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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一扬,目光又定在了云娘脸上,而云娘似乎也在放电,星目含笑一扫,旋即微微侧过头去。罢了,给你们留片刻的幸福时光吧朱祁铭看看现在的师傅,再望望未来的师娘,转身就想离去。这时,黄安领着一个比朱祁铭稍大的男孩急急忙忙小跑进来。那男孩长得干干净净的,只是两眼泪汪汪,嘴巴咧着,使得模样有些变形。“这位就是越王殿下。”黄安望了朱祁铭一眼,示意男孩道。男孩立马跪下,纳头就拜,泣道:“越王殿下,求您救救小子的阿姊。”“庐儿”那边云娘呼唤一声,快步奔来,“你阿姊怎么啦”“云姐姐,我们被人骗了。今早庐儿随阿姊还有柳大哥,跟着捎话的人去了离白云观数里远的一片荒地,璇玑道长带着他的几名弟子也去了那里,打过招呼后,方发觉是被人骗去的,不一会就有许多人冲杀过来,阿姊和柳大哥拼死掩护庐儿逃出重围,阿姊吩咐庐儿找越王殿下求救,呜呜呜”“你阿姊是怎么说的”云娘急道。“阿姊说,找到越王殿下,庐儿便能得救,庐儿的父母也能得救。”杀人灭口,祸及霓娘全家朱祁铭的心情顿感无比沉重,“是何人想害你们”“阿姊说,是杨稷的人。”杨稷“杨稷就是杨士奇的长子”云娘道。朱祁铭咬牙道:“黄安,你带庐儿下去歇息,好生招待。梁指挥使,你与云娘速带人赶往霓娘家,将她父母接到越府,不可让人瞧见,留下数十人在那里日夜值守,听候本王号令。还有,将云娘的家人一并接到越府。”转对云娘道:“从今日起,你就是越府的总管,本王倒要看看,何人敢为难你们”朱祁铭一路奔到习武场,“唐戟,速点齐两百名护卫,换上便装,随本王赶往白云观”雪海茫茫,天地浑成一体。回首眺望,隐约可见京城的远影,移目左顾,白云观巍峨的宫观映在无边的雪景中,似一座遗世特立的仙城。穿过一片疏林,就见一片狼藉的雪地上卧着七具道人的尸体,想必他们是璇玑道长和他的六名弟子。丈远外,一男一女并排倒卧,二人的手紧紧攒在一起,身边满是血痕,一眼望去,雪白血红,触目惊心。走近一看,那一男一女脸上似有笑意,如活着一般。女的是霓娘,面色依然艳若桃花;男的大概就是柳公子吧,剑眉如漆,面容洁净,若是活着,该是怎样的风流倜傥一串泪珠自朱祁铭眼中滚落下来。他觉得他这个亲王做得很失败,霓娘把她一生的希望,把她受胁迫的全家人的希望都寄托在了他身上,可是,他却没能助她脱离魔窟,没能把她送达彼岸,而是为了他自己的仇怨,把她送入了黄泉。心有悲戚,恍惚中隐隐看见大队人马朝这边奔来,其中一人似在与唐戟耳语,片刻后快步来到他身前。“西城兵马司千户江海参见越王殿下。”朱祁铭恍然不知颌首,见许多兵士朝霓娘那边奔去,突然双目一瞪,喝道:“住手”随即回过神来,缓声道:“你们只管勘察现场,但别碰她二人,本王要收殓他们。”“是。”那名千户怔了许久,终于应了一声。朱祁铭扭头看向唐戟,“速回府中带几名嬷嬷、内侍过来,以上好棺木收殓他们。”仰天沉吟片刻,叹道:“找个好地方,葬了吧”第一百一十三章 少年权谋黄昏时分,朱祁铭暂别越府,回到清宁宫,在太皇太后座前行罢礼,就见太皇太后浑浊的目光定在他脸上,久久不愿移开。“坐吧。”太皇太后动动身子,缓缓放下暖炉。“瞧你面色不好,在越府练兵也不会练成这个样子吧”“臣想饮茶。”朱祁铭入座,答非所问道。太皇太后只需扭头望一眼,近侍宫女便转身离去。“皇帝倒是数番托人送来茶叶,可是皇祖母不好清饮,所以那些茶叶大多被皇祖母赏赐给了别人,所剩不多。”颤颤巍巍伸出手,拿起暖炉放入怀中,“咸熙宫那位好饮茶,你与她对得上脾性也好,不过,这个时辰饮茶于睡眠无益,只能浅尝辄止。”那名离去的宫女返身入内,手捧一盏茶,恭送至朱祁铭身边的案上。倾耳而听,举目而望,此地风声、泉声、琴声、水的沸腾声四声皆无,也无焚香、挂画烘托气氛,故而有些遗憾。朱祁铭取盏轻啜,茶水入喉,齿间生香,但余味苦涩。“皇祖母,您读过佛经吗即心见佛,禅语玄妙。”“佛经”太皇太后轻轻摇头,“皇祖母信道,不曾礼佛。咸熙宫的那位”突然目光微微一亮,“看来,皇祖母是该筹划筹划了,乘自己还不糊涂,把你托付给咸熙宫的那一位。”筹划皇祖母,在您之前,已经有人教我如何与皇太后相处了这样的话不便说出口,只能把它藏在心里,于是,朱祁铭顿感戚然。太皇太后皱皱眉头,“你为何神神叨叨的得到什么令你不快的信息啦诶,皇祖母只需瞟一眼,就知道上次你带来的那两名女子不是凡品,皇祖母说过,清宁宫的大门随时为她们开着,她们却为何不来。”“那个云娘被孙儿接入越府,成了越府总管,而霓娘”朱祁铭缓缓放下茶盏,“她死了,是被人杀死的。”太皇太后拿起拐杖,在地上点了几点,目中泛起一丝精光,片刻后散去。她扭头扫一眼,三名近侍宫女便悉数退去。“是何人所为”“杨士奇的长子杨稷。”“此事肯定与杨士奇无关,是他的儿子胡作非为。”“杨大人乃饱学之士,岂会如此下作不过,杨稷杀人必与杨大人无关,但杨稷杀人的动机或与杨大人有关,想必是为了替其父遮掩什么。”恍惚中,朱祁铭就想说出越府、卫府蒙冤的事,忽见太皇太后眼中又泛起精光,他的一颗心不禁砰砰跳了几下,当即定下神来。“杨大人是饱学之士不假,但毕竟不是圣人,为官这么多年,常在河边走,总有湿鞋的时候,难免会在不经意间留下什么把柄,而杨稷显然不想让别人抓住其父亲的把柄。”太皇太后目中精光倏然敛去,脸上的疑虑之色也在渐渐消退。“如此说来,你要动手了”“主弱臣强,终非社稷之福。”太皇太后瞬间换上一副略显兴奋的面容,“张辅、胡濙与三杨不是一路人,他二人倒好说,只是三杨名满天下,又同进同退,形如一体,即便先帝再世,也只能与他们落个君臣共治的结局。”“可分而治之。在大是大非面前,杨溥不敢站错队,他与杨士奇、杨荣不同,不擅权,性情温良,留下杨溥为天子撑场面,天子可成为真正的天子,而天子一旦有所疏失,正好用得上杨溥善后。杨荣人缘极差,全靠杨士奇的人脉做后盾,杨士奇一旦失势,杨荣必受孤立。”太皇太后面色一震,“你是想先对付杨士奇杨士奇人望极高,别指望紫禁城的那两个人能帮上你,于你无碍、于杨士奇有损的事,她们不会出面,而且此事与以往大为不同,她们的话未必管用,百官肯定站在杨士奇那边,想用一些所谓的把柄拿捏杨士奇,注定是竹篮打水一场空”朱祁铭再次举盏饮茶,面色淡然。“百官与杨士奇抱得再紧,也经不住别人的分化与瓦解。将一件惊天大事摆在百官面前,逼着他们站队,百官未必会站在杨士奇一边。”“惊天大事”太皇太后诧异道。这一刻,霓娘与王魁的身影交替浮现在朱祁铭脑海中,他的牙关越咬越紧,“杨稷恶行累累,他不死,天理何在”太皇太后微微一怔,随即缓缓摇头,“大明刑律有八议之说,即议亲、议故、议贤、议能、议功、议贵、议勤、议宾,杨稷虽不在八议之列,但他毕竟是杨士奇的儿子,对杨稷,三法司问刑,九卿会审,这些事都无人敢做,都会推给皇帝,请皇帝圣裁,可皇帝如何圣裁先帝尚且搁置不问,何况当今少年天子杨稷的事被翻过多次了,算不上惊天大事。”“皇祖母,若杨稷意欲谋害亲王,算不算惊天大事”太皇太后拄着拐杖缓缓站起身来,“此言从何说起”“霓娘死了,她的弟弟逃了出来,杨稷岂会放过霓娘的弟弟而霓娘的弟弟与臣年龄相仿。”“你想演苦肉计”太皇太后拄着拐杖走到朱祁铭身前,怔怔盯着他。朱祁铭赶紧起身肃立。“杨稷言行无状,是堆狗肉,上不得正席,正因为如此,杨士奇才将他禁于家中,杨稷也知道自己的斤两,所以长年闭门不出,作恶时总是居家指使手下人去做,从不抛头露面,你如何做到人赃俱获”朱祁铭淡然道:“既然杨稷是块狗肉,那便把他亮在百官面前,让大家瞧瞧他到底是个什么东西,这正是臣所要做的”太皇太后返身入座,脸色归于淡漠,“此事非同小可,你做的事你自己承担,与皇帝无关。”朱祁铭心中顿感一阵阵的刺痛,想正旦那日自己的赴险万分值得,皇上如今既然对自己这个堂弟高看一眼,厚爱一分,便绝无将自己视作弃子的可能,皇上在他这个少年亲王身上寄托了太多的期望,天子放得下棋子,却放不下心中的梦想与渴望他有这份自信,却心有不甘,“太皇太后,臣可承担后果,但皇上不能什么也不做,皇上什么也不做,臣做了也是白做。至少,明早困住杨士奇、杨荣二人,唯有皇上做得到,还有,霓娘的家就在西直门外,明日那里一定十分热闹,锦衣卫不能不去瞧瞧热闹。臣言尽于此,臣告退”朱祁铭行罢礼,毅然转身离去。“等等就算杨稷伏诛,但杨士奇还在,皇帝不能罢他的官,更不能杀他,他还会做他的内阁元辅,生前少师,死后太师,依然是位高权重。杀了杨稷又有何益”朱祁铭驻足,却未转过身来,“杨稷一死,其累累恶行必将大白于天下,杨士奇作为饱读圣贤书的堂堂大学士,必将声名扫地,虽然活着,却如同死了。”朱祁铭迈开步子,朝东阁走去,身后传来太皇太后的声音。“杨稷一死,百官不会再拿杨士奇当回事,杨士奇也只是空挂个头衔而已此计太”朱祁铭放缓了脚步,他在揣摩太皇太后截下的那个词应作何解,是“妙”还是“毒”太皇太后的声音远远飘来:“杨荣呢”杨荣杨荣怎能与杨士奇相比朱祁铭咬咬牙,此刻还不到作出回答的时候,他也不必急于作答。第一百一十四章 于无声处天色未晓,奉天门前宫灯四照,淡黄的灯光映出漫天飞雪和十几道雕塑一般直立的禁卫的身影。文武百官列队自左右掖门鱼贯而入,朝他们熟悉的丹墀走去,纵然寒风刺骨,却也姿态严整,拼命控制着瑟瑟发抖的身子,不敢有半分的失态。但见一道道朝服上花色各异的补子在灯光下时隐时现,偶有反光一闪。可是,在百官凝目注视的地方,在一片辉煌的灯火之下,华丽而又透着无尽威严的御座上空无人影,很显然,少年天子尚未陞座,无边的飞雪拂动着人们心中蓦然升腾起来的一丝期许:在这个寒意彻骨的拂晓,辍朝吧少年天子坐在车辇上,命人传来了三杨,他掀帘瞟一眼丹墀那边,那里的结冰与积雪被扫了又扫,此刻,又蒙上了白茫茫的一片。“不如免了早朝,臣工有事便去奉天殿奏事,无事各自退去。”少年天子的声音有些发抖,似把寒意传染给了三杨,就见三杨端雅的身形略一松弛,紧接着就是片刻的哆嗦。大明的早朝礼仪繁琐,百官不单要行拜礼,还要做舞蹈动作,而且要做三次,称为“三舞蹈”。这个三舞蹈究竟为何物,后人难以考究,不过,大明将它作为朝仪的必定科目加以明文规范,想必非比寻常,大概需要常年练习,需要官员手、足、腰身十分协调方能圆满完成这一规定动作。或许有个别极有天赋的青壮官员能把三舞蹈做得十分潇洒,并乘机耍帅,若被无意间路过的宫娥看在眼里,芳心暗许也未可知,留下一段风流佳话传于后世,那也值了可惜,有资格三舞蹈的尽是五十、六十、七十岁左右的大臣,在滑溜溜的雪面上三跳舞那可不是闹着玩的,万一摔个四仰八叉,当众出丑不说,事后还要被纠仪官抓住不放,大家又不是吃饱了撑得慌,何苦两头受罪三杨望一眼丹墀那边,齐齐点了头,看来他们也不想冒险。跑腿的事自然落到了杨溥身上。杨溥转了一圈,带来的回复是无人奏事,不消说,这是意料之中的事,赶上这冰天雪地的鬼天气,京内京外消息不通,何来急奏大家不过是揣着几件日常琐事而已,换个好日子再奏不迟,何必留下来挨冻皇上勉力保持毫无表情的面容,淡淡的目光扫向杨士奇,“杨卿,朕年少疏于政务,百事不明,许多见识靠读书是读不来的,还须杨卿当面赐教。今日雪大,朕做不了别的,请杨卿去雍肃殿候着,朕即刻便到,向你请教治国理政大计,半日不够便用上一整天,朕陪你在雍肃殿用午膳与晚膳。”皇上首次开口请教,这令杨士奇动容,“臣遵旨”皇上看向杨荣,目光里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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