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思哲眼里的熊熊妒火都快烧出来了,这个杂役卒子不仅没死,和郭晨一同回来,而且身上还披着郭晨的毡裘,这其中的猫腻着实耐人寻味。房思哲仗着自己是偏将军,父亲又是朝中大员,当即发难。“来人,将这探子给我拿下”先前那都虞候应声而至,看来是房思哲的御用狗头小弟。一听见房思哲的召唤,不由分说带了两名手下把陈文周按在了地上,一脸冷笑,“贼逑,终究逃不过本虞侯的手心”第五十六章 验明正身郭晨冷眼旁观,并不说话,她心里自有打算。陈文周一直含糊其辞,没说他的具体来历,所以郭晨也想借房思哲的手来探听陈文周的虚实。但郭晨肯定他不是探子,否则郭子仪不会把他派到自己身边,而且让自己有难处可以找这个马夫。房思哲见郭晨无动于衷,以为郭晨也想处置陈文周,当下大喜,冷喝道:“说你是谁派来的”陈文周浑身发冷,牙齿打颤,深冬季节洗了一场冷水澡,一场重感冒是躲不过去的。不过他陈文周就是牵着不走打着倒退的主,看着房思哲那副嘴脸他心里就不爽快,用他的话说:咱革命人士岂能向反动派摇尾乞怜当下如实说道:“我是郭子仪派来的。”这句话在座其他人听着都觉得这小小马夫太过放肆,只有郭晨知道这却是事实。“大胆”“文周”两个声音同时响起,一个房思哲,另一个座下的一名将领。陈文周听着耳熟,由于被按在地上,也看不到是谁。那将领赶到陈文周身旁,蹲下身一看,欣喜地叫道:“果然是你,文周兄弟”陈文周抬头一看,就发现了一位将领蹲在自己身边,七尺长躯,满脸的虬髯,正诧异欣和喜地盯着自己。不是当初火头队那大胡子队头郝廷玉又是谁“队头”陈文周惊喜出声,顾不得身上的酸痛挣扎着站起来。“文周真的是你”自将军沟一战后,两人就分开,如今久别重逢,都是惊喜万分。“滚开”郝廷玉一把推开愣神的都虞候,解开了陈文周的绳索。只不过陈文周浑身乏力,站起来都不行,索性一屁股坐在地上。“大胆”房思哲站起来冷喝,指着陈文周厉声说道:“郝校尉,你可知道他是谁他是山贼的探子谁给你的胆子,私放此人你就不怕军法处置”郝廷玉面无惧色,冷笑道,“房将军,我也正想问你,你可知道他是谁”房思哲冷笑:“此人毁我中军大纛,又给山贼送出情报,致使此败一定是山贼的探子”其他曾目睹陈文周毁掉大纛的将领也纷纷附和。“郝校尉,此人确实是探马,我等亲眼所见,他毁掉中军大纛”“正是郝校尉不可自误呀”“哈哈哈哈,好一个探子,”郝廷玉饶有兴致地看着房思哲,然后看着众位说道,“你们亲眼看见他毁掉大纛了”“这倒不曾,只不过大纛折断时,就他一人在旁边,想来定是此贼无疑”有将领回答道。“郭将军亲眼目睹的,”有将领说道。郝廷玉转回头望向郭晨。郭晨面无表情。郝廷玉自然知道是什么意思,郭晨不说话,一般是默认。郝廷玉依旧坚信不疑,他相信陈文周不是那种人,于是跪下说道:“将军,若此人是山贼的探子,我愿与他同罪”“这”“郝校尉和这人是什么交情”“难不成郝廷玉也”众将领一时间议论起来,都为郝廷玉的言行感到诧异。“郝大哥,你真是好大哥多谢你啦”陈文周微笑道,还有什么比患难更见真情呢。郝廷玉朝陈文周点头,“我不信你是探子,就算是,我也不信”这话,够浑,够义气。郭晨问道:“郝校尉,你认识他”郝廷玉重重地点点头说道:“将军,不知道您听说过朔方双绝没有”郭晨轻轻点头,再联系郭子仪的话,心里已经有所判断了。房思哲冷笑:“郝校尉,此人跟朔方双绝有什么关系你不要故弄玄虚再说了,那朔方双绝不过是浪得虚名而已”这时一位将领说话了,此人名叫李抱玉,也是沙场老将,“房将军这话有些过激了。”“那朔方双绝一人名叫李嗣业,号称勇绝,一人名叫陈文周,号称鬼绝。李嗣业我见过,当年征伐高昌时,此人年方十八,乱军之中他一人率先登上城头,此等勇武,足以比拟郭将军所以才和郭将军以及另外两人同时被封为西域四镇将,号称安西四杰”众人都知道安西四杰的典故,李嗣业和郭晨就是其中两人。李抱玉继续说道:“我听说鬼绝陈文周起于卒伍,本是一名火头军,因在将军沟发迹,而后他同李嗣业二人率一千二百精骑,自将军沟至右玉城,五战连捷,更是协助大军突破天险杀虎口,那陈文周又献围点打援之策,在半路伏击薛忠义和牛庭阶,进而一举攻陷右玉城。我听说这陈文周善于夜战,神出鬼没,用兵如天马行空,大帅和李都将称他用兵如鬼,所以才叫鬼绝右前军以一千二百人,前前后后共歼敌九千余人这等功绩,房将军岂可说是浪得虚名”“哼哼,”房思哲打了两个冷哼,不说话了。对于右前军的战绩,他自然清楚,只不过他心高气傲,不愿服人而已。郝廷玉朝李抱玉点头说道:“李将军,这位正是陈文周”“什么”“他就是陈文周”“六战六捷的朔方鬼绝”下面的将领都炸开了锅,没想到这个山贼派来的探子就是名震朔方军的鬼绝陈文周郭晨看了陈文周一眼,心说怪不得郭子仪告诉自己,有什么特别难以应对的事情就问这个马夫。她虽然刚到朔方军不久,却也听说过陈文周这几个字。经事实证明,这个马夫为什么能当马夫因为他是有几把刷子的。“郝校尉此话当真”李抱玉赶紧问道。郝廷玉点头说道:“您也知道我是从火头军出来的吧”李抱玉点头。“文周和我是一个营里混出来的弟兄”郝廷玉激动地说道。“这”众人大眼瞪小眼。李抱玉问道:“我听说陈文周是朔方军行军别部司马,他怎么会”说着看了看地上的陈文周。郝廷玉说道:“将军知道帅府杀降一事吧”李抱玉点点头,然后眼睛一睁,似乎明白了什么,“难道是”郝廷玉说道:“前两天还没离开右玉进军马邑的时候,我听其他营的弟兄说的,勇绝李嗣业和鬼绝陈文周在右玉城血洗帅府,杀了降将周万顷和安守一,听说被降了职,只不过帅府杀降的时候,咱们受命在东河口伏击牛庭阶还未赶回,所以不知道那段时间的事情。没想到文周竟然被降职到了咱们中军,还当了马夫。”房思哲也愣住了,这可恶的山贼探子,怎么突然之间就变成原朔方军行军司马了情节的急剧变化、角色的迅速转换让房思哲房大公子有点措手不及。郭晨结合郝廷玉的叙述,以及郭子仪的嘱托,心里早就明白了一切,当下摆手压下了众人的议论,“郝校尉,扶他坐下。”郝廷玉赶紧把陈文周扶在自己的椅子上。第五十七章 背水一战郭晨有意将此事揭过,于是说道:“我们一时大意,山贼竟然前来劫营,各位将军,说说吧。”说完有意无意地瞟了一眼房思哲,因为把大营按扎在先前那处,就是房思哲出的主意。房思哲深深地看了陈文周几眼,心里很不痛快,嫉妒和厌恶兼而有之。为了把风头抢回来,并且证明自己的军事指挥能力,当下说道:“将军,方才我们失利,是因为我军没有防备,想那帮山贼不过是乌合之众,我们不如重整军马,反攻对面,杀他们个措手不及”“对”“正该如此”部分将领附和。郭晨拿眼睛望着陈文周,其意不言自明。郝廷玉在他身边轻轻说道:“文周,要是不想说话,哥哥扶你去休息,我看谁敢动你”陈文周感觉体内的温度已经快要把自己蒸熟了,所以刚才他们说话自己都没太听清。本来接二连三被打成反动派特务头子,陈文周不想再多说什么。但念及郭晨两次救命之恩以及郝廷玉的份上,才咬牙说道:“我军新败,士气低落,此时不宜力战。方才那伙人马劫营时,我观其服色虽然杂乱,然而颇有阵型章法,敌方主将必然是善于用兵之人。以我之见,不如退兵十里,暂避锋芒,徐图良策郭将军一定要亲领精锐断后,以陈某愚见,对方必定要追赶”房思哲十分不屑地瞥了陈文周一眼,哂笑道:“一战之败,就萎缩如斯,我大唐军威何在”郭晨皱了皱眉,看着陈文周,陈文周不说话了,闭上眼睛。他估计自己已经高烧到了四十度,这会儿口干舌燥,浑身酸痛。以房思哲的霸道做派,陈文周是不屑与之同堂议事的,但看在郭晨连续两次救了自己的性命以及朔方军几千士卒的性命上,陈文周才献计。建议我说了,采纳不采纳就是你们自己的事了。郭晨见陈文周不打算说话了,心里略微思忖了一下,最终她觉得陈文周这个人虽然有些让人讨厌,但建议的确有道理。她心志绝非一般小儿女,又是一军主将,自然明白不能凭自己个人好恶而偏听偏信。于是下令道:“退兵十里诸将随我殿后”郭晨吩咐她的左右亲随照看陈文周,那两名亲随竟也是女儿身。倒不是郭晨对陈文周另眼相看,而是军情紧急,郭晨还打算要向陈文周问计。“文周,多保重”郝廷玉握了握陈文周的手,见郭晨安排人照顾他,才随郭晨而去。果然,还没等朔方军开拔,那伙劫营的人马又已经感到,朔方军且战且退,幸亏郭晨和一干猛将亲自殿后,才杀退了追军。郭晨的两名亲随把陈文周载在一辆粮车上,由于一时之间找不到被褥,而陈文周又冷得浑身打颤,两名侍女便就地取材,用那杆断掉的大纛盖在他身上。陈文周迷迷糊糊地想到:大旗披身,这是烈士的待遇呀,莫非我这次真要为国捐躯了大军退了十里,原地休息。郭晨策马来到陈文周的马车前。“怎样了”陈文周迷迷糊糊听见郭晨问道。两名女侍卫答道:“小姐,他高烧昏迷了,再不施救,恐怕要加重病情。”郭晨拉开车帘子,只见陈文周双颊通红,呼吸急促,浑身发抖。陈文周勉强睁开眼睛,郭晨赶紧说道;“已经甩掉了。”陈文周嘴唇干裂,以几乎看不见的幅度摇摇头,“对方极善用兵,必不肯善罢甘休,此地再退十里,就是回龙潭,深有几丈,截断河岸,另一侧是吕梁山东南侧的绝壁,对方一定要把我们赶到那里,逼入绝境一举歼之。”郭晨眉毛一紧,“那我带人反杀过去”“不可”陈文周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再退十里,退至回龙潭”郭晨大惊,“回龙潭乃是绝地,到时候可就没有回旋和撤退的余地了”陈文周淡淡一笑,用嘶哑的声音说道:“当年楚霸王三万楚军,对抗秦将章邯三十万大军,而能一举破之,便是破釜沉舟背水一战。我们退到回龙潭,退无可退,必能激发将士们的求生之心,一鼓作气,击溃敌军此乃破而后立之法”陈文周虽身体虚弱,声音嘶哑,却在言语中透出一股强大的自信。郭晨看到陈文周胸有成竹的微笑,心中安定了许多,点了点头,“我知道了。”“将军,你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