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转弯,却见安世诚正迎面走来。原来安世诚走到丘如意的禅院外头,左思右想,也没寻个好借口求见丘如意,总不能说:“你失了约,我只好到你院里找你赴约了。”若是在外守株待兔,谁知道丘如意什么时候出去便是出去,她带着一堆丫头尼姑的,自己如何上前质问如果就此离去。安世诚却因执拗性子在作怪,今天没问出个所以然来,他夜里都睡不踏实。安世诚不敢堂而皇之地在她门口守着。怕被人看到,只好躲在一旁叹气。正百无聊赖之际,却看到丘如意在两个小尼姑的陪同下姗姗而来。安世诚振奋起来,左右一看,此时正是众人歇息之时,路上并没有他人。于是安世诚忙站直身子大步迎了上去。丘如意见安世诚恍若无人般地迎面走来,不由皱了一下额头。看来京城开化的风气。也影响了本该远离红尘的清修之所,以后这福善庵怕再也不是清静之地了:方才还好歹有个小尼姑在旁引路,如今竟由着他一个人在尼姑庵里乱逛了,也幸好是安世诚这个书呆子,若是别的男子,福善庵的清名必不能保全。念着和这庵里多年的情分,还有以后也许还要来礼佛,丘如意决定有机会一定得好好劝一劝明因法师。其实还是丘如意太单纯了,明因法师也算是见过世面的,岂会不知如何保持清名也不过是因为卢国公府地位显著,安世诚名声又好,今天她又亲眼目睹安世诚的表现,这才没十分约束,若是其他人,却再休想有这个待遇:这里不过是顺阳里外的一处庵堂罢了,哪里会天天有贵人来,寻常不熟络的,她自然会按着规矩办事的。就是丘如海也不过是熟了,又知他的品行,这才得以在庵里走动一二。再说此时的丘如意再想不到安世诚正找她呢,只当是恰巧遇着了,不好贸然上前见礼,却也不好佯装看不见,所以便只管低头立在一旁静等安世诚走过去。安世诚步步走近,便看到丘如意正乖顺地低头立在一旁,再看她芙蓉面上微微发红,只当是丘如意看着自己害了羞,不由恍然大悟,必是丘如意约了自己后,心中害了羞,这才负了约。安世诚脸面稍霁,在心里劝自己道:虽然她不该失约,却也算有情可原,倒是自己真是个粗鲁汉子,一点不知怜香惜玉,竟还生了她好大的气,实在不该。丘如意久等也不见安世诚离去,不由抬头看去,却见安世诚正若有所思地站在距自己两步远的地方看着自己。丘如意不由心中疑惑,欲要再细看时,却因被日头照得眼睛不适,只好复又低头,心中猜测:难不成他在等自己见礼丘如意忙暗自摇头,孤男寡女的,赶紧各自走开才是正经,免得瓜田李下说不清,若是自己真上前见礼,说不定又要被他一通说呢。惹不起,躲得起,丘如意打定主意不吭声,只等安世诚过去,如果他不赶紧过去当然得赶快离去,不然她可没工夫陪他在太阳底下晒油。安世诚见丘如意面上似有纠结之意,心里越发肯定自己的猜测,如此一来,他倒有些两难了。若是指责丘如意吧,她也不是故意失约的,他开不了口数落她;若是不说点什么,他又自己心里觉得委屈。安世诚心中为难,眼睛倒没闲着,有一眼没一眼地打量着丘如意,看到丘如意裙边似是沾了尘埃,细看之下,才发现丘如意正站在土地上。安世诚心里不由一阵埋怨丘如意也太见外了,他们将来是做夫妻的,本是平等的,就是现在二人还不是夫妻,也不用地位如此的泾渭分明,她便是站在青石上,自己还能挑她的理吗虽如此想,但安世诚心里却又隐隐为丘如意的知礼而暗自得意。一时又想,罢了,谁让自己是男子汉大丈夫,今天这事也不和她计较了,免得臊着她了。久久不见站在对面的安世诚动静,丘如意便没了耐心,却又不好直接越过他离去,便只好施一礼道:“安公子。”也不等安世诚作出反应,丘如意便抬身欲往前走去。倒是安世诚见丘如意如此,知道她要离去,见她仍在地上走,深怕泥土弄脏了她的鞋子和衣裙,便忙快步离开青石路给丘如意让路,不想却恰恰站在丘如意的正前方。丘如意没想以安世诚突然改了路,倒吓了一跳,忙止住步看向安世诚。安世诚也没想到自己怎么就阻了丘如意的路,奇怪之余,又看着挑着一双丹凤眼的丘如意,宛如一只正警惕着的小兽,好像自己是个坏人似的。安世诚忽然觉得还是该和她说明自己方才去赴约的,于是他清了清嗓音,正色说道:“我方才去过琼花园了。”丘如意拿不准安世诚这句没头没脑的话是何意思,又见他一本正经的模样,只好点头“哦”一声,表示她听明白了。安世诚又道:“我自己在那里看了多时,那里的琼花开得很一般。”因为你失了约没有出现。丘如意这才恍然地慢慢点头,原来是这个呆子见自己极力推荐琼花,他便动了观赏的心思,哪知盛名之下其实难符,这才失望地跑来问责自己呢。丘如意哭笑不得,这个呆子也太迂腐不堪了,各花入各眼,自己喜欢便推荐了,他看上自然好,看不上也是正常,哪有跑来找自己算账的理不过丘如意只好赶快离开这里,不想和这书呆子理论,不然又得争论不休。丘如意心下思索,口内慢慢说道:“琼花虽花色如玉,清香袭人,也得了不少人的喜欢,但叶茂花繁,终归不若牡丹雍容华贵,也不如玉兰百合的清幽雅静,不入富贵人家的眼,想来也是有的。况且安公子向来见多识广,天下名花见得多了,自然觉得它花开一般了。如今看来,竟是我自以为是了,安公子勿见笑。”安世诚闻言,不由心神一震,他只当丘如意蛮横跋扈,一向不服输,如今看来,她心里竟然如此的谦逊卑下。是了,在去年的此时,她还是丘家甚至顺阳城闺阁中第一人,哪知后来就出了丘玉娟和丘若兰,虽然他没看出她二人有什么过人之处,但世人包括母亲都明显更喜欢那两位丘氏女。虽然因为自己的有心引导下,父母最终定下的是她,但她并不知道,所以心下惶恐忐忑,这才想了这出请自己去琼花园的戏码来,以琼花自喻,以牡丹玉兰比那更“出色”的两位,从而点出她心中的不安。安世诚心下暗叹,也亏得她能有如此玲珑心窍,看来着实是慌了心神,可笑自己竟还以为她欲私下约会自己,真是大错特借。安世诚欲安慰丘如意,便正色说道:“你这样就很好。”丘如意听了这不明不白话,越发心中讶然。第一三八章 投奔世诚安世诚见着丘如意的表情,忽然觉得自己说得太直白了,倒不好意思起来,脸上不由地一阵。况且丘如意旁边还站着两个小尼姑,虽然她们年幼,有些话却也不好当着她们的面讲。安世诚略一思索,便轻咳一声,笑道:“我的意思是,虽然众人爱那牡丹玉兰,我心中却觉得这两种花着实寻常,倒是琼花更为别致惹人喜爱。”丘如意越发地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这安世诚到底想表达什么意思呢说琼花开的一般的是他,如今又赞琼花别致惹人喜爱的还是他,更难得的是前后不过两三句话的工夫,竟有如此大的转折,由不得丘如意暗地里猜测,安世诚该不会是读书读傻了吧。偏安世诚见丘如意面带疑惑,以为她心里实在是没底,故不敢相信自己说的话。安世诚不由暗自后悔起来,从前便是她真有不妥之处,自己也该和风细雨慢慢教导,实在不该由着性子,将她教训来教训去的,竟让她变得如此不自信起来。安世诚后悔过后,决定安她的心,暗地给自己鼓了半天的劲儿,终于豁出去,紫涨着脸又说道:“实告诉你吧,弃众花而独赏琼花是我的主意,我既然做出选择自会担当一切,你只管放心,要相信自己,不必惶恐不安。”丘如意看着一脸激动地安世诚。心里越发糊涂起来。安世诚到底是发的什么疯,赏什么花自然是他的主意,谁敢做国公府大公子的主不成既然如此。为何又要跑来质问自己荐花名不符实质问完了,又一通安慰鼓励自己,难道是着了魔不成丘如意虽满腹疑问,却不欲节外生枝,唯今之计少不得附和着笑道:“安公子说的有道理,方才竟是我看不透了,如今得公子开解。我心中明白不少。琼花明明亦是天下名花,我这里倒替它妄自菲薄起来。真真可笑。”安世诚此时才平复了心静,见丘如意恢复了自信,又想二人方才的一通暗语,倒是心有灵犀。不点也通,暗道二人的姻缘果是天作之合,心里快活至极,又看太阳有些偏西,便笑道:“你能如此想,我也放心不少,时候不早了,你快回去休息吧,我也要去侍奉母亲了。”丘如意闻言。暗舒一口气,忙欠身行礼后,拿逃也似地走了。倒是安世诚看着丘如意仍不敢在青石路上走。又着实发了一通感慨后才离去。直到几人都离去后,丘若兰从一旁的墙角处走了出来。想起今天的两次见面,安世诚都木头人一般无视她的存在,倒是在丘如意的面前有说有笑,丘若兰被方才的一幕刺痛了心扉,不由双手握拳。咬牙切齿道:“丘如意,倒不看出你也有这般魅力。可惜你既然挡了我的路,就休怪我无情了。”丘若兰心头发一阵狠,正好她的丫头来寻她,便随丫头回了院里,正在心里暗自打算时,听说卢国公夫人要起身离去,丘若兰忙重整妆容出去相送。此时卢国公夫人正和明因法师话别,安世诚没有回避,默不作声地在母亲身边侍奉。不多时丘如意也赶了过来,卢国公夫人便一左一右拉着丘如意姐妹的手,叮嘱她姐妹二人得了空去她庄子上做客。丘如意姐妹二人情知不过是卢国公夫人的客气气,不过口里却是连声答应着。倒是丘若兰应酬之际,见丘如意似在偷瞧安世诚,心中不由醋意大发,暗骂丘如意行为不检点,幸好安世诚目不斜视一心服侍卢国公夫人,丘若兰心情这才稍晴,但心里到底还是下定了决心,将来务必要大大惩治丘如意一番。丘如意送走卢国公夫人后,也不理会丘若兰,和明因法师告辞后,便回院里收拾去了。不多时,外面的丘如源也准备妥当,进来接了妹妹,兄妹二人便往顺阳城赶去。原本丘如意还想将安世诚发疯一事讲给哥哥听的,不过方才再见安世诚时,发现他神情平静,举止间彬彬有礼,和早前疯言疯语判若两人,弄得丘如意简直都要怀疑自己是被午后的太阳晒昏了头,所以才会产生了错觉。丘如意苦思半天,心中断定,或许因为安世诚读书成痴,便有些痴性,所以在庵里时感受了佛法无边,便又成了痴,不过终久是俗世中人,想来后来想明白了,也就变得正常了。丘如意想了想,终是将事情压在了心头,只同哥哥谈论其他。倒是回家途中的安世诚心中得意非常。他为避嫌,也是怕丘如意被母亲挑了错处来,所以方才在众人跟前,一本正经,目不斜视,但他心神却没完全关闭,所以不难感受到丘如意的频频注目。虽然他少年老成,又一惯迂腐,但终久是个血气方刚的年轻男子,被年轻女子注意,很难不在心里泛起涟漪,况且还是自己的未过门的妻子,偷偷乐在心头,亦不算违礼。至于丘如意偷窥之举,安世诚认为瑕不掩瑜,下不为例。安世诚一路上心头甜甜蜜蜜,可惜等他回到庄子上,大好心情顿时就跌落下来。原来是安世弘和安世焕二人到秋枫山庄造访来了。卢国公夫人听到这个消息,顿时满脸的乌云。非是她不慈爱,实在是这两个小辈让她喜爱不起来,尤其最为厌恶安世焕。卢国公府因为是靠着太后和皇上的恩典,才一步步走到今天这等荣耀地位,所以对于安世焕之父齐郡王对太后言听计从一事,并不会十分的反感,更不会因此看不上安世焕。卢国公夫人不喜安世焕,主要是看不上安世焕醉生梦死的浪荡样儿,原本她来顺阳城,一是为了激一激于氏,二则是,因为安世焕时常去找儿子,她深怕自己的乖儿子被安世焕拐带坏了,这才慌忙拉着儿子一同来到秋枫山庄的。不是她不相信儿子的定力,而是安世焕实在坏透了,眼前的安世弘便是一个极好的例子。安世弘小时原本是个极聪慧的孩子,长大后虽不如自家儿子博学多知,却也中规中矩,是个品行不错的年轻人。哪知也不知安世弘怎么想的,这一两年来竟和安世焕玩到一处去了,近朱者赤近墨着黑,也跟着学了一身的坏毛病,听说为此,他的未婚妻秦氏几次闹着要解除婚约呢,可惜皆因为秦将军是个信守承诺的汉子,这事才不得成,但安世弘的名声也确实坏了的。有了安世弘这个前车之鉴,卢国公夫人自然不愿兜揽他二人,谁知这次他二人前来躲什么债呢。安世诚见母亲眉头紧皱,便上前笑道:“母亲不必烦心,我过去看看,若是没什么大事,拿些银子打发他二人离去便是了。”卢国公夫人虽恨不得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