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绍虞伸手掀开帘子,望着外面渐渐向后方驶离的风景,轻轻吁了口气。“如今陆府也就是一个有着国公爵位的空架子罢了唯一有点权力的陆昀,现在还远在河北道,手根本伸不到京师他现在完全是在求助咱们蔡府,不然,你以为他们为什么放着好好的向太子献殷勤的机会不要吗所以说,虽然是陆府出的点子,但这真正要出力的还是咱们蔡府既然这样,咱们略施些手段,又有什么打紧”说到这儿,蔡绍虞自己都轻轻笑了起来这陆烁,头脑灵活是灵活,可终究年龄还小,思虑不周如今事情交到了他的手上,他还不是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况且,他听太子妃前几日传信回来说,陆府前段时间不知为何驳了皇后娘娘的懿旨皇后娘娘为人最是强势蔡行霈坐在一旁,看着父亲渐渐勾起的嘴角,正要开口再问,马车倏然就已停下。原来是茂国公府到了蔡行霈嘴唇动了动,到底没有再问敬国公府。待蔡姓两父子走后,陆烁正要告辞回知园去,还没开口,就被陆昉拉住了。陆烁微微挑了挑眉。自从他回京之后,除了在众人面前,两人还未曾单独说过话今日这是怎么了这陆昉竟主动叫住了自己“烁哥儿,我见你刚刚与蔡绍虞谈起这个分合之策,竟还专门提到了太子”提到太子怎么了陆烁茫然的点点头,回道:“不错难道伯父您觉得有什么问题吗”说完,他不由用一种怀疑的眼光打量起陆昉来难道说他刚刚听自己提到此计若献给太子,必然能得太子看中所以,心动了陆昉没注意到陆烁异样的眼光,皱眉答道:“什么问题难道你不知道,你父亲一直主张中立,不让咱们陆府跟太子或是四皇子两党沾染上半分吗咱们跟太子关系亲近,如今避嫌都来不及,你现在献出此策,岂不是在向太子示好昨日未曾听你提起此事,我只当你是单纯想与蔡府合作如今这哎咱们陆府努力了这么多年争取到的局面,怕是要被你这招打乱了”陆烁听陆昉如此说,目光不由软和下来。“伯父,我曾听我父亲提过,这位蔡绍虞蔡指挥使,年轻时候可没少做过贪冒人军功之事啊”陆烁回京师之前,陆昀就已经详细的将这些世家的情况与他提过。其中陆烁印象很深的,就是蔡绍虞。只因这蔡绍虞官阶虽高,吃相却实在是难看。据说最初在京师大营之时,就隐隐流传过,这位蔡指挥使不仅将下属将士的军功谎报到自己身上,更过分的是,每一个被他夺了军功的人,都要受他对付打压,直到被排挤出京师大营。这些受害者也不是没想过要反抗,只是这蔡绍虞十分的机灵,专捡那些家室不高的欺负这些人摄于茂国公府的淫威,虽心中不忿,到底也只能忍气吞声。本性难改这手段同样被他尽数用到了京师指挥史司之中不然,凭他的资历与能耐,想要在如今这个年龄爬到这正三品的京师指挥史之职上,又谈何容易陆烁只记得,当初陆昀在提到蔡绍虞之事,神情间满是鄙视。因而,此时陆昉根本就不须担心毕竟,这样汲汲于功名、又不择手段之人,有了如今这个立功的机会,不对陆府倒打一耙都算好的了,想要指望他在太子跟前提一提敬国公府的名号哈,简直比登天还难。也因为这个,当初刚刚见到蔡绍虞父子俩时,虽说他们表面上看着笑容和善,陆烁却不会真正的相信他们毕竟,这会咬人的狗从来不叫,而像蔡绍虞这种面甜心苦的人,他们的绝情程度,有时真的会达到一种令人惊叹的地步与这种人合作,简直是与虎谋皮若非必然,陆烁绝不想与他们打交道陆昉听了陆烁这话,皱着眉没有说话。烁哥儿说的这事也确实是实情“这件事祖母也是知道的,昨日祖母一言不发,显然对此事是同意了的”陆烁见陆昉这样的表情,知道他是爱面子,心中暗笑,继续道:“再者,您若还是不信,尽可向外打听打听,看看明日关于我的流言是否会增多,若是比今日还多,您再来责怪我也不迟”今天一早,陆昉就派人出去查探了,确实如陆烁所说,现在外面攻击蔡行霈的、果真是比攻击陆烁的要多,很显然,高卓最主要的目的还是在蔡府身上。若是明日情况翻转了,说明必定是有人使坏至于这使坏之人是谁,不用说,如今就已经十分的明显了陆昉听完,皱着眉点点头,没有再多说,直接甩袖而去。陆烁看着他的背影,笑着摇了摇头。皇宫,勤政殿。高大威严的宫殿,宫女太监们紧紧闭着口,将动作放的极轻,唯恐打扰打了坐在上首、低头批阅奏折的惠崇帝。大太监周雨安从外头进来时,看到的正是这样一副沉闷的场面。、第136章 香饼感谢清水鱼痕金猪打赏周雨安看了眼前这景象,微微撇了撇嘴,习惯性的弓着腰,一撇拂尘,越过众人往高台上去了。他站在惠崇帝身侧,像往常一样拿起了砚石,缓缓磨起墨来,只是他的双眼却有些发直,怔怔看着惠崇帝龙袍下摆上绣着的团龙纹样,也不知在想些什么。直到惠崇帝轻轻地一声咳,才把他从沉思中唤回神来。周雨安往惠崇帝面上一看,就见他放下了手中的朱笔,用手轻轻按起了山根。这是头风又犯了周雨安见他这样,立马给下首的一个小太监使了个眼色,那小太监就回身取了个梅花饼,放到了双耳鼎形鎏金铜炉里。铜炉里缓缓冒着丝丝缕缕的青烟,燃了约有一刻钟的时间之后,惠崇帝就放开了捏揉山根的手,神情也渐渐缓和了下来。惠崇帝笑道:“冰儿寻得这香倒是极好,朕每每头风发作时,只要稍稍闻上一闻,就觉得这头痛减轻了不少倒比太医院那些个庸医配得汤药有用的多”惠崇帝这头风之疾,自当年登基之时就已有了,且一日胜过一日,发展到如今已是十分的严重。这些年来,惠崇帝几乎派人将天下所有的名医都请了一遍,从宫里到宫外,几乎所有人都束手无策,只说他这是思虑过甚引起的,并不好根治,最多也只能开上个镇痛的方子,在头风严重之时缓解一番罢了如此情况之下,连惠崇帝自己都放弃了,倒是轩德太子见到父皇恶疾缠身、疼痛难忍,只觉得寝食难安,便四处求医问药、打听偏方,一时之间,朝堂上上下下闻听此举者,纷纷赞扬轩德太子至纯至孝,是个仁义储君。当然,也有指摘轩德太子利用圣上恶疾之事、肆意作秀,以博取贤德名声的此事在当时闹得沸沸扬扬,轩德太子处于舆论漩涡之中,一时之间倒是饱受争议谁料到就在风波渐渐平息之时,轩德太子竟真的觅得奇香,经太医鉴定,这香确实无误,惠崇帝想着这是太子的一片孝心,死马当作活马医,用上了几次,没成想他的头风之症倒是真的缓解了不少听闻这香乃是太子从扬州一个手艺人中求得的这手艺人本是前朝一制香世家的后人,这家因为短缺银钱,如今已彻底没落,只是这制香的好手艺却传了下来轩德太子见惠崇帝减轻了不少,立刻将这位手艺人接入宫中,专门为惠崇帝制香。惠崇帝也因此日渐好了起来两年过去了,如今他也只会在每次处理朝政时才会发作一二,其余时候,倒是与常人无异了惠崇帝原本就疼爱这二子,因了这事,对他的宠爱倒是更胜往昔了周雨安听惠崇帝又提起眼前这香,白白的团脸一僵,眼神微微一闪,过了一会儿才扯着脸皮笑道:“不说文大娘调香的手艺有多妙,单是太子殿下的这片孝心,只要一想想就能令陛下心情愉悦呢这头风既然是多思多虑引起的,您心情好了,这病自然也就能跟着缓解了”惠崇帝笑着点点头,道:“你这话说的不错,倒颇有些老庄的意味在里面看来那些年,你跟在朕的身边学的那些东西,倒是没有白学啊”周雨安脸色彻底恢复了过来,笑眯眯的轻声道:“奴婢连您的一点皮毛都没学到当不得陛下这样夸奖”惠崇帝抚了抚须,挥手道:“好了,今日这折子就批到此处吧先将这些东西收起来吧”“是”周雨安应声道。他是惠崇帝身边的秉笔太监,这些折子因涉及朝廷机密,一向由他亲力亲为。宫女端了铜盆软巾之类的上来,帮着净了手,又上了盘茶水点心,等惠崇帝重新坐下喝茶的时候,那边周雨安也已将所有的折子都分类妥当。惠崇帝就问道:“你刚刚去传旨赐赏赐之时,可见了问诊的太医他是怎么说的”周雨安忙走到惠崇帝身边来,恭声道:“杜良娣的身子骨儿一向康健,肚子里的小皇孙也十分的妥当,太医说了,如今良娣的胎相安稳,太子和陛下尽可放心”周雨安说的这位杜良娣,正是杜怀远堂哥的嫡长女、杜鼎臣的堂姐,她入了东宫三年有余,与太子妃一样,一直无所出,直到近日才被查出身怀有孕。惠崇帝安然地点点头,不再多问。这些年太子子嗣一直不丰,这于一国储君来说可不是什么好事不知太子与皇后急,就连惠崇帝也跟着有些忧心如今听说东宫里有良娣怀了皇孙,自然格外的关注些周雨安瞄了瞄惠崇帝的脸色,眼中精光一闪,接着就垂着头,声音有些低沉道:“只是,杜良娣因为杜小公子骤然间功名被废之事,近日来一直寝食难安,刚刚奴婢从东宫回来时,那杜良娣还正倚靠着殿下掉眼泪呢这太医说了,这杜良娣若是继续这般下去,这胎相怕是”惠崇帝听了这个,猛地一拍案几,声音里有些愠怒:“大胆这个杜氏,可真是不知好歹你立刻差人传令下去,告知这杜氏,若是她这肚子里的皇孙保不住了,她也不必继续待在东宫了,直接一杯鸩酒赐死就是”惠崇帝对这个皇孙可是十分期盼的,本来听说皇孙胎相极好,心中还极为高兴,谁知这杜氏这般不是抬举,生生破坏了他的好心情又不得惠崇帝不动气“是”周雨安诚惶诚恐道。这话一说完,他后退着就要出宫找人去传旨。“等等”周雨安尚未退出勤政殿,惠崇帝就又一抬手,叫住了周雨安。周雨安不敢耽误,忙不迭的又跑回惠崇帝身边,期待的看着他。惠崇帝却不说话,紧锁着眉头,过了一会儿,他才到:“今年的府试有些变故,朕倒是知道的,只是具体情况如何,朕却是没太关注,你现在就仔细跟朕说说,这事情的来龙去脉,还有,外面都是如何议论此事的”、第137章 挂名求月票府试虽然重要,但毕竟只是最低等级的科举考试,对于日理万机的惠崇帝来说,尚且算不得什么,他也不过是听听罢了如今听说这杨氏因为这件事竟连皇孙都不管不顾了,惠崇帝恼怒之余,倒是对这府试之事好奇了起来。周雨安低着头,微微勾了勾嘴唇,慢慢的将整件事情说了。“犯了讳名”惠崇帝听完,皱了皱眉头。“这杜怀远的父亲朕倒是从未听说过啊他如今任着什么职务可还健在”杜怀远官位极高,又是岳阁老的学生兼女婿,他在惠崇帝这里倒也是能排得上号的,只是,惠崇帝倒还真的没关注过这人的身家背景,对他父亲到底是谁,更是半点也不知情周雨安笑了笑,道:“这杜家老太爷确实还活着呢只是他啊”周雨安指了指脑袋,摇摇头道:“我听杜良娣哭诉时说过的,这杜家老太爷只是个举人,三十年前考会试的时候屡屡不第,一时想不开,这脑子就有点犯浑,一直都是不清不楚的,现在跟个废人似的,一直在杜家的别院里休养着呢别说是做官了,就是自己顾住自己个儿,现下都有些困难呢”惠崇帝抚了抚胡须,没有说话。一个疯了三十来年的人,又在别院里居住了这么多年,想要知道他的讳名,怕是不容易啊是谁这么有心,能够把这种陈年旧账翻出来,而且“你是说,礼部头天公布了喜报,将这杜鼎臣定了第一名,只隔一天,就又重新修改了这次府试的名次”“是啊”周雨安弓着腰点了点头,接着就絮絮叨叨的说起些别的事,道:“这事这几日闹得沸沸扬扬的,满京师的人都在议论此事,都说这杜小公子为人不孝,便是日后考取功名做了官,怕也不是什么好官,杜良娣与叔父一家的关系一向极好,也是听了这个这才连着几日茶饭不思”“嗯还有没有其他的”惠崇帝听完这些,闭上眼,似是对前头那些东西都不感兴趣似的。周雨安抬起头,偷偷打量了一眼惠崇帝的面色,没有看出什么,也估摸不出惠崇帝到底在想些什么,一时心里有些忐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