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忙顿住脚,以目询问。“除了薛家,把其他人也查查吧”苏成叹口气,喃喃道:“我总觉得这事情有些不对劲。”魏州,卫家。头七已过,死的又只是个妇人,即便她已儿女成群、劳苦功高,卫家还是早早地将灵幡之类的东西收了起来,草草给她下了葬。虽如此,丧事刚过,原本萧条凋零的院子更加破败,丝毫没有春来之后该有的活力。此时夜幕降临,子时已过,卫家静谧一片,唯有东厢的一处房间里仍旧亮着灯火。这屋子里歇着的正是卫钊。此时的卫钊仰头睡在简陋的大床上,仰头双眼怔忪的看着帐顶,一动也不动。他双眼泛红,很显然大哭过一场,此时万籁俱寂,伤心的事已远离他而去,卫钊心中的悲愤却半点未减。卫钊在袁家安排的那处小院里待了没几天,就听说了卫母去世的消息,不顾身上没好透的伤处,硬撑着回了卫家。谁知却连卫母的最后一面都没见上卫母的棺材早早被封上,涂了黑漆,她死后是何模样,卫钊不清楚没见过,却能想象的到。是因他而死的啊卫钊心道,眼角又有了潮意,松开的拳头也再次攥紧。卫母一向身强体健,怎么自己刚一出事,她就随之死了不用想就知道,这必然是晋王派人做的。想到这里卫钊闭了闭眼。他想不通,也不理解。即便要掩人耳目,也无须采用这种方法卫母虽不是他亲娘,却也养育了他十余载,卫钊早已将她当成了半个娘亲看待,如今晋王却为了件不必要的事这么做,实在是伤透他的心。这些年来晋王对自己是何态度,卫钊不是不清楚,只是自己没法抗拒也不能抗拒,只得顺从,谁料到头来却是这么个结果。他想不通,心里也更恨为何要这么对他烛火摇曳,将室内照耀的昏黄一片,这般情况下,卫钊的眼神逐渐朦胧起来。窗外却在此时传来细微到可以忽略的说话声。这嘀咕的声音,渐渐昏迷过去的卫钊是听不见的。“怎么还没睡过去”“谁知道呢”“殿下这法子也是麻烦,非要咱们带他去后山你说说,去后山干嘛就地解决岂不更好”“你懂什么在这里杀了,麻烦可就大了”几人嘀嘀咕咕暗自说个不停,正在这时,一直望着窗内景象的一人低声道:“睡了睡了睡过去了快,别给老子废话,赶紧进去吧”几人忙顺着他的声音向内望,就见卫钊果真沉沉昏迷了过去,接着昏暗的灯火,可看见他紧闭的双眼以及起伏不断的胸口,这一切都昭示着他已陷入沉睡。几人相视点点头,就打开窗户,悄无声息走了进去。须臾,东厢里的灯火就被吹灭了。没过一会儿,一伙儿人肩膀扛着一人高的麻袋,遮遮掩掩的出了东厢房们,又利落的翻过卫家低矮的墙头,转瞬间就消失不见了。卫家再次恢复了宁静,不过这宁静并没有持续多久,很快堂屋的房门就吱呀一声开了,走出来一老一少二人。年轻女子持着灯火走在前面,用手半遮着到外头看了一眼,才点点头,回身对老头道:“已经走了,回去吧。”老头点点头,跟着年轻女子往回走。但临到门前时,终究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叹息道:“可别怪罪我们,我么也是没得办法来世投胎到个好人家吧”、第307章 拦截几人背着卫钊一路疾行,很快就出了卫家村,往不远处的深山跑去。月黑风高,路上半个人影也没,几人丝毫不需要遮掩,他们行动极为迅速,不一会儿就到了半山腰。但越是往上,山路越是崎岖,其间怪石嶙峋,杂草丛生,越来越不好走。卫钊被几人背在背上,软哒哒的身体随着跑动的姿势左右颠簸,很快就从昏迷中惊醒过来。一睁眼,只看到一片漫无边际的黑暗。风呼呼的,从四面八方窜来,吹的卫钊汗毛倒竖,浑身一凛。身边几人高低不定的喘气声,以及几个大汉骂骂咧咧的大喊声,顿时让卫钊意识到情况不妙。他这是,被劫了前一刻还在家中踏实的安睡,下一刻就被劫掠到这里来是谁是谁费尽心思找到家里劫持他难不成是上次那两人的同伙卫钊心里顿时警惕起来。他顺着下面的人背他时颠簸的动作,想要不动声色地动动身体,却发现自己被牢牢绑在一个密闭的袋子里,丝毫动弹不得。与此同时,他身上的伤处也在隐隐作疼,卫钊知道,定是旧伤在刚刚颠簸的过程中被碰到了。他心里不由一沉。他不知这些人是什么人,也不知他们大费周折将他带出来,是要杀他还是以他做饵,但他却本能的意识到,今日怕是凶多吉少。面临生死,即便平日再怎么淡定,卫钊的心也跟着剧烈跳动起来,与此同时,他的头脑却愈发清晰,迅速冷静下来,想着该如何逃出去。硬碰硬是绝对不行了且不说双方实力悬殊,对方是几个会功夫的大汉,而自己却手无缚鸡之力,更何况现在自己身上伤口未愈,想要逃出生天,简直难上加难。如此,就只能智取了想明白这些,卫钊也不再乱动了,他放软身子,一动不动的听几个大汉的对话,想要从中听出些什么。然而听了一会儿,卫钊却有些死心,因为他发现这些人除了些污言秽语之外,并没有什么可靠的信息流露。看来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他心里失望的同时,也愈发焦虑起来。不过这种焦虑并没有持续多长时间,因为很快,大声说笑的几人就停了下来,卫钊犯疼的身子也总算舒缓了些。但此时卫钊可没空去想这些,他虽不懂什么杀气不杀气的,但他很明显感受到气氛一凝。这是什么情况卫钊僵直着身子,趴在大汉背上一动不动,耳朵却高高竖了起来。很快他就听到前头一个粗嘎的声音响了起来。“你是什么人敢挡老子的道,信不信老子”这声音卫钊很熟悉,是绑他的几个人之中的一个。不过这声音很快就被打断。“四弟,闭嘴”这声音极为严厉,陆烁识得,正是几人中的领头人。正想着,就听这人悉悉索索了一阵,才不甘不愿道:“表少爷,这里可不是您该来的地方我等今晚是听殿下吩咐行事,您可不要乱来”表少爷殿下表少爷又千千万,殿下却是只有皇子才能拥有的称呼。再结合这两人之间的关系,卫钊哪里还有不明白的要杀他的人,竟是晋王为什么自己一向视为兄长的晋王,为何要对自己动手为何在杀了他的养母之后,又将血刃扑向自己为什么难道薛宁是他的血亲自己就不是了吗难道以往他对自己的感激与和颜悦色,都是假的吗夜色下,无人能看清也无人去关注,但卫钊额头上突起的青筋却条条分明,面上也由苍白骤然变红,明显气得不轻他心里愤怒涌动,然而更多的却是悲凉。他能忍受陌生人杀他害他,却无法接受,自己豁出去以命想帮的人,竟成了想要杀害自己的刽子手卫钊能清楚的听到自己牙齿上下打架的咯咯声,他双手攥紧,身子也跟着僵硬起来。然而此时,当外头两方人马对峙热烈的情况下,无人会分心注意他是否醒来,也无人去注意他是否发现了真相。即便发现了又怎样呢反正已是要死的人了薛宁缓缓摇着扇子,看了眼装在麻袋中死鱼一样的卫钊,面上笑了笑,丝毫不理会头领的质问。倒是他身边的小厮先忍不住了。“大胆,你是什么东西,竟敢对公子如此无礼”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这头领名叫郑通,原本是藤泉山上的一个匪贼头头,本也是一个铁骨铮铮的好汉,然而自归顺了晋王之后,也不得不服从俗世规则,向这些贵人低头。此时听到这小厮的质问,郑通压下心里的火气,好声好气道:“小的们都是粗人,言语无状,刚刚多有得罪但这人是晋王殿下指明要小的杀了的,不容有失,还请公子大人大量,莫要插手此事”说罢他轻轻弯下了他的英雄腰,心里却愈发迟疑。郑通虽知道的不多,却也隐隐明白,薛宁与卫钊乃是同胞兄弟,此番自己来杀卫钊的路上却遇到薛宁阻拦,郑通的第一想法就是:这人是来砸场子的他是来阻止自己杀卫钊的这如何能行他可不管什么遭不遭天谴既然晋王让杀,那他就杀,若是有人想要阻拦,就要先问问他手里的刀同不同意,除非他血溅当场,否则,即便是天王老子来了也不行郑通这样想着,刚刚委顿下去的气焰就再次张扬起来。谁料对面的薛宁却没有预料之中的恼火,反而闲闲的笑了笑。“壮士不必担心这既是表哥的吩咐,我自然不会违逆实话告诉你,我今日来这一趟,是取得过表哥同意的。”边说着他边从袖子中拿出一块令牌,郑通睁眼一看,眼里有一丝诧异。竟然真的是晋王的令牌“原来是殿下同意过的”郑通点点头,身子稍侧,然而身上的警惕却半分未减,很明显一块令牌并不能彻底令他信服。薛宁笑了笑,也不解释,右手食指却指向了卫钊的方向。、第308章 报复只听他道:“壮士不必担心我对此人的痛恨,并不比表哥少多少,我之所以向表哥讨这块令牌,就是想要亲自了结他的”虽然是黑夜,但借着稀疏的月光,郑通可以清晰的看到薛宁面上的表情,那上面的狰狞之色,将薛宁一张清秀的脸衬托的可怖起来。即便他杀人无数,见到这样一张脸,心里也是一跳。晋王与薛宁,这两人与卫钊,不是亲兄弟吗对亲兄弟尚且如何狠辣那对其他人郑通不由觉得,自归顺晋王之后,对晋王的绝对的信任有些荒唐起来。他们一直以为晋王宽仁敦厚,但现在看来,绝不是那么回事是啊,一个能在母族凋零之后活到现在、且还暗自蓄养势力的人,又怎么会像表面看来那样简单看来他们这些人,以后对晋王也不得不防范一二啊晋王能帮他们洗刷家族冤屈、报仇雪恨是不假,但他们也要有命在,才能享受这种堂堂正正做人的日子啊心里这样想着,郑通就要开口答应,然而就在这时,身后却突然传来一阵剧烈的挣扎声与大骂声。骂声中带着不敢置信以及隐隐的悲凉。正是卫钊的声音。“魏宁,你这个畜生我可是你亲兄长,你居然想要杀我礼义廉耻都被你吃到狗肚子里了你简直不配为人”卫钊双眼被遮着,听觉却愈发灵敏,刚刚二人的对话全部一字不漏的传到他耳中。他简直不敢相信,薛宁竟会说出“亲手了解他”的话来他以往被教导着要保护的人,此时此地竟要杀他卫钊觉得他的世界崩塌了那他以往的奉献、战战兢兢又算得了什么一切都是欺骗、都是利用吗卫钊不敢想也不愿想,这个事实让他彻底崩溃。他再也无法冷静下去,同时他也知道,此时再怎么冷静,都已经毫无作用。死亡已经成为定局,不由心如死灰般大声质问出来。为什么要杀他为什么如此绝情他到底哪里对不起他们薛宁听着卫钊字字泣血的控诉,非但没有被感动到,反而嗤的一声呵呵笑了。他越过小厮,越过郑通,越过满身横肉的几个壮士,直接走到卫钊了面前。与此同时,背着卫钊的那人也将卫钊从肩膀上放下来,并掀开了罩在他头顶的麻袋。眼前终于有了些亮光,借着这层微光,卫钊看清楚了站在他面前的人。是薛宁薛宁此时正居高临下的看着他,带着一种看待蝼蚁的蔑视,带着一种凝望将死之人的嘲弄。“兄长”薛宁提着声音蹲下身来,右手像铁钳一样缚住了卫钊的下巴,迫使他抬头看着自己。卫钊死命的挣扎,然而此时他浑身都被束缚住,加之在肩膀上被扛了一路,身心俱疲,哪里有力气去对抗他见到束手无策的卫钊,薛宁面上笑的更欢。“我早就说过你身份卑贱,根本不配做我的兄长,当然,你也不是我的什么兄长”什么卫钊听薛宁亲口说出此话,不由瞪大了眼睛,满面的震惊。“难道以往晋王和魏管家都是在诓骗于我你们你们”剩下的话,卫钊说不出来了他心里乱成一团麻,悲愤恐惧感反而熄灭了,转而被震惊取代。即便刚刚知道这伙人是晋王派来的时候,卫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