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林如此说,袁文懿有些不满,俏脸因激动而变得微红,跟哥哥争执起来。“祖父寻了好久都没寻到,没想到居然在咱们自己的湖里你自己没见过不认识,可不代表它不是”“就是不认识就直说嘛”袁文沁平日里端庄静秀,此时也跟着附和。“我怎么会不认识笑话”袁文林吹起牛皮来,“那时候我在沧州”如何如何云云。双方开始争执起来,一时间唇枪舌剑的,声音闹得有点大,引得那边还没走到此处的几位男客更为好奇了起来。“怎么回事”等走到近前,见面红耳赤争执的正凶的,恰是自己的弟弟妹妹,袁文季不由率先出声,将两人都训斥了一通。他看了眼面色涨红,眼中微微含泪的袁文懿,先瞪视了袁文林一眼。“父亲平日是如何教导你的你身为哥哥,应该友悌兄妹,做个表率你呢不仅不友悌,反倒头一个欺负妹妹,在众人面前跟妹妹争吵,这是你一个哥哥该做的吗”袁文林平日里与袁文懿争执惯了,本不以为意,只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哥哥训斥,到底觉得不好意思,不由羞愧的低下头,连连认错。见此袁文季才放过他,转而看向袁文懿。袁文懿被这么多人看着,早就呐呐止了哭声。此时见袁文季看向她,作势要训斥的样子,连忙哽咽着主动认错道:“是我错了,还请哥哥责罚。”袁文懿是女孩,当着众人的面,袁文季不好过于苛责他。不过,不偏不倚,才是教导之道。故而,他却也轻声训斥道:“女孩子就该贞娴雅静在外与人争吵,成何体统我看等回去之后,你该好好抄抄女诫警醒一下才是”长兄教导弟妹本是理所应当,哪怕此时袁文季这态度颇为严厉,后头人也只当看不见,任由着他训斥。不过陆烁听着袁文季教导袁文懿的话,心里却有些不是滋味。袁文季看着心思通透,没想到竟跟世人一样,都认为女子该当“贞娴雅静”才对,教导起妹妹来,也觉得应以“女诫”为标准。陆烁在心里摇了摇头。袁文季尚且如此,其他人对女子岂不更是苛刻他心中庆幸自己是个男子的同时,心中也渐渐升腾起一个埋藏许久的想法来。或许日后有能力的,他也该做些什么才对。这样想着时,那边袁文季也总算偃旗息鼓,收起了肃容。直到此时,站在一旁的鲁氏才从人后走到袁文懿身旁,一边拍着她的肩膀轻声安慰,一边说道:“好了好了,兄妹两个,上牙磕下牙,哪有不拌嘴的”轻轻一句话,就将刚才那场矛盾带了过去。袁文林的愧疚之色有了些松弛,袁文懿虽依旧哭着,抽噎声却渐渐小了。气氛顿时松快起来。鲁氏这才笑看着众人道:“说起抗浪鱼,我幼时曾有幸见过一次,印象极为深刻方才文懿所说也不错,那湖里头冒出来的,确实是抗浪鱼无疑。”竟是真的也不知确实对该种鱼感兴趣,还是想要缓解尴尬的气氛,众人纷纷惊奇的议论起来,且很快就三三两两往湖边走去。陆烁对抗浪鱼并不感兴趣,一时间就落到了人群后面。他见袁文懿孤零零站在那里,原本陪着她的袁文沁和鲁氏早已走了。此时她面目娇弱,眼睑微红,稚嫩的肩膀一抽一抽,看着着实可怜,陆烁不由起了怜惜之心。他几步走到她跟前,掏出手帕来,递到她面前,柔声道:“你看看你,眼睛都红了,快些擦擦吧”闻言,袁文懿抬起头来,一双水眸里尚且含着泪,晕染着委屈与微讶,懵懵懂懂看向陆烁。陆烁接触到这小鹿般的目光,顿时觉得心里又软化了一层。再怎么样,她也只是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而已,斗嘴争执本是正常,袁文季刚刚的训斥未免有些不留情面。再者,照他看来,刚刚未必是袁文懿的错。陆烁不由想到了家里的妹妹陆舜英。若是妹妹在此,他定是舍不得她挨训斥的。想到这里,陆烁就抬手摸了摸她的头上的软发。彼时袁文懿正擦着泪,等感受到陆烁放在她发上的温热时,顿时一愣。似乎从小时起,她就对表哥有一种格外的喜欢。那时只以为是兄妹情,直到几年前再见,两人都已长大,这份格外的喜欢就变得特殊起来。又是酸又是甜,恨不能时时见到他,却又碍于袁府的两个同龄女孩子,不想让他在自己面前时看到别人。这矛盾困扰着她,等年龄又长了几岁,她才知道,这份喜欢,是喜欢,却又不是那种喜欢。她心窍开了,每每暗中表达时,却总得不到陆烁的回应。他永远是温和有礼的样子,既不疏离也不亲近,与幼时的亲近大相径庭。说不伤心定是假的,只袁文懿却觉得,只要表哥不明言拒绝她一天,她就装糊涂一天,缠着他、亲近着他,看他会不会软化。她本以为要等许久,今日这一番,是袁文懿抬头看了陆烁一眼,须臾就又低头笑了起啦。她心里又是惊喜又是甜蜜,暗喜了一会儿之后,那甜蜜就又化作了委屈。在陆烁面前,好似刚刚被训斥的委屈又加重了一层似的,不过她却并不想将这一面暴露在陆烁面前,她红艳艳的唇瓣紧紧抿了抿,才止住即将爆发出来的泪意。、第339章 爱情与过日子见她这般模样,陆烁顿时觉得,定是他刚刚的举动让她误会了。陆烁不由讪讪放了手,心里有些责怪自己方才太过唐突鲁莽。袁懿却仍旧沉浸在刚刚的喜悦当,丝毫未察觉陆烁态度的变化。不远处的众人还在一句接着一句,说笑个不停,陆烁与袁懿之间却是相对默然。只不过,陆烁是尴尬的不会说,袁懿却是羞涩不想说。静默与平宁的氛围在暗自浮动,而周围的热闹与喧嚣却似都与他们无关一般。此时月影徘徊,映照在四周的树枝,投下一丛丛暗黑的光影,瞧着有一种朦胧的破碎美感。陆烁低头看着地的碎影,想了想,不由恍悟:之前一直想找机会说清楚,此时四处无人,只有他们两个,岂不恰恰是坦白的好时机打定主意,陆烁也不再沉默,他看着微垂头的袁懿,想了想才唤了声:“你”“你”谁料袁懿竟也跟他同时发声。这般默契本也没什么,但在暧昧浮动的小年轻间,显得别有意味了。袁懿顿时又红了脸,羞答答的小姑娘,平日的端庄爽利顿时消失了个干净。陆烁站在她对面,看着她如红苹果般的双颊,忍不住想要掐一掐。想了想他还是忍住了。本有了误会,何必再添一层想到这里,陆烁微微侧开了身子。他半仰着头,喉结微微突出着,看着平旷天幕正央的一牙明月,清了清嗓子才道:“表妹可是有话要说你先说吧”袁懿轻轻“嗯”了一声,却久久没有下。陆烁也不着急,耳听着不远处众人的喧闹,眼睛却盯着袁懿的面孔看。虽然是在黑夜,那面薄红却依旧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加深,陆烁看的清晰,心里却叹了口气。“我”袁懿顿了一顿,之前想了很久的问题,眼下面对着真人,却久久都问不出口。陆烁却没多想,只以为她是不好开口,不由道:“这处只有我们二人,表妹有什么话,尽管说是。”这话一出口,袁懿却在心里暗啐了一口。什么叫“只有我们二人”难道他是知道我想要说什么了他定是期待我说出来的吧袁懿心道,不然何以这般催促想到这里,袁懿顿时如喝了蜜一般,心柔情荡漾,但很快这柔情又被埋怨打破。他既然知道自己的心思,为何不主动开口,反而要自己来说出这般难为情的话。一时间袁懿面绯色更浓。陆烁可不知,他这轻悄悄的一句话,竟会引得袁懿这么多的绮思。他依旧负手站着,如同青松一般,挺拔的身子在月色下似被拉长,瞧着风光霁月。“听闻京师有一种妙音昙花”陆烁等了一会儿,袁懿终于红着脸开口了。“这花似乎极为稀有,不知表哥可曾见过”昙花陆烁一愣。好端端的,怎么说起昙花来了他心想不明白,便老实答道:“自然是见过的妙音昙花极为稀有,是从外域传进来的,花期只有一晚,且要听乐赏音才会开放,美誉为花音仙如今除了宫,也只有四大国公府还”说到这里,陆烁喉咙似被卡住一般,声音一下子顿住了。他低头看向袁懿,眼里满是询问。难不成袁懿是向他表白的他愣了一愣。袁懿却很快说道:“听音开放,想也是花,懿若是有幸,能年年看一看好了”这次,没有扭捏,袁懿语速极快,边说着,她边拿一双眼睛盯着陆烁看,期待的等着他的答案。妙音昙花只开一晚,若要年年开,那唯有成为他家的人,以赏他家的花。这意思再明显不过。陆烁方才的预感果然没错。陆烁低下头,更为沉默了。袁懿看着陆烁在月光下如玉的面孔,眼见那面毫无波动,失望、无措、痛苦渐渐弥漫她的全身。看陆烁的眼神一片清明,他分明是明白的。但他却一言不发。若他真的也心仪自己,此时岂不是该顺势将爱慕之语说出来吗可他没有,什么都没有,袁懿只看到他的受惊与为难。她心凉了半截,想着是不是自己说的不够直白是不是他还在等着自己先开口说出来正要不顾一切将爱意说开,陆烁却在这时候开口了。“表妹”他声音有些肃然。袁懿心里有些不妙的感觉。她很想阻止,但陆烁还是不顾一切说了出来。“我知道你是什么意思”此时陆烁终于直视起袁懿来,袁懿从他的眼看到了一丝坚定。平静的话语一点一点脱口出来。“你出身,父亲外祖都曾官至卿,且姿容美丽,举止端庄,为人宽厚热情,若论品貌、若论门当户对、若论居家过日子,没人你更适合做一位后宅妻子”句句皆是赞扬。若在平时,袁懿定会心花怒放,但此时此刻,她心里只有害怕,只有退缩。接下来的话,她不想听,因为她明白,这般赞扬之下,后来的绝不会是什么好话。至少不会是她想要听的。陆烁却轻轻按住她的肩膀,不容她退缩。“若要娶你为妻,我求之不得,你我二人也算是青梅竹马,彼此熟悉”听到这里,袁懿眼睛里复又燃起亮光。她听到了什么陆烁愿意娶她然而她尚未高兴多久,陆烁却又是一盆冷水下去。“只是,表妹娶你为妻容易,你我全都愿意,双方父母想必亦是但我要告诉你,怕是终我一生,都很难爱你,我们只能做俗世夫妻,却难成神仙佳偶”面包与爱情,他只给得起面包。至于爱情这是个奢侈品,袁懿热烈的爱意,他怕是难以回报。当然,或许日后的某一天,当他彻底适应自己、彻底忘却前世之后,有幸可以获取。但在那之前,瞒着毫不知情的袁懿,对袁懿来说,却是不公平的。、第340章 说清月光轻柔的洒落下来,陆烁借着月光去看袁文懿,就见她面孔惨白,上头满是震惊之色,神情也很是呆愣,眼中弥漫着迷茫,久久都没有缓过神来。与平日的爽朗大相径庭。陆烁见她这般,心里有一丝动容,刚要伸手出去,想了想就又顿住了动作。袁氏和陶氏时常通信,每年回京师时,袁氏也时常提起袁文懿。若陆烁真是个十余岁的少年倒还好,或可说自己听不明白,但袁氏话中的意思,陆烁活了两世,又怎么会不懂就如他刚刚所说,陆袁两家家世相当,他与袁文懿又年龄相仿,双方父母亲辈也是心知肚明的,只差把这层遮羞布揭开。他们两人,若不出意外,怕是要过一辈子的。既如此,向她坦白,就是个必须的过程。若袁文懿是为了爱情嫁与自己,恐怕要让她失望了。与其等她婚后成为深闺怨妇,倒不如现在就向她坦白,将选择权交到她手上。若她愿意,日后嫡妻的尊荣、呵护,他自然会尽力相予。若是不愿,也可让她早日死心,再觅良人。陆烁想的是好,然而人不是死物、不是机器,总有失控的时候。譬如现在,站在他面前的袁文懿,已有了些崩溃的态势。“为什么”正当陆烁冥思遐想时,袁文懿终于开口了。陆烁久见她步步后退,话中也带了些哭音。“难道你是有心上人了”她问道,接着就胡乱猜测道:“是杨姐