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的对话之间,她发现林文然并不像是她想象的那般柔软如水,看眼神,她似乎站在洛儿一边。“大学四年有很多变数,阿姨知道你的成绩很好,其实你们可以考一所大学的。”文芬一句话就点出了林文然心底隐藏的渴望。是啊,如果能在同一所大学,该有多好没有高中繁重的学业压力,没有别人眼里的早恋负担,该有多好一起上课,一起吃饭,一起参加课外活动,分分秒秒都有他相伴,又该有多好一片落叶飘在肩膀,下课铃声锐利地划破沉默,林文然起身,抚掉身上的落叶:“阿姨,您的话我明白。”文芬也跟着起身,林文然的话说得婉转,实则什么意思她也明白。眼看着林文然转身要往班级走,文芬轻轻地叹息:“其实,阿姨不想让他上军校,最主要的原因是军人这份职业的不确定性。”林文然驻足。文芬:“先不说苦与累,当年你叔叔”她的声音发干发飘:“就是在执行任务时牺牲的。”之前所有的话都抵不过“牺牲”两个字。文芬:“以洛儿的性子,大学毕业后必然当兵,他一直以他爸为标杆,如果有什么事儿,他一定会第一个冲在最前线。”林文然的脸一下子苍白,到最后,文芬离开时说了什么她都没有听见,她拖着沉重的步伐缓缓地往教室走,大脑一片空白。她这个年龄,正是青春活力,绚烂浪漫,生死什么的都离她太过遥远。可如今从文芬嘴里说出来,林文然还是陷入了害怕与担心的黑洞之中。越是珍视,越是怕失去。哪怕只是想一想那一份万一的失去,就会让她胸口发酸,眼泪上涌。休息铃声响了许久,学生们鱼贯而出,追跑打闹,聊天嬉笑,运动玩耍,校园里瞬间热闹鼎沸。可此时,林文然的心却冰冰凉,就连周身的血液都被冻结。一直到手机铃声响起,她掏出手机看到上面的名字身上的血液才似乎又恢复了流畅:“喂。”靳洛那边的声音也很吵:“你跑哪儿去了拿个水拿这么久”林文然克制着自己的声音:“路上遇到老师了,闲聊了几句。”“哦,怎么,还是说之前考试的事儿么”靳洛嘀咕了一句,林文然摇了摇头:“没有。”靳洛不放心:“那你怎么不开心”俩人在一起时间不长,却自有一股子默契,总是能第一时间感知对方的情绪。林文然还没来得及回答,手上一暖,她抬起了头,靳洛一张笑脸映入眼帘。自从跟林文然在一起后,靳洛的笑容越来越多,林文然看着他的笑,鼻子发酸。靳洛握着她的手,皱了皱眉:“是又肚子疼了怎么手这么凉”林文然摇了摇头,盯着他不说话。靳洛摸了摸她的头发:“听班长说,咱班主任大发慈悲,想着家长会之后大家精神压力巨大,下一节课让大家自由活动,放松休息。”“嗯。”林文然应了一声,有些轻微的鼻音。靳洛的笑容褪去,他认真地盯着林文然的眼睛。林文然转过头,不看他。“你到底怎么了”有风吹过,靳洛关怀的声音吹进心里,荡起柔软的褶皱。他总是可以第一时间察觉到她的小情绪。林文然咬了一下唇,抬头看着她:“你一定要考军校吗”靳洛的脸色骤变。林文然料到如此,她低着头,脚踢着地上的小碎石:“你成绩么好,也许别的学校也可以考虑。之前听乔西说过,六哥一直想让你上体大成为一名职业运动员。”靳洛冷笑:“她找你了”。林文然愕然地抬起头,不明白他是怎么发现的。靳洛的脸色冷凝,眼中也结了风霜,林文然嗫嚅着想要开口,靳洛转身离开,第一次把她一个人扔下。逃课这种事儿,靳洛已经很久没做过了。主动回家,更是半年来的头一遭。这会正是上学上班的点,萧默和萧海峰都不在家,靳洛怒气冲冲赶回家的时候,客厅里,就只有文芬一个人一边织着毛衣一边心不在焉地看着电视。靳洛推门而入的那一瞬间,她就知道坏事儿了。冲冠一怒为红颜。靳洛当真是印证了萧海峰说的话。靳洛几乎是暴跳如雷:“你有什么冲着我来,找她干什么”文芬的身子僵硬。怒火在胸膛翻滚,靳洛几乎是咬牙切齿:“我已经躲出去了,你还想干什么”文芬一下子站了起来:“妈妈没跟她说什么妈妈只是担心你。”“没说什么”靳洛冷笑的样子与父亲靳翔像极了,眉宇间许久未有的戾气再次聚集,“她什么心思我会不知道你敢说你没有挖坑给她跳”林文然一直是他最大的支持,决心也从未动摇过,文芬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让她有如此大的变化,八成是拿出父亲牺牲的事儿来说了。这是靳洛横在心中的刺。拔不掉,碰不得而林文然更是他珍视再珍视的人。文芬这一次碰的就是他最在乎的两个人,靳洛心里横冲直撞的怒火碾压了一切理智。文芬也有些生气:“你怎么能这么说妈妈你爸怎么死的你不知道吗你这么一直循着他的步子走,就不怕就不怕”眼眶通红,这话还是没说出口。靳洛,“怎么死的那又怎么样,你不是又得到更好的了我可没那么傻,为了救小三牺牲。”“啪”的一巴掌,靳洛的脸被扇得歪了过去。文芬满脸眼泪的看着他,哽咽:“你可以侮辱我,不要侮辱你爸。”“吱嘎”一声,门被拧开,萧默手里抱着篮球,笑着嚷:“妈,我们老师说下午”话音戛然而止,萧默震惊地看着妈妈的眼泪,哥哥脸上的红肿,愣在了原地:“你们这是”靳洛的半边脸都麻了,他看着文芬冷嗤一声,面无表情地摔门离开。萧默走到文芬身边,看着她:“妈”文芬一把抱住萧默,再也控制不住,眼泪如断线的珠子掉了一地。放学后,林文然给靳洛打了好几个电话都没人接听。她跟林爽简单地说了一下,便焦急地四处找靳洛。去了很多地方,连人影也没有,林文然没办法,只能给萧默发了微信询问情况。萧默只看到了吵架结尾时“血淋淋”的一幕,过程并没有见到,他跟林文然简单说了说,林文然一听心更乱了。夜晚的温度并没有下降多少,一点风也没有,空气中的水分都被热度蒸发,地面就像是一个巨大的锅底,把人炒晒得焦灼烦闷。林文然浑身都是汗,从放学就一直没停过步伐,她把跟靳洛去过的地方逐一找了个遍,最后,终于在护城河边发现了靳洛。零零散散一地被捏扁的啤酒易拉罐靳洛面前是波光粼粼无尽的大海,他只身一人颓废地坐在那,就仿佛下一秒钟就要被无尽的海水吞噬。林文然一步步走近,每近一分,靳洛身上的寂寥感就增添一分。她好后悔明明答应过他的,无论发生什么,都会支持他的决定。明明答应过他,无论别人说什么,都会站在他身边。而此时清浅的脚步声,熟悉的香气随着海风飘过,凛冽的啤酒入口,靳洛捏着易拉罐,如墨的眸子盯着远方,淡淡地问:“你这是要让我习惯期待么”每一次痛苦,每一次消沉,每一次堕落。无论逃得多远,她都能第一时间找到他。肩并肩地坐下,林文然本就不善于言谈,气氛又压抑得可怕,她瞥见旁边的易拉罐,随手拿了一个,却被靳洛一把夺了回去。冷冷地睥睨着林文然,靳洛想不到这小姑娘居然还涨了胆子,吃着中药还想喝酒林文然被靳洛凶得心酸,上午才跟她翻了脸,下午又跟妈妈吵了架,还想着体贴他,这样的男朋友,她去哪里找心酸悸动着,林文然将头靠在了靳洛的肩膀上,软软地认错:“对不起。”这无限的包容与温柔,永远都是靳洛心中的良药。他伸出手臂,揽住林文然的肩膀,低声说:“是我不对,不该乱冲你发脾气。”明知道是妈妈有意去激将林文然,最终还是忍不住冲她发火,就因为她没有坚定地站在自己这一边。可她毕竟什么都不知道,又如何能够迁怒于她河岸对面传来一阵嬉笑声,有许多孩子在放孔明灯,点点星光点缀在河面上,随着波浪起伏,漫天荧光点亮人眼。俩人静静地看了一会儿,靳洛收紧手臂:“也是时候让你知道了。”作者有话要说:快期末考试了,小小洛的女朋友跟他吵架了。回家的路上,俩人都不说话。叹了口气,小小洛决定还是学爸爸大度一点,逗女朋友开心吧。有的时候,男人还是需要一些贱嗖嗖的。他看着女朋友的手:“昨儿不说右手削铅笔受伤了么”女朋友听了特委屈:“是啊,现在都动不了了。”还气她。小小洛:“那你上厕所怎么办,用哪个手”女朋友:“当然是左手。”看小小洛不怀好意的笑,女朋友反问:“你用哪个手”小小洛:“我都用纸巾。”女朋友:分手吧。第47章47 看着林文然又羞又窘的样子,靳洛靳洛是一个敞亮的人。只要是林文然想知道的, 他一定知无不言。可这些话,从他嘴里吐出来, 每一个字都是那么艰难。靳洛四岁就没了父亲, 他对父亲的记忆都停留在部队大院里。小时候的靳洛最爱的就是去接爸爸下班,靳翔会将他抗在脖颈上, 爷俩一起随着团队大院的喇叭声唱着军歌开心的往家跑。夏天的时候,他会趴在靳翔的肩头,嘎嘎笑的帮他擦汗, 冬天的时候, 靳洛顽皮,最愿意做的就是伸出舌头, 舔一舔爸爸的雷锋帽,看上面结霜后再舔,他对这幼稚的小动作乐此不疲。还有很多细节被岁月模糊的不甚清楚。文芬年轻的时候是个远近为名的美人, 靳翔也是英俊潇洒,男才女貌,又是从军校就开始的感情根深蒂固,天作之合的恩爱夫妻一直是大院里的佳话。俩人更是把小日子过得有滋有味, 珍惜分分秒秒。之后有了靳洛,更是幸福的让人羡慕。可老天总是不遂人意。靳翔接到抓捕逃跑的强奸犯任务时, 靳洛还坐在他的腿上, 以为爸爸不过是普通的出差,奶声奶气的让他回来的时候买变形金刚。靳翔微笑着答应了,整理了一下行李, 他简单的交代了一番,便跟萧海峰一起出击了。强奸犯最后被大部队逼近了一片树林中,除了强奸幼童,他身上还背负着吸贩毒、私藏管制刀具以及枪支罪名,歹徒知道被抓回去也难逃死罪,对着把他逼到角落里准备抓捕的萧海峰亮出了匕首。靳翔和萧海峰的子弹已经打光,而歹徒就在眼前,就算吃赤膊上阵也不能再让他逃跑。他们已经追了三天三夜,每一秒的迟疑,都可能让歹徒逃之夭夭。匕首迎风刺来,萧海峰连忙躲闪,可躲过了一次难躲第二次,胳膊被刺伤,鲜血瞬间蔓延开来,大部队还在后面,此时只有他和靳翔,靳翔反应迅速,冲上前与歹徒搏斗,歹徒看出不是他的对手,鱼死网破间,他要拉上一个人陪葬。招招毙命,招招袭击向萧海峰。在那拼尽全力的一刀之下,靳翔的一切都是出于本能,在他反应过来时,鲜血已经顺着胸部满眼,半个身体都凉了。最后,战友们赶来,在枪声中,歹徒倒下了。他在担架上一直抓着萧海峰的手,眼睛死死的盯着他,萧海峰一脸的血与泪:“我知道,你放心,这辈子,我就算死也会照顾好文芬和洛儿”听了这句话,靳翔的手无力的垂下,永远的闭上了眼睛,再也没能回来看看妻儿。靳翔去世,对于懵懂的靳洛并没有多痛苦。烈士遗体告别那一天,文芬披头散发的回到了家,眼睛肿成核桃,整个人像是丢了半条命。靳洛没有被带去参加,而是他像是别的小孩一样,被告知爸爸要去很远的地方。到底有多远,什么时间回来,他都不知道。而那痛,像是一个肿瘤,长在他的心尖儿,随着年龄的增长,一点点长大,一直到成人之后,他才知道,原来,他没有了爸爸。没有了,爸爸。不会再有人宠溺的抚摸他的头发,亲他光溜溜的小脸蛋,把他抗在肩膀将能够得到的最好的一切都给他。而萧海峰对于靳洛来说并不陌生。这个叔叔,从小与靳翔亲近,无论在工作上还是生活上是默契如亲兄弟。靳洛曾经听爸爸说过,他们在学生时代就认识,感情匪浅。靳洛看过他们因为一个方案吵得面红耳赤,又看过他们战友聚会时唱着红歌热泪盈眶男人之间肝胆相照的友谊,小时候的靳洛一直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