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自己人跑去县衙了,再看那管事儍瞪眼看着自己,她得意地瞟了那管事一眼,拿桃红色手帕擦擦嘴角,哼声说道,“给你脸不要脸,等会有你哭的时候“说着,扶了扶自己头上戴的绒花,抬着涂脂抹粉的老脸,四下看了周围围观的路人一眼。她想着,趁着今日再让这些人见识见识,知道刘牙婆上头有人,以后,在这临水镇,就更没人敢惹自己了。刘牙婆打着一箭双雕的主意,眼神流转间,看到颜玉秀正站在那,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她恨恨地咬了下后槽牙,至于这个小贱丫头,哼,本来想给她个好去处,卖到云水楼去。若是她有造化,搞不好在云水楼还能得个好出身。现在嘛,抓到手,明天就送到府城,卖到最当红的青楼去。反正照这丫头的姿色,三百两银子,那些青楼也愿意出的,这可都是她自找的。玉秀看刘牙婆那不怀好意的眼神,抬头,往管事这边看过来,眼中带着惊疑。那管事接触到玉秀的眼神,尤其是那怀疑之色甚浓,不由挺了挺胸膛。只要是个男人,都有点虚荣心,而玉秀那眼神里,显然是在怀疑他到底斗不斗得过刘牙婆。他本来就没把刘牙婆这种货色放在眼里,刚才只是懒得管。现在,他已经决定将颜玉秀当做揭榜的贵客带回府去,自然就得表现一二了。更何况他平日里,走到哪里不是受人尊重吹捧这老婆子竟敢威胁自己他鄙夷地看了刘牙婆一眼,对小厮吩咐道,“来顺,你拿了王府的帖子,去问问白知县,在他治下,居然有人敢当街强抢幼童,他这知县是做什么吃的”那叫来顺的小厮也才十四五岁,正是好面子又青春的年纪。他答应着,也往县衙方向跑去。那管事慢慢看了周围一眼,淡淡地说道,“在江南,靖王府要请个人,还请不到吗”居然是靖王府颜玉秀终于知道,为何她会觉得这管事的一身衣裳眼熟了。在靖王府,管事分为几等,其中三等管事,穿的就是这种样式的衣裳。只不过,现在的衣裳襟扣的花式,和十几年后有点差别而已。众人一听是靖王府的人,都激动起来。靖王李腾是当今天子的亲叔叔,圣眷隆重。在江南民间,私下里都将靖王称为“江南王”,说靖王是江南的天并不为过。在江南,别说巴结靖王,就算是能巴结到靖王府的管事,也是大有面子的事啊。大家没想到,贴在城门口没有落款的告示,竟然是靖王府贴的。管事看到众人对王府的敬畏,更是挺直背脊抬起下巴。大家再看刘牙婆的视线,就玩味多了。刘牙婆听说是靖王府,惊讶地张大了嘴巴,尖叫了一声,“你别想唬我”可是,她叫的声音刺耳又尖锐,隐隐还带了几分颤抖,完全没有刚才的气势了。她怎么想得到,靖王府的人,竟然会在临水镇这种小地方出现啊她竟然冒犯了王府的人,这可怎么办临水镇离靖王府十万八千里,没人知道冒犯王府会怎么样,可刘牙婆是到过府城见过世面的。她听说,冒犯王府是会全家抄斩的。就在刘牙婆还没想好是跪地求饶好,还是拿银子赔罪让管事息怒好时,那个叫来顺的小厮,带了一班衙役跑回来了。来顺跑到这边,往刘牙婆这里一指,“就是这个老虔婆”又跑到那管事边上,邀功般说道,“三爷,小的一路跑过去的,比那老虔婆的人跑得快。”他说完,还炫耀地看了颜玉秀一眼,显然,是想让这漂亮的小姑娘,觉得自己厉害呢。那带队的班头是认识刘牙婆的,可现在靖王府的人就在边上,哪敢徇私,认识也当不认识。他不由刘牙婆分说,抖开锁链一把就套在了刘牙婆的脖子上,边上两个衙役也是老手,咔擦两声,就将镣铐给刘牙婆给套上了。那班头拉了刘牙婆一下,对靖王府的管事点头哈腰地告辞,“三爷,扰到您老了,都是小的们罪过,小的们,这就把这老虔婆带回去”那管事不屑于和一个班头多说话,似应非应地哼了一声。“慢着”玉秀脆声叫道。那班头和几个衙役一看是个十来岁的小丫头开口,本想不理。可再一看,那小丫头开口后,那靖王府的管事竟然马上转身看向她,做出了恭听状。做衙役的人,都是有眼色的,马上知道,这小姑娘不能轻视。“这位小娘子,您有什么吩咐”那班头又将拴着刘牙婆的锁链交给边上的衙役,自己走到玉秀这边,躬身请示道。“刘牙婆在临水镇作威作福,犯了众怒。”玉秀看到远远的街角,一顶四人青布官轿颤巍巍地过来,显然是县太爷也来了。她提高了声音,“刘牙婆在临水镇欺压良善多时,竟然一直没人管,也不知是有人撑腰,还是因没人告发,官府不知才姑息至今。如今靖王府为民做主,三爷心怀正义,牢记靖王爷教导,时刻不忘百姓。三爷有心为民除害,又给了你们将功补过的机会,希望不会徇情枉法啊。”“姑娘说得是,说得是下官绝对不会徇私枉法的”县太爷轿子到了这边,就听到了玉秀的一番话,等不及轿子停稳,就跳了出来,嘴里大声说道,连“下官”这种谦称都出来了。他下轿扶住轿杆站稳后,往说话方向看去,看到玉秀,愣了一下。他出门时听人说有个小丫头揭了悬赏告示,看到真人,没想到这么小,看着还不到金钗之龄长的倒是绝色,侃侃而谈的样子,完全不像孩子,倒像个成人。刚才那番话,软硬兼施,捧了靖王府,又捧了王府的管事,又威胁了自己。只是,这一番话,听着还没半点火药气,让人无法生恼。他站定后,对玉秀和众人说道:“小娘子放心,大家放心,三爷放心,下官一定会秉公处置的”、19章 前倨后恭“这位小娘子,如何称呼”听了颜玉秀刚才那番话,哪怕她穿着粗布衣裳,白知县也不敢怠慢了。“民女颜玉秀,见过知县老爷”玉秀毫不怯场地顺势行礼问好。她行完礼,又脆声对管事说道,“有县老爷这句话,想来三爷能够安心了。我们兄妹被刘牙婆欺压,多亏三爷锄奸扶弱,县老爷可不要辜负三爷的这番苦心啊。谁不知在江南,靖王爷爱民如子,他的治下,肯定都是为民做主的好父母呢。”最后一句话,玉秀总算带了一丝孩子的天真,就好像她真的相信江南都是好官一样。可这丝天真,只让白知县更感压力。“是,是,颜小娘子说得是,下官必定不让三爷挂心。”他只能连连称是,总不能说自己往日是包庇刘牙婆的吧往日刘牙婆惹事时,苦主不来告,他当不知道。苦主来告了,他还是当不知道。现在,连颜玉秀这位苦主录个口供的事都省了。靖王府的管事,惊讶地看着玉秀。玉秀叫住衙役时,他就知道她是想出口气。想着小孩子出气嘛,可能是想上前打骂刘牙婆一顿反正也是小事,再说她现在可算是王府贵客,他不介意成全一下,所以做出恭听支持的姿态。原以为颜玉秀也就是有几分见识和急智,总还是个小孩子。没想到,她竟然没有动手,只是慢条斯理地说话施压。那番话里,何止是有几分见识啊不知为何,明明是个穿着粗布衣裳的小丫头,说话时的气度,竟然让他想到那些大家闺秀。对刘牙婆来说,这番施压,可比挨打还要严重。有白知县的保证,想来刘牙婆的牙婆生意,在这临水镇是做到头了。听到玉秀说自己是看到她兄妹被欺压才出头时,他不由好笑,小娘子给一顶接一顶地戴高帽,他明知是被利用,还真没法反对。不论如何,为靖王府赚了好名声,消息传回到府中,他只有好处,可没一丝坏处。这样想来,他还真得感谢这小娘子了。三爷点了点表示赞同玉秀的话,对白知县交代,“这位小娘子说得是,白知县,你要秉公啊”刘牙婆到此时,回过味来了。她顾不上面子,扑到了三爷脚下,双手拉住了三爷的裤脚开始哭求,“三爷,民妇有眼不识泰山啊民妇不是有意冒犯的,求您大人大量,饶了我这有眼无珠的老婆子吧”她说得可怜,声音也很可怜。可惜,所谓楚楚可怜,也先得楚楚,才能让人可怜啊。三爷看到她那张比男人还像男人的老脸,就先丢了一半同情心。再一看她老脸上涕泪四溢,那粉都被冲成东一块西一块了,三爷下意识往后躲开一步,生怕她那鼻涕沾到身上。刘牙婆还想跟着跪走过去,县太爷生怕惹得三爷更不快,对班头使了个眼色。那班头会意,几步上前,一手捂住了刘牙婆的嘴,一手扭起她胳膊,硬生生就拖离了三尺远。“三爷,下官先把这恶妇带回县衙,详细审问。”“唔。”三爷摆摆手,示意快带走。那班头找东西把刘牙婆的嘴一塞,拖着就走了。县太爷看人离开了,松了口气,又走近三爷继续赔不是,“三爷,对不住,都是下官疏忽,才让治下有这种恶妇,还劳您老费神,都是下官糊涂。”三爷指了指玉秀,“白知县,苦主在那呢。”白知县又看向颜玉秀,犹豫着要不要赔礼,让他一个七品知县,向一个幼龄毛丫头赔礼,好像有点拉不下面子。颜玉秀当然不会让白知县丢这种脸,民不与官斗,就算她不是临水镇人,但何必惹这种人呢她接着三爷的话说道,“县老爷以前也肯定是不知道的,不然怎么会容忍这种恶人。这恶妇也不知是受人挑唆,还是如何,民女刚进城就疯了一样追着我们。还好有惊无险,还让民女遇上了三爷这样的贵人。”白知县对颜玉秀的这话很满意,不让自己赔礼就行,也顺着她的话称是,又邀请三爷去喝杯酒。靖王府这管事归心似箭,哪有心思吃他这杯酒,只说身负重任得快些回城,改日再赴约。白知县失了这个结交靖王府人的机会,暗暗失望,到底不敢勉强,只好告辞回去了。那管事又请颜玉秀跟自己到了落脚的客栈。刚才跟玉栋去找人的小厮,已经带着玉栋找到了玉淑和玉梁,还很懂事地请大夫给玉栋看了伤。玉栋被刘牙婆的随从那一摔一踢,幸好没伤到骨头,那大夫给开了跌打损伤的药,又用药油把玉栋身上的淤伤给揉开了。小厮让客栈的人给玉栋煎药喝了,又叫了吃食,让他们兄妹三个吃。可玉栋三个担心玉秀,哪里吃得下啊,就算是年幼的玉梁,也眼巴巴地看着客栈大门,直到看到玉秀走进门,他欢呼一声,跳起来就跑到玉秀身边,紧紧拉住了大姐的手。玉淑刚才看到玉栋狼狈的样子,生怕玉秀也受伤了,走过来绕着玉秀不住打量。玉栋看到玉秀进门,松了口气。“我没事。”玉秀对一脸担心的玉淑说道,又拉住了玉梁的手,“没事,现在没事了,姐在这呢。”“大姐,还好你没事,哥刚才回来,都有血了。”玉梁哇一声哭了出来。刚才他一直没哭,现在这放声大哭,倒把玉栋三个吓了一跳。玉秀连忙搂着安慰,最后,听到玉梁的肚子发出咕噜噜的声音,原来是饿了玉梁摸摸肚子,有点不好意思。叫来顺的小厮连忙走过来,“这位小公子,快点吃饭吧。”玉梁第一次被人称为小公子,还没明白过来是跟自己说话,直到玉秀推了推他,他才红着脸低声应了一声,坐到桌边吃起来。、20章 闲话打听玉栋、玉淑和玉梁三哥都饿了,又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多好吃的,忍不住猛吃起来。玉秀已经知道,跟着三爷的两个小厮,一个叫来顺,还有一个叫来福。这两个人,来福老实,话不多。来顺却是性子跳脱外向,说起话来就滔滔不绝。他们两个让客栈的厨子送了一桌饭菜,帮玉栋他们每人都盛了饭,自己坐在一边。玉秀端着米饭,慢条斯理地吃了几口,对来顺说道,“来顺哥,您别叫我弟弟什么公子了,我们兄妹四个都是穷苦人家的孩子,哪是什么公子啊。”“那怎么行,三爷吩咐了,你揭了悬赏告示,就是我们靖王府的贵客呢。”“来顺哥,不瞒您说,”玉秀稍稍压低了声音,“您也知道,我那时是被逼急了。还好您和三爷帮忙,把那坏人抓走了,不然,我们就逃不掉了。”玉秀满脸庆幸地说道。她又不好意思地,有点好奇地问道,“不过,您和三爷说你们是靖王府的,真的假的啊我听说王府都是在大地方的,你们为什么会在临水镇这种小地方啊还有这悬赏,到底是什么事啊您知道的多,给我说说吧。”“三爷看着倒是好人,只是好像不太平易近人,我不敢问,也只敢问您和来福哥了,一看就知道你们两个是好人。”来顺被玉秀满脸感激和崇拜地看着,只觉得自己瞬间厉害起来,听到玉秀问起他知不知道,他怎么会不知道呢另一个小厮听玉秀这么问,也起劲地凑过来说,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说着,玉秀不停地惊呼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