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得心里毛毛的,毛得有点痒,像是刚出土的嫩芽儿被微风轻轻拂一下,又拂一下。这个人怎么这么爱笑呢“怎么办呢若是告诉她昨夜爬她楼的人并不是我,她会不会把我赶下山去”“那岂不是遂了你的愿”“我现在暂时还不想走。哎,”她转过头,郑重地看他:“我们就在这里避一阵子吧你不是还要帮黄大当家破案吗我也有些事情要好好想一想。”难得见她郑重其事,七公子好奇极了:“想什么”挽月不好意思地笑了:“说出来你别笑话我。”“自然不会。”“我在想,最美好的时代是什么样子的。真正的理想国度乌托邦该怎样才能建成”“哦”他收起了笑容。她竟有这样的心思“不尚贤,使民不争,不贵难得之货,使民不为盗;不见可欲,使民心不乱。虚其心,实其腹,弱其志,强其骨,常使民无知无欲。使智者不敢为也,为无为,则无不治。小国寡民,使有什伯之器而不用,使民重死而不远徒。虽有舟舆,无所乘之,虽有甲兵,无所陈之。使民复结绳而用之。甘其食,美其服,安其居,乐其俗。邻国相望,鸡犬之声相闻,民至老死,不相往来。这是先代圣贤所倡导的治世之法。”道德经“小二以为如何”“愚民政策。字里行间,总觉得先贤有些不得已的无奈。”她吐了吐舌。“嗯”他弯成一对月牙眼。“世间总是糊涂人占了多数。对着糊涂人讲明白话,那可比对牛弹琴还要糟糕对牛弹琴,最多也就是个无用之功。可糊涂人得了明白话,把它揉烂掰碎,非从中体会出些糊涂意思来。譬如德行二字,实在是被歪曲得面目全非。”“我大约明白小二的意思了。比如方才这位先贤,他眼见着众生愚昧,便也只能对症下药,教君主用笨办法管治笨人。若是说些聪明的办法,笨蛋君主领会不了真意,适得其反;聪明君主领会了,用在笨人身上也是不见成效。”“啧”挽月叹道,“你倒是一语道破了我心中所想。”“那小二认为,应当如何解决这千古难题”“嗬真看得起在下。先贤都无法,我能有辙只是随便想一想罢了。”她目光悠悠,总觉得过着这样纯天然的悠闲日子,得思考哲学问题才不负好时光。嗯,还要和聪明有趣的人在一起。第15章 捉鬼七公子倒是上了心。他想,现在说这些为时尚早,不过,日后以江山为聘,盛世作彩,方能衬得上小二。只不知她所谓的“乌托邦”是何模样像是读到了他的心声,她喃喃道:“一千个人心中,有一千个乌托邦。我想,那应该是一个没有恶意的时代吧。”“人人都像你,就是了。”他的声音低沉柔和。她吃惊地看他,见那双漆黑的眸子写满了认真。她心惊地想,这也许是我两世为人听过最动听的情话可惜源于一个不美丽的误会。日渐西沉,气温越发高了。挽月气息微乱,默默站起来往回走。斜阳下,他跟在她身后,两个人的影子重叠着,这让她很不好意思。想了想,往路旁稍微让了让,等他上来并肩而行。没话找话:“今晚黄仙儿要是来找我,我是不是说不中用,然后再喝一次酒”“我替你喝。”“别。”他笑了,“我比你自制。”挽月想,我还要怎么自制夕阳回光返照一般在他脸上闪耀,她突然发现他眼底有些青。难道他昨夜没睡“啊”挽月心惊胆战,他难道昨夜,他就这样守着钟意的,喝了情药的“男人”,天人交战了一夜不成罪过罪过那酒,两个人都喝不得“得把昨夜那色鬼给揪出来”挽月双目闪闪。“色鬼好新奇别致的说法,可是又有什么典故”“呃”挽月暗想,原来这个世界不说色鬼。她想了想,也不记得究竟有没有这样的典故,信口道:“那些失了夫君的可怜女子,相思成疾,神虚体弱,就有恶鬼趁虚而入,变化成她丈夫的模样,夜与她好,吸取她的阳气为食。这样一来,女子的病也就好不了,很快就会虚弱至死。此色中恶鬼,便是色鬼。骂那些色迷心窍的人,色鬼二字正好。”“如何捉他,小二心中可有了妙计”不知为什么,听她说这色鬼,七公子的心底有一些隐隐的疼痛,不想在这个话上多做纠缠。“没有。我脑袋笨。毫无头绪。”“你是大智若愚。”挽月翻了个白眼,他还当真情人眼里出西施了正在纠结是厚着脸皮应下,还是谦虚一番,却听他淡淡又说,“那也还是愚。”呆呆的,实在可爱。“你聪明,那你说个法子来”挽月跳脚。“还真有,你附耳过来。”他说了什么挽月竟没听进去。他是故意的吧温温热热的气息就这么肆无忌惮扑在她侧脸上。他是不是用嘴唇碰了碰她的耳垂七公子藏好阴谋得逞的笑意,不悦地问:“我的法子不好”“好好极了”他说了什么“可我并没有说什么法子”他一脸无辜。见她有些恼羞成怒,他收起玩笑:“前几日落了雨,土地湿软,我们住的客楼偏僻,去找一找,也许他的足印还在。”挽月两眼放光:“我怎么没想到快走。”还真找着了。七公子盯着足印,漫声道:“此人身长五尺,重不足百斤。”挽月心说:看着脚印就知道人的身高体重,这样的神探以前只在电视上见过呢“小二,你怎么看”“正和我的判断一致。”斩钉截铁、死不要脸。“那我们”挽月想,话都被他说尽了,岂不是显得自己很没用急急抢道:“我们自然是依据脚印推断出的体态特征锁定嫌疑人,再挨个排查”“”七公子一脸看白痴的表情。“呃有不妥”她挠挠后脑勺,不都是这么演的吗“首先,他身形如何是昨夜看到的,并非依据足印推断”他同情地望着她。“”智商堪忧。他有些不忍:“小二认为现在应当如何做”给她个翻身的机会挽月绞尽脑汁,想要扳回一城:“从他鞋底的纹路,推断他穿什么鞋子;磨损程度推断他走路姿态呃,或者左右足之间的距离和步长来判断他的身份”他的表情告诉她,她交了一张华丽的零分试卷。看在用了心的份上还是零分。“小二。”他忍住笑,认真地说:“难道你不认为,我们跟着足印,就能找到他去了哪里”“”导演,这样拍戏有人看吗二人循着足迹走到了黄仙儿对面的竹楼。很新,盖成不超过五年,宽敞明亮,透过篱笆能看见屋前有一块苗圃,飘着药香。挽月眼珠转了转:“七公子,你怎么看”他佯装思索,余光瞥着她那一脸促狭,缓缓说道:“此人一定是寨中医师。小二你看,他种植的作物是几味常见草药,屋檐下挂着许多成色不一的腊肉,显然是不同的人腌制的。由此可见,他替人治病,病人便送他礼物以示感激。”“嘿嘿。”她得意地笑:“我早就知道他是医师,可不是因为这些呢。”“哦”他佯作不解。其实走到半路,那足印早被踩散了,他就是嗅着药香带她一路找过来的。“因为他昨夜对我下了药啊”她满脸得意。七公子心说:父亲说得没错,确实很是好哄。又想起父亲说“好哄,那是因为她喜欢你”,心中洋溢起暖暖的喜悦。好吧,你高兴就好。挽月心想:方才闹了笑话,他并没有嘲笑我。我此时要是落井下石,就太不厚道了。于是征询他的意见:“现在怎么做”七公子沉吟:“他既是医师,一定深得村民敬重,我们若是贸然拆穿他,恐怕他脸上挂不住。”“嗯。”挽月深以为然。“既然我们的目的是撮合他和黄姑娘此事还需从长计议。”“不错。”她暗想,我需要一些时间考虑清楚再说话,万万不能再出糗了。七公子想的是另一番事:方才问过黄大当家,这位药夫子今日一早就随着采买队伍下了山去。这一队既是贼人,不知他是否牵涉其中或者只是因为昨夜之事,他借故下山避风头。李青行事稳妥,他若是无辜,定不会被错伤。第16章 梨花醉李青此时的脸正如一根风干的苦瓜。世子爷,您只身一人潜上青明山,要出点什么事,李青我怎么向王爷交待好吧,就算您出不了什么事,好歹也把公子荒带在身边啊明明知道,这只小修罗只有您一个人能管得住“公子荒,别再吃了。”李青无力。“再吃一个”“停了停了这个色迷迷的老头并没有作恶,而且看起来也不好吃。咦,他尿裤子了,臭。算了吧。”“好吧青哥哥,还是你对我最好。你都不知道,世子爷让我忍了多久”药王哭了。要是早知道黄麻三他们几个是王八蛋,怎么会跟着他们下山来昨夜偷偷在黄仙儿那里偿了夙愿,天一亮,知道后怕了。万一她和那小白脸一通气,知道昨晚被人偷了桃,疑心起自己来怎么办为今之计只有先避避风头,过上七八天,她也忘了这茬谁知道一下山,黄麻三几人就露出嘴脸来,逼他上了他们的贼船,打劫了三户人家,还把最后一户人家的女儿给幸好自己昨夜连吞三枚大力丹,在黄仙儿身上尽了全力,今儿真不中用,不然这个时候,恐怕已经和黄麻三他们几个一样天哪这个白面红唇的小矮子是哪家地府没关好门放出来的修罗恶鬼黄麻三他们,竟然被他活生生撕着吃了这个制止修罗吃自己的菩萨大人穿着官服,腰间别着大刀,一定是关二爷关二爷李青冲他挥了挥手:“走吧走吧。”两害相权取其轻也,药王掂量一番,逃进了大相国寺。阿弥佗佛,再凶的鬼,也不敢进这宝地吧另一边,世子爷坐在竹榻上,拍了拍身边的空处“小二,过来。”“这里凉快。我就睡窗台。”她赖在窗边。当初梁山伯与祝英台同床时,在二人中间放上清水这这就很尴尬了,莫非祝英台也认为梁山伯是断袖或者梁山伯本就是断袖要不然两个大男人睡觉,扭扭捏捏放碗水在中间做什么生怕做了什么今夜“小二,”七公子皱了眉头,“这里没有外人,你还要扮作我的小厮不成自然是你睡榻上。”挽月听着话音,自然以为他要睡别处,于是蹭了过去。“那你睡哪里呢”“自然也睡榻上。”眉眼弯弯,“你我共度良夜已非一日两日,小二还未习惯”听听,这叫什么话今儿是他们认识第三天真会说话她有些踌躇。第一夜,他们两个确实是挤在灰篷小舆上度过的,那可比这张竹床小多了可是现在和那时怎么能一样哪里不一样那时不是已经知道他断袖了怎么那时候就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呢他一脸坦然。挽月想到若是再扭捏,反倒此地无银三百两了,干脆把靴子一蹬,上榻盘了腿。“黄大当家送我一壶梨花酿,尝尝”他言笑晏晏。七公子从床下拎出一“壶”酒。挽月瞪了眼,这叫壶分明是桶。“我,我不会喝酒。”七公子轻轻一笑,立起两个手指。“一,”他收回中指,“你见我与黄大当家对饮,只疑惑我如何喝得下那些酒,并不担心我会喝醉。可见小二善饮。”挽月凝眉回忆,自己倒是的确不担心,因为黄大当家的一看就很能喝,而七公子碗举得利落,颇有酒仙之风不对啊,又不是你老婆,为什么要担心你醉不醉酒他动了动那根收下去的指头:“你此刻的反应坐实了这个一。”好吧原来埋伏在这里呢。他收起食指:“二,黄仙儿那碗酒,足有三两不止。你喝得急,一路走回来却毫无酒态。”她眨了眨眼,随手取两只茶碗,从那桶里舀出酒来。就喜欢这个性子。七公子眯眼看着她,一脸阴谋得逞的笑意。他倒不是要做什么坏事,只是想让她酒后吐真言,说出自己是女子来。这样,别人拍她、碰她,邀她共浴时,自己好名正言顺“帮助”她,又多了一重不可言说的亲密。他很快后悔了。如他所料,她有酒量。也如他所料,她酒量不大,小半桶梨花酿下去,两只眼睛变成了两朵桃花,打着清香的梨花嗝。可她非但没有露出女儿姿态,反倒撸起了袖管和裤管,跳下地,右脚踏在竹床上,右手肘搭着膝盖,抄着那只茶碗,冲他豪气干云地喊:“喝喝”她终于放下那只脚。七公子还没松下一口气,她却摸到他身边坐下。他心跳一乱,她要做什么她左手揽着他的肩膀,拍了拍。“你放心日后,我罩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