无表情地看了元熹公主一眼,继而又抬手拿起另一根银针放入了水中。高珩这一眼虽然短暂,却如同一道无比尖锐的利刃,直直地刺进了元熹公主的心底深处。她有些发怔地摇了摇头,只觉有什么庞然大物堵在胸口,酸涩,痛苦与压抑之感同时涌上心头,让她如临深渊般无路可退。她紧紧地攥着拳头,指甲因为太过用力,而在手掌上嵌了深深的指痕。高珩这个眼神,分明就已经认定,这根银针就是出自自己之手换句话说,此刻在高珩眼中,她摆明就是一个一心想要谋害垂死之人的毒妇想到此处,元熹公主满目忧心地扭头去看身旁的程素锦,想要向她寻求帮助。岂料她却仍是装作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故意对自己的目光和眼神视而不见,摆明就是想与此事撇清关系。在这一瞬间,元熹公主突然开始可怜起程金枝,竟然有这么一个心肠歹毒,且会装腔作势的姐姐。结果,那根崭新的银针经过毒水的浸染,毫无疑问变成了黑色。而看着手中这根变黑的银针,高珩脸色一沉,整个人立时如同一樽寒气弥漫的冰雕,让人忍不住想要近而远之。“这针真的真的有毒”踏雪见状忍不住惊呼一声,立刻意识到这根针既然出现在程金枝屋内,定然是有人心怀恶念想要图谋不轨。一时间,不由大惊失色地瞪大眼睛,惊恐不安地朝着高珩跪了下来。“殿下,奴婢该死,是奴婢的疏忽,可是奴婢实在不知这根针是从哪儿来的”“我也想知道,这根针是从哪儿来的”高珩没有对踏雪动怒,而是目光沉沉地看着手中这根毒针,继而缓步走向了站在不远处,始终不发一言的元熹公主。“公主知道吗”“殿下这么问,是觉得,这根毒针是我带进来的吗”元熹公主竭力压制住心头汹涌而来的痛楚,抬眼迎上高珩不带一丝温度的眸子,将每一个字都咬得异常清楚,浑身都在轻轻颤抖着。“难道不是吗”高珩眸光一紧,朝着元熹公主前倾身子,眼中的寒气扑面而来,语气冷冽。“你刚才想在地上捡什么如果真的只是耳环掉了,你看到我的时候,为何这么紧张地把手收在身后若非你早就知道这根银针有毒,方才我想徒手去捡这根针的时候,你又为何要如此谨慎地交出那方帕子”其实自上次元熹公主顶着巨大的心理压力在御书房帮他指证太子之后,高珩心中一直都心存感激,不再似从前那般对她满心戒备。在高珩看来,元熹公主对自己确实并非虚情假意,只要她能够在王府中安分守己,不惹是非,即便自己给不了她想要的真心,也会待她相敬如宾,不再似从前那般冰冷淡漠,尽力让她过得开心平顺。可倘若她心怀鬼胎,有图谋不轨之心,且还威胁到了他最为珍视的程金枝。那便是不可原谅的。然而高珩不知道的是,对于元熹公主而言,除了高珩的真心和真情,无论她得到什么,在她看来都只是施舍和可怜,味同嚼蜡。“不是我,不是我”元熹公主咬紧牙关用力地摇着头,尽量隐忍着没让泪水翻滚上眼眸,整张脸都因为激动和愤慨而变得苍白,且略显扭曲。“我知道,你一直觉得金枝是你的眼中钉,你以为没有她,我就会一心一意地去爱你。所以,即便她现在只是个毫无反抗能力的病人,你也同样下得了手,是吗”高珩抬手捏住元熹公主的下巴,眼中的冰冻三尺逐渐被炽烈的火焰所融化,只让元熹公主觉得,自己快要被烧得体无完肤了。“殿下,我承认我是很恨程金枝,可是我元熹即便是恨,也喜欢来个痛快,不会用这么阴损卑劣的手段”元熹公主赫然抬高音量,胸口剧烈地起伏着,即使心中有那么分毫的心虚,可一双秋水中却溢满了视死如归的坚韧。她深知,一旦自己担下此事,不仅之前所做的所有努力都会毁于一旦。就连往后,再想要让高珩对她重新改观,也将是难如登天之事。她绝不能白白当了程素锦的替罪羊,更不能在这件事上输得一败涂地“程家大小姐与程金枝也素来不和,她今日这般殷勤地前来探望,殿下为何不去怀疑她难道我这个殿下明媒正娶的妻室,还不及一个殿下不欢迎的外人吗”“公主,您可不要在这里血口喷人,贼喊捉贼,我今日是好心好意来看金枝,什么毒针不毒针的,素锦根本就全然不知。况且,这根毒针到底是自谁人之手,我们大家都心如明镜,殿下更是看得一清二楚,您又何必再狡辩呢”面对元熹公主毫不避讳的指认,程素锦心间猛然一颤,眸色微转,故作淡定地扬起了下巴。虽然表面上还是镇定如初,可背上却早已冷汗涔涔。毕竟按照高珩无所畏惧的个性,若发现自己才是罪魁祸首,那今日恐怕就真是难逃此劫了。第四百二十二章 大打出手“我只相信我眼睛看到的。”看着元熹公主无比坚韧而恳切的眼神,高珩凝视片刻,心中一时间竟起了动摇之意。转而冷冷地瞟了程素锦一眼,心中自然也对这个女人也有所怀疑。只是从元熹公主方才的那一些系列举动看来,她显然更加难逃干系。退一步来说,还有一种可能便是,这两个女人因为同仇敌忾,所以想要合谋毒害程金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