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晴笑道:“晴姐姐,如意姐姐方才帮你报了仇出了气。那个欺负你的畜牲被我们给丢进池塘里大大整治了一番,喝了好些臭烂泥浆呢,真是大快人心。”丘玉晴此时已经换了干净衣衫,头发亦打理得整齐,正坐在那里喝着安魂茶,听到丘玉盏的话,面上一片淡然,轻声说道:“玉盏你胡说什么呢我们方才不过是去采了些枫叶就回来了,什么事都不曾发生过,哪来什么仇啊欺负的。”走进来的丘如意顿时愣住,丘玉盏也傻了,奇怪道:“晴姐姐,你这是怎么了该不是气傻了吧。”丘玉晴脸上就有了烦躁,厉声说道:“我怎么气傻了,我看是你傻了吧,我们不过是去山前采了些枫叶,没有遇到外人,更没有被人欺负这回事。”丘如意忽然觉得丘玉晴看向自己的眼神极不友好,不由得心头一紧。丘玉盏更是担心地看了一眼丘玉晴,柔声说道:“晴姐姐,你不用再生气了,如意姐姐真把那人狠狠修理了一顿,为你大大出了一口气,这事又有承大哥他们,必会为你讨个公道的”“这是什么光彩的事情吗你大声嚷嚷什么,生怕别人不知道是不是,我的名声坏了,对你们有什么好处,都是丘家人,相煎何太急。”丘玉晴说罢,狠狠把茶碗掷到地上,啪的一声,茶碗破碎成几块,茶水溅了一地,吓得丘玉盏浑身一哆嗦,紧紧闭上了嘴巴,不可置信地看着她。第七十八章 方家小姐丘玉晴犹嫌不够,又指着丘如意叫道:“你凭什么掺和我的事情,我和你关系很好吗原本没几个人知道,悄悄地过去也就是了,偏你大张旗鼓跑去充什么英雄,如今好了,整个丘家都知道了,你这是要逼死我啊。”丘若兰忙笑着上前劝道:“晴姐姐莫恼,你也知道,如意姐姐向来行事冲动,今天不管事情如何,总是因为关心你,才不惜以身涉险去教训那人的,绝对是一片爱妹之心。”丘如意听说,不由抬头看一眼丘若兰,她原本以为是丘若兰在其中说了什么,才令丘玉晴如此,如今看来许是自己猜错了。丘玉晴却不听人劝,冷笑道:“爱妹之心我看纯粹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平日里恨不得你死我活的,今天倒是姐妹情深起来,当谁是傻子呢。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就是借着这个机会,想把我狠狠踩在脚下,天下本无事,庸人自扰之,如今我名声坏了,你好嫁入高门大户了。”丘如意不由沉下脸来,慢慢说道:“若你名声真坏了,我们丘家女儿一个也别想嫁好,所以就算平日里斗得你死我活,在外面,我却不得不顾及丘家名声。今天看来,我素日拿你当对手,真是抬举你了。你不过是一个掩耳盗铃的懦夫罢了,被人欺负,只想着悄悄遮掩过去,竟连报仇的想法都不敢有,别人帮你报了仇。你却胆小地嫌人事多,不管你如何恨我,今日之事。我觉得自己做的很对,无愧于我身为丘氏的子孙,你丢掉你的脸面,我替丘家祖宗讨回来了。”丘玉晴被这一席话说的哑口无言,指着丘如意说不出话来。丘玉盏原先被丘玉晴一番指责,吓得不知所措,但她素来和丘玉晴交好。眼见丘玉晴如此反常,只当她是一时吓破了胆才会如此。此时见丘玉晴被丘如意拿话噎住了,便忙打圆场,对丘如意说道:“晴姐姐也是受惊吓太过,才会口不择言。其实这些话并不是她的本意,请如意姐姐不要着恼,咱们以后还是好姐妹。”哪知丘玉晴却不领情,指着丘玉盏道:“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若不是你总选不中枫叶,咱们也不会走得远了,今天的事情,就不会发生了。还有你的那个丫头,深怕人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似的。在园里大呼小叫”丘玉盏不由得惊呆了,她本年纪小,又深受众人宠爱。今天本也是受了惊吓,如今被丘玉晴一通指责,心里顿时充满了委屈,眼圈立时就红了,跺一跺脚,抹着眼睛转身跑出房去。丘如意急忙追了出去。看到楚儿已追着拉住了她,心里才松一口气。暗道今天这都是些什么事啊。这时丘若兰也跟着走出来,笑道:“如意姐姐不必把晴姐姐的话往心去,她也是突遭变故,一时迷了心志,我会好好劝说她的,如意姐姐只管放心去劝说玉盏妹妹吧。”丘如意点头,有心质问丘若兰早前所言秋枫山庄来人之语,是有心还是无意,以及明明自己让她派人守着门,为何那里却没有人,但话到嘴边,终是没有说出来。丘若兰不是神人,掐算不出那边恰有无耻之徒,便是她真是存了坏念头,只怕自己一开口,她就能讲得头头是道地为自己释了疑。丘如意想到这里暗叹一口气,直直看着丘若兰,一字一句说道:“我知道你是个有能耐的,终非池中之物,但你在实现你的凌云志时,不要忘了,你是丘氏子孙,别看丘家现在大不如从前,却是你将来立身的根本,丘氏家族中的任何一个人的名声臭了,将来都会成为你身上的软肋的。”丘若兰正色道:“姐姐过奖了,妹妹可不敢当,妹妹不过一寻常闺中女孩儿罢了”丘如意打断道:“打住,我没工夫和你扯皮,你只说你是不是丘氏子孙就行了。”丘若兰只得点头,丘如意又道:“我知道你是个冰雪聪明的,寻常男儿都比不得你。今天之事,我相信你一定有法子,把这事办得妥妥当当的,不致于让丘氏成为外人的笑柄。”丘若兰忙道:“姐姐也太高看妹妹了”丘如意抬手摆道:“我也只是说一说,愿不愿意出力是你的事情。”丘若兰看着丘如意离去的身影,咬一咬嘴唇,皱一皱眉头,伸手招珠儿过来,附耳说上几句话,珠儿点点头,往池塘那边而去。再说丘如意走到丘玉盏跟前,笑道:“你方才还劝我说,是晴丫头骤遭惊吓,心神混乱口不择言,怎么自己反倒生起她的气来了。”丘玉盏叹口气,她同丘玉晴的感情一向极好,故此同样是出自丘玉晴之口的话语,她心里受的伤害必然更大。况且她心里也是委屈的很。今天明明她正在园子里玩的开心,是丘玉晴硬拉着她出园子,又激起她采摘枫叶带回家给母亲看的念头,偏她看中的,丘玉晴总不说好看,导致二人越走越远,这才遇上那个人。若以她的主意,赶紧悄悄退回就是了,偏丘玉晴好奇心重,老拿眼睛看那些人,这才被人发现,强拉过去陪酒。幸好她年幼,相貌也寻常,不入那人的眼,这才得了机会悄命蛮儿回去搬救兵,如今却被指责一切罪责皆因自己而起,怎不叫她伤心。丘玉盏越想心里就越难受,也来了脾气,也不往庄子去,反转身往别处走去。丘如意一来担心丘玉盏的安危,二来她本以为自己干得漂亮,哪知却被丘玉晴一顿指责,也是心中郁闷,便也想走动疏解一二,于是她便带着众丫头婆子跟在丘玉盏后面。丘如意永远都不会想到,因为丘玉晴的态度与前世大不相同,因此激怒了丘玉盏,使得她也跟着往庄园里走去,历史便在这一刻悄悄发生了变化,很多人的命运被改变,最终也避免了安世诚的壮年而逝。这姐妹二人一前一后,也不说话,就这样漫无目的地瞎逛,众奴仆默默跟随,也不敢相劝,竟慢慢走到了田间地头上来。丘如意见时辰不早,感觉事情也该有个结果了,于是扯着丘玉盏往回走去。丘玉盏仍觉得面子上磨不开,不想回庄子上,姐妹二人正拉扯时,却见对面走来一对主仆模样的女子。丘如意便扯着丘玉盏让了路,不想她正贴着路旁站定,那对主仆侧身错过借道,脸面正好对着丘如意。丘如意此时隐隐嗅到一阵香甜的脂粉味,下意识地抬头看了一眼却不由失声叫道:“方家姐姐”,便见那小姐模样的女子略一顿身,接着便恍若未闻地继续往前走去。丘如意便吩咐人守着丘玉盏,不许她胡乱走动,自己却带着杏儿追了过去。“方家姐姐,请等等我。”丘如意紧跑几步,拦住了那对主仆。那位小姐也不看丘如意,只是淡淡说道:“小姐认错人了。”说罢,绕过丘如意继续前行。丘如意伸手扯住她,坚定地说道:“我没有认错,你就是方家的大小姐方芸。”丘如意心里很肯定,自己没有认错人。虽然她只是在凤临郡作客时,偶然遇到过方芸,却对她印象极深。这方芸只是清秀长相,性情却极为温柔和顺,看人时总是面含微笑,一双眼睛便弯弯如月牙,衬得她左眼角下的那粒胭脂痣越发红艳迷人,让人过目不忘。她嗓音也颇有特色,说起话来总是柔柔软软的,每每丘如意听了,只觉心里软绵绵一片。方芸本就极会照顾人,又因丘如意乃是丘家人,越发对她和善,为此丘如意虽只是往年间见过几面,对她却仍记忆深刻。此时虽然方芸面色苍白,双目迷蒙,语气淡漠,但凭着她眼角下的胭脂粒和脑海里的记忆,丘如意断定她就是此间的原主人方家的大小姐方芸。那小姐两眼淡淡看向丘如意扯住自己衣衫的双手,唇边含一丝冷笑:“如意小姐您认错人了,这里没有方家大小姐,只有集翠坊的清音姑娘。快松了手吧,你是闺中千金小姐,和个风尘女子拉拉扯扯,让人看见坏了名声,也脏了您的手。”丘如意听罢,心就狂跳起来,惊喜道:“你果然是方家姐姐,我就说我不会认错人的,原来姐姐还记得我,实想不到今天我们还能再见一面。”方芸却面上无喜无悲,双目也不看丘如意,而是随意看着远方的庄子,眸中全无一点波澜。丘如意看到方芸眼中无物的情景,便心虚起来,呐呐说道:“我知道姐姐在生我们丘家的气,其实本就是我们丘家做的不对,不该袖手旁观,你要恨原就是本该的。”方芸看着庄子的双目中隐含了一丝贪婪,脸上仍无表情,开口说道:“如意小姐放心好了,我不恨丘家,若我是丘家人,也不会因为一件尚未作准的亲事,而置全家族人的性命前程不顾的。你们丘家这样做很明智,不然不仅救不出人来,风尘中却又要多几个可怜人了。这本就是我的命,怨不得谁。”第七十九章 方芸警醒丘如意听了方芸的话,初还以为方芸正话反说,故意讥讽丘家。但经丘如意细看之后,发现方芸目光坦荡,面色平静,并不似做违心之语,心中不由感慨方芸的通情达理。丘如意便不顾丘如承的叮嘱,欲将丘如承意欲赎买之事说给她听,以示丘家人并不象外人看来那般,个个都是铁血无情的。刚要张口说话,丘如意一眼看到方芸身边的丫头,心中暗忖:这赎买之事,也算是机密的事了,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也不知这丫头可不可信,还是防着些的好。于是,丘如意说道:“我这里有几句话想单独对姐姐说,还请姐姐让这丫头避一下。”方芸苦笑一声,她实在想不出,丘如意一个大家闺秀和如今身为娼家的她,还有什么话可说的。可怜同情追忆往年的情谊还是替丘家道歉心中虽如此想,却仍对丫头说道:“你暂且先往前边的车马那里等着我吧。”丫头身子未动,脸上现出迟疑的神色来,方芸便冷笑道:“我妹妹还在集翠坊呢,我跑不了的。你若是不放心,就退后几步看着吧。”那丫头便欠身低语道:“清音姐姐莫怪,您这里若是有个什么差错,奴婢一条贱命都不足以抵承的。”方芸叹道:“一切随你。”丫头又行一礼,真就只离开几步。然后不错眼地盯着方芸。丘如意见了顿觉悲怆,方芸脸上仍是云淡风轻,说道:“有什么话。你就赶快说吧。同我站一处久了,仔细污了你的名声。”丘如意快语说道:“丘家在此事上置身事外,你若恨丘家,我也能理解。但我丘家人并非都是冷血之人。当日发卖你们姐妹时,我承大哥曾尽力筹集银子,欲让人买出你姐妹二人,可惜所托非人。让我承大哥悔恨不已。”方芸眼睛闪动,她还真不知道这件事情。丘如意又道:“方姐姐尽管放心。我承大哥说了,他不会放弃的,只是集翠坊以姐姐为奇货可居,他要等待时机。原本他为家里的举动羞愧。不许人在你跟前透露,可是我却不愿他的事情被埋没,这才对姐姐说,另外”另外,丘如意人虽粗心大意,但在方才二人错身相对时,她发现方芸脸色苍白缥缈,似无求生之意,为免竟外。便打定主意说出来,好给她一些活着的希望。方芸听了,不由垂下眼眸。半响,叹道:“你告诉他,人各有命,我不怨他。我与他既无婚约,私下也无情意,所以他不必如此费心。我是真的不怨恨丘家人。”丘如意轻声说道:“我知道,但承大哥说这是道义所关。不得不为。其实,要不是怕连累家族众人,他那日真该亲自去买人,便是过命的交情,一些事情上也不能完全指望,何况这也算是性命攸关的事了,怎能随意交给他人。”方芸娇躯一震,目光顿时变得清朗起来,低声道:“是啊,性命攸关的事情,怎能随意交给他人,靠人人跑,靠山山倒,人能依靠的从来只有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