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之前就已打算的很清楚,元晦见庄先生问起此事,自然回应的很轻松。庄先生听他都已安排妥当,也就放下心来,同时不忘又提醒他道:“你做事向来周密,我自也没什么不放心的,只是谭氏出身谭家,与勇毅侯府关系亲近,陈氏既然安排把她嫁给你,可没安什么好心,她自也不是什么简单的人物,你切不可放松警惕了毕竟后宅起火,烧到前朝的,也不是没有。”元晦心中赞同,自是点了点头,谭氏与细作无异,自己对她一直都是防备着的,如今时时都有人盯着她的动向。元晦回道:“谭氏身边一直有人监视着,如今来看,她并没有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她若是能一直这般谨守本分,晋王府自然会有她的一席之地,如若不然,正像先生刚刚所说的,学生也不会一直这般妇人之仁,慢慢让她消失,也不是做不到的。”庄先生对此倒是很放心。其实照他说,不管这谭氏有没有异心,都该防备着她,不给她留下生子的机会才是,也免得日后有什么牵扯。只是他也知道,元晦办事向来周全,这些自也是会想到的,不会出什么差错。况且,这又是他的内宅之事,自己就更不好多管了。于是他笑道:“你心里有成算就好至于去留问题,这次我还是不跟你走了,京师这边干系重大,总要留些人在的,为师需得亲自盯着,才能放心”自去年元晦大婚离开京师以后,庄先生就一直留在京师,充当耳目,参与这边的诸事安排。因而,对于这个结果,元晦并不觉得意外,却也隐隐有一些失落。“早知您会如此”元晦无奈的摇了摇头。“既然这样,学生也不多说了,只希望您平日里多注意些身体就是”庄先生呵呵笑了一阵,自然点头应是。敬国公府众人却不知他们的谋划。那日几人受惊回府之后,府上自然是一阵的兵荒马乱。陆昉震怒,当晚就遣了府中的探子去探听情况。三日之后,探子总算带回了确切的消息。、第079章 四所陆昉仰坐在太师椅上,阳光顺着百叶窗流泻进书房,金光一跃一跃的,形成一列大小不一橘色的光圈,照的他眼晕。他忍不住用手捏了捏山根处,头一低,眼睛就瞥见了书桌上的密信,想到密信上的结果,顿时就是一阵的烦躁。风字一号笔直的立在下首,时间慢慢在流逝,他却没有丝毫的动静,好似一个铜铸雕像一般,无听无觉,似乎山崩地裂都不能使他动容。“消息已送到了,你就先退下去吧”陆昉右手拄着长案,手指有节奏的敲打着桌面,心中暗自纠结了一会儿,抬头看了看天色,才反应过来时间已经过去许久,他深吸了一口气,转头对下首的黑衣人吩咐道。“是”风字一号听了吩咐,只冰冷的应了一声,接着就又像一阵风一般,悄然退下去了。风字一号正是敬国公府所养的探子之一。密探密探,听着机密,但京师中稍有底蕴的世家,几乎都会豢养密探,这在整个大齐几乎是个公开的秘密,并没有什么稀奇之处。所有的密探,除了在技术、人数上会有区别外,其他方面并无不同。其目的都只有一个,就是充作他们的耳目,探听消息,以便最快知道朝廷近况,由此来对朝局做出最精准的判断。而众世家子弟对此也都是心照不宣的,你探听你的,我探听我的,互不影响,这几乎已成为一个不成文的规定。虽说世家之间利益交叉,必然会有信息交叉与暗中的厮杀,却也都不会摆在台面上。并且,若只是只一家如此,那便是奇闻,而今家家都有,法不责众,连圣上对此都是默许了的。而敬国公府的密探之所以能够在其中脱颖而出、声名远扬,原因无他,唯探听技术强大、准确性高、保密性强而已。敬国公府密探数目众多,所有的探子被分为四所,代号分别是风、雷、雨、电。风、雷、雨、电四所最开始时都只是敬国公府的私探,和其他世家一样,专门探听一些朝政上的动向,起到趋利避祸的作用,并无特别之处。只是后来因为培养得当,四所中的密探各个出挑,能力强大,以至于入了圣上的青眼,后来被朝廷征用,敬国公府也多了一项职能与特权,专为皇家训练高等级密探。雷、雨两所中全部是顶级的密探,如今全都被征辟为皇家密探,专为大齐的天子服务,按照圣上吩咐行事。虽说仍旧由敬国公府训练、提供给养,却不再隶属敬国公府管束,朝廷任命了专门的密使,进行任务上的上传下达。也因此,敬国公府对于雷、雨两所来说,只不过是个练兵的“军营”罢了,只有练兵之务,而无调兵之权。风、电两所则都留作私探。风字号专为敬国公府服务,刺探信息的效率虽略低于雷、电两所,但因出自同一“军营”,却也都是技术高超之辈,稳稳地甩出其他世家一大截,实力不容小觑,刺探效率与准确性也都极高,基本算得上是万无一失的。电字号则用于外租,朝中同侪若想探听消息,都可以委托电字号。至于佣金,银两也可、人情也行,至于选择哪种,则全都有掌管电字号的探令根据委托人的身份以及敬国公府的实际需要决定。由于电字号刺探效果好,加之电字号全部信息都不假二手,直接送到委托人手中,也就十分的保密。因而,委托电字号刺探消息的人倒也挺多,可以说是生意火爆。也因此,它不仅成为敬国公府收入的一项重要来源,也为敬国公府积累了一大批的人脉。现在敬国公府口碑如此的好,又能在朝中左右逢源,与之不无关系。风雨雷电每一所的探子,全部都按照综合能力进行排序,排名越高,经验、成效愈佳。风字一号在整个风字号中排行最高,今日这份消息是由他刺探得来的,消息可靠性极高,同时也可看出陆昉对所查之事的重视。待得风字一号出了房门,陆昉又一个人在书房中垂思了一会儿,这才站起身,大步向内院走去。日头一日比一日的好,花木都已有了绿意,抽出一片片嫩黄色的芽儿来,琦园春光大好。松鹤堂外静悄悄的,没有半点人声,丫鬟们都各司其职,一切井然有序。陆昉在众丫鬟的请安声中大步进了西捎间。小花厅里熏着檀香,香味悠远厚重,闻着令人心静。陆老夫人罗氏正斜倚在群青色绣着金蟒大迎枕上,闭着眼睛,似睡未睡。下首的小杌子上,正坐着个低眉颔首的女子,穿着丁香色百花穿蝶折枝掐腰小袄,腰部微微凸起,一头青丝只简单的梳成个斜云髻,上插着一支简单的雕玉兰的白玉簪子,看着清清爽爽,显得极为素净。她手中拿着一卷佛经,此时正一句一句缓缓地念着,声音不疾不徐,格外的轻柔。正是怀孕的杨氏。杨氏如今被挪到了中,栖霞阁坐落在砚园,正位于松鹤堂的西北角,与陆昉的局所颇有一段距离。除了那日知道她怀孕探访过一次之外,算起来,陆昉已有十来天的光阴未曾见过她了。“大爷”杨氏见陆昉进来,忙站起身来,扭腰作了个福礼,娇怯怯的喊了一声。边喊着,边拿着一双小鹿似的湿漉漉的眼睛轻瞟着陆昉。陆昉盯着她露在外面的一截白生生的脖子,心跃动了一下,又教她那双眼睛一瞧,暗自咽了口唾沫。“快起身,你如今怀着身子,不必如此多礼。”陆昉声音柔和,他上前一步,搀起杨氏,微微打量了她一眼,不过是十来日未见罢了,她竟出落得愈加柔弱,令人怜惜。以前倒是忽略了她。“你怎的这时候从前院回来了”恰在这时,罗氏老迈的声音响了起来,开口问了一句。陆昉放开了扶着杨氏的手,老老实实地给罗氏行了个礼,杨氏也好似受了惊一般,身子抖了一抖,又规矩的站在一边。、第080章 腹语老大这爱怜娇惜弱的毛病,罗氏心里十分的清楚,如今他年纪大了些,却依旧是半点未改。罗氏眼不见心不烦,此时就半阖着眼,只当没看见。“母亲,三日前的事情已经有消息了”陆昉听了罗氏的问询,顾虑这杨氏在侧,就含糊的答了一句。杨氏倒也极有眼色,福了福身,就告退下去了。待室内只剩下母子两个,陆昉这才开口一点点将消息说了出来。“母亲,咱们之前推测的没错,你们这一行人,果真是受了太子与四皇子两党相互倾轧的牵连,而追杀你们不放的那伙黑衣人,正是太子的犬牙。”陆老夫人听了这话,眉头都没有皱一下。显然,之前虽说是推测,但她心中却早已认定了这个结果。“圣上如今愈发糊涂了,竟由着这两位皇子这般胡闹,储位已定,太子的东宫之位却坐的不踏实,国体哪能稳当”陆老夫人语音平淡无波,话中却夹杂着怒火,可见这些天一直气的不轻。陆昉犹豫了一下,很想说陆老夫人这番话是在妄议圣上,实在不妥。只是又想了想,反正如今是在松鹤堂,又只有他们母子,不必担心隔墙有耳,倒也没甚大碍。陆老夫人看了他一眼,也意识到刚刚自己出口不慎。只是她想知道的更多,倒也不在这件事情上纠结过多,她问道:“你可探听得是因为何事”陆昉点点头。“您描述的那个痦子男,特征非常的明显,风字一号刺探了一遍,已经确定他是邹远章的幕僚之一,他原是元封九年的贡士,后因长相不佳。”陆昉说到这里,指了指额头处,“因为这个痦子,仕途止步于此,索性就投了同乡的邹远章,做了他的幕僚,据说是颇得邹远章看中。”因个痦子止步于贡士,这倒不稀奇,本朝也不是没有先例。毕竟,朝廷向来觉得官员若不能相貌端正,不仅有碍观瞻,并且有损大齐官员的威严。因而,从县试到会试,只需要家世清白,身无残疾,有真材实料就好。殿试却不一样,殿试之前,朝廷会先对所有的贡士进行“采像”,要求并不严格,不需要长得多好看,只要样貌周正就好。而那些长相猥琐、丑陋的,或是疤、麻、痦、痣、痕印较多的,也都会被一一筛除,这基本已算得上是一个不成文的规定。而若是相貌过关,一般只要无意外,只要中了贡士,哪怕只是被点了同进士,也都算得上是有功名了。这个痦子男已考上了贡士,说明学问不差,又能得邹远章看中,可见是个心思灵活、头脑精明的。“邹远章是汴州邹家那一个”陆老夫人听他提到邹远章,不禁眼皮一跳。汴州邹家,前朝时期也算得上是望族,而邹家能发家的原因,却不是说有多少文治武功,而是一门三皇后,烜赫一时,说是靠裙带关系上位的也不为过。等到大齐朝建立,虽说穿越者皇帝对这些前朝的世家很是宽容,但到底是渐渐没落了,更何况邹家是前朝后族,又无贤能的后代,渐渐为人所不知。等到了邹远章这一代,情况才大大缓解。邹远章是元封二年中的恩科进士,乃是一甲榜眼,为人圆滑精明,官场上如鱼得水,如今也算得上是位高权重。而他当年会试的主考官,正是高卓,邹远章不仅拜了他为座师,更是被高卓榜下捉婿,娶了他的女儿,成了他的女婿。翁婿翁婿,邹远章可以说是高卓的半个儿,算得上是正正经经的四皇子党。“他如今岂不是在河北道任职巡盐御史,今年应该是和你二弟一样,要任满了。”陆老夫人皱眉说完这话,就与陆昉对视了一眼。“正是他,当年烁哥儿的舅舅被临时调走,河北道巡盐御史之职空缺,就是由邹远章接任。”说是空缺,但河北道巡盐御史一向是个肥缺,又位置重要,两党人你挤我压,争夺了很长一段时间,最终还是被邹远章接任了,可见高卓的手段。而袁正任期未满就被调走,这其中的原因,不言自喻。“若是事情与邹远章有关,怕这痦子男身上带着的,必是有关河北道盐政盐课的事了。河北道大大小小十个州,一多半儿的知州都听命于太子,若是这些知州在盐政上犯了事儿,怕就是一件大案啊”罗氏声音里有着明显的担心。因为陆昀在河北道任职的缘故,她对河北道的官员情况倒也是一清二楚的,一下子就想的很远。“儿子正是担心这个,如今二弟任着河北道的的知府,若是咱们先将事情捅出来,我担心反倒是如了高卓的意,我担心会不会”陆昉下面的话并没有说完,但罗氏却已知道他要说什么了。这是投鼠忌器啊,谁知道会不会牵连到陆昀罗氏紧皱着眉头,心咚咚的跳着,没料到这事情到头来会牵扯到陆昀,竟是如此的棘手。过了一会儿,她才又问道:“有没有探听到具体是什么事那痦子男到底带的究竟是什么信件,或许是咱们想错了也不一定。”罗氏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